第17章 掷花郎
作为一个以接散单赚佣金为生的黑客，又是孤儿，沈辞省掉了很多人情社交，日常娱乐通过网络解决，沉迷于游戏动漫追番二次元，平日里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中一项涉及到出门的爱好就是去漫展cosplay。
一开始沈辞cos的都是诸如机甲武士之类，觉得自己特霸气，没想到女孩一看全跑了，把他给郁闷坏了。
倒是后来有一回，展会上一个粉红脑袋的小姑娘盯着沈辞上下打量，忽然向他提议，“小哥哥，我这里有一套蓝色的裙子，你要不要换上，咱俩组个cp呗？”
这位小姑娘本来约好了跟朋友一起，一粉一蓝扮演市场上大火的一款星际游戏里的双生姐妹花，结果因为朋友当天有急事到不了被鸽了，随后小姑娘就撞见在漫展里同样形单影只的沈辞，暗暗比划了沈辞的身材，发起邀请。
难得有个软萌妹子搭讪，沈辞怎么舍得拒绝？当时也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想着图一回新鲜就试试，两人躲在一个无人的小隔间，小姑娘带了全套装备，重新给沈辞化妆。
沈辞所换的套装在游戏服中有个很美的名字，叫做天空的眼泪，是一条水蓝色的拖尾裙，开叉的裙摆下，笔直修长的双腿可在行走时若隐若现，脚腕处带着碎钻银环，碎钻穿过白生生的脚背，链环扣在中间的脚趾上，头戴蓝色长发，手执权杖，一股冷傲缥缈的氛围感瞬间拉满。
要说在平时，以看待男生的视角评价沈辞的外形，清瘦俊秀像个高中生，然而一旦转换性别，气质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毕竟对于一个女生而言，178的身高、皮肤瓷白、骨相纤韧，这些条件哪个不是顶配版的盘正条顺？
粉色萝莉和冰山女神的组合一现身，瞬间引来漫展数千人瞩目，数不清的□□短炮对着沈辞，一整天沈辞耳边都持续不断萦绕着相机快门的咔嚓声。
女装一时爽，一直女装一直爽，沈辞心里喜滋滋，第一回打出知名度后，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久后便靠cos女装成了漫展红人，社交平台上还有沈辞的粉丝团，每年大大小小的漫展一开，沈辞肯定在官方特邀名单之内。
秦淮画舫阁楼上一间卧房的木门“咿呀”一声打开，候在门前的宋璟、单郁、林渺渺三人下意识循着声响转身，瞥见门内站着的一名“红裳女子”，竟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是何人。
三人之中，宋璟在见到身影的第一眼便愣住……双眸至上而下，再复往上，梭巡摇身一变成了女娇娥的沈辞。青丝绾发髻，斜簪一支云步摇，脸上淡敷脂粉，一颦一笑昳丽灵动，一袭水红色的缎纱裹在身上，内里罗裙是色调更为灼烈的胭脂红，这般层叠搭配却并不艳俗，相反妩媚尽显。
沈辞炫耀地转了个身，一副孔雀开屏的架势，“如何？”
宋璟眼皮一跳，迅疾别开脸。单郁一脸不忍直视，只有林渺渺半启着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沈师兄，你这……你的装扮都是你一人完成的？”
“自然。”
秦淮畔有现成的绣坊，沈辞去走动了一圈挑好东西，又借了间卧房开造。换了个时空cos女装，这边的脂粉不如现世里的专业化妆箱，原本他还担心效果不佳，没曾想反倒另有一番风情，打扮完沈辞一照铜镜，先被自己惊艳到了，心想小爷真是貌美如花。
林渺渺道：“你……你怎么会如此精通点妆之道？”
“呃……这个嘛……从前在王府图好玩瞎学的。”沈辞找借口，“你也知道我从小没什么朋友，无所事事，总得找点爱好吧，你在府邸的时候没学点什么吗？”
林渺渺维持着连贯交流，顺着思路回答沈辞：“我学……琴棋书画。”眼中却似有什么遐想幻灭了一般，看着女装打扮千娇百媚的沈辞，先前眼底独属于少女的星辉熄得无影无踪。
“得了！”单郁脸上肌肉微微抖动，忍了半晌还是看不惯沈辞，浑身发毛一刻也不愿多待，催促众人行动。“既如此，遇白，你去交代徐老板开始计划，渺渺跟我一队，我们去检查结阵，今晚连夜巡守。”
夜幕降临，芙蓉镇四处华灯熙攘，街坊喧嚣热闹。
半个多月来，五桩命案十条人命虽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但在百姓心中并没有引起太多恐慌，芙蓉镇是个浮华享乐的地界儿，烟柳秦淮便是其中最为鲜明的醉生梦死之所。
秦淮畔有一画舫名曰掷花楼，十二坊中或是红倌择客，或是清倌梳栊，都会去往掷花楼觅良人。在入夜戌时，倌人现身于高楼之上献上才艺，看客赏罢，若有钟意的，便会往阁楼抛送信物，楼上倌人若有相中的，便会收下信物，还掷一枚鲜花回礼。
今晚掷花楼又是济济一堂。
一茬茬的公子哥儿登门，堂内红袖招舞，调笑声、交谈声不断，听几名公子哥正在议论着今晚登台的角儿。
“听说今晚这位是秦淮畔新得的佳人。”
“听说这佳人不过二八妙龄，色艺双绝，乃是秦淮坊百年难遇的极品，最重要的……还是完璧呢！”
“到底是什么妙人呢？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众人惊呼一片，有人不信。
“美人儿再出挑，总归各花入各眼，哪里轻易就能艳冠群芳？徐大娘吹捧得太过了吧！我猜定是近日十二坊生意不好，故意做噱头呢！”
这时，有一人重提命案。
“出了那档子事，秦淮确实冷清不少，今儿本公子还是偷溜出来的，要是让我爹知道我又来这儿，非大棍子打死我。”
“有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命可以不要，美人不能不看！哈哈哈……”
一派嬉笑声中，一位深衣少年独自走入，默声停驻在角落的红漆大圆柱边，辗转戌时将至，众人目光聚集于大堂高处的阁楼，翘首以盼新倌人出场。
“出来了！出来了……”
出来的却是徐大娘，穿着身橘红色锦袄，打扮得一团喜气，活像是媒婆现身招亲觅婿一般，对满堂的泱泱之众高声喊道：“诸位公子大爷，今儿我们新姑娘头次会客，诸位可得多担待些啊！”
一个打扮富贵的青年高声道：“大娘怎不介绍介绍，今儿这美人为何名号呢？”
徐大娘一脸神秘：“不急，只要今晚谁成了我们姑娘的闺中客，她自会亲口相告。”
堂下哄闹一片，“卖了这么久的关子，倒是赶紧让人出来！”
话音未落，大堂顶部的大花球炸开，漫天花瓣飘落迷人眼，恍惚见到一名红衣女子至花团中现身，手拽绫布吊在空中，飞身一荡，施施然落至阁楼。立时，堂内乐师奏起管笙，那女子将手虚空往背后一捞，变戏法般拽出一柄长剑，伴着曲乐起舞。
人群后知后觉出声惊叹，看清台上是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一层半透明的薄面纱蒙住半边脸，秀目黛眉，玉做皮相，分明是个清纯佳人，却着了一身明艳的红裳。
在场但凡通点门道的，皆能看出少女舞剑技艺并非是做做样子的花架子，而是招招凌厉，舞起剑来飒爽利落，身形随招式变换舒展，体态柔韧优美，衣诀飘带翩翩，舞姿轻盈如羽，腰肢如一脉春水盈盈。
直至曲尽舞毕，空中尚有飘零的碎花，众人意犹未尽，目光沉迷地仰视着高台之上的红衣少女，短暂寂静之后，接连不断有看客往楼阁扔彩头。
“妙！实在妙绝！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当是如斯美景！”
“美人一舞可动天下，不知今晚谁人有幸能一亲芳泽？”
“这支累丝镶红宝石的喜田钗为我家传珍宝，今日相赠，望得美人垂青！”
“美人儿，小生的夜明珠才是价比千金！”
看客们卖力地自我推销，那红衣少女却默不作声，只款步向前，斜倚凭栏，垂首往下方看顾。
宋璟人在哪里？
人群乌泱泱，沈辞梭巡的目光停顿住，见宋璟就站在他正前方。少年初次换下仙门校服，穿着一件交领窄袖的深袍，气质冷肃，身上却淋了满身瑰丽的花瓣，眸色沉若黑潭，不知在思量何事，已在躁动的人群中维持了很久的站姿。
沈辞冲他使眼色，“发什么楞，快扔东西！”
半晌宋璟肩膀一动，回神般低头摸索身上找合适的东西，最后拔下头顶的玉簪向上一挥——沈辞险险接住。
卧槽扔这么用力干嘛？准头对着脸面，晚接一刻小爷不得破相？
“她接了！美人收了谁的东西？”
众人见到红衣少女手里多了一样物件，盖因刚刚目光都聚集在阁楼，无人注意到玉簪是谁扔的。
不少人心存侥幸想着美人儿定瞧不上一支不值钱的破簪子，肯定随手就扔了，岂料美人儿非但没扔，转手便将簪子簪在自己头上，转身从侍女手捧花的盘子中挑出一朵硕大的紫魁牡丹，广袖一扫，花朵稳稳当当落在一位深衣少年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