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避障诀
“嘶……”
一道腥甜的液体溅到沈辞脸上，双头蚺发出急促的悲鸣，窦然将头后缩，身体与地面发出撞击声，尔后是一连串蛇身摩挲地面、蛇尾甩击山壁的挣扎动作。
沈辞与宋璟静等了三刻钟，外边许久没有新动静。
宋璟悄声往外走，拿藏风剑探出洞口，明净的剑刃上折射出一抹青碧色的影子，下一瞬双头蚺粗壮的尾巴甩向剑身，宋璟迅速收剑退回。
沈辞砍掉了双头蚺的蛇信子，这是蛇身上最重要的感应器官，失去后就算没立时死掉，也绝对活不久了。
刚刚宋璟发现双头蚺的一颗脑袋已经不动，可惜另一个脑袋还是行动如常。
宋璟拿手拭掉额上的冷汗，转身对着面色惨白的沈辞，言简意赅道：“那畜生尚守在洞外，看来打算与我们死耗，现在只能等。”
沈辞拿衣袖胡乱抹掉脸上的血渍，识海试图连接系统，“0226！怎么回事？这关不是普通历练吗？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出来说清楚！”
0226只答：“对不起，当前是任务执行的关键期，无法为玩家解析剧情。”
宋璟察觉对方情绪异常，眸色稍动：“你没事吧？”
沈辞忽而下身一软跪倒，手中惊羽剑滚落在地，双目噙泪，喃喃自语：“她只是去洗帕子……”
沈辞难受地拿手捂在眼睛上，“若她不去湖边，兴许就不会出事……”
渺渺被双头蚺活吞的场景历历在目，明明不久前，沈辞还与她好好说着话，渺渺还说要洗帕子给他擦脸，转眼人便没了……
那么多鲜活的血肉之躯在他面前惨遭横祸，此时此刻，沈辞难以说服自己，推脱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游戏。
宋璟默然站着，表情少有的凝重。
洞内静悄悄，时间一分一秒流淌，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洞外忽然传来惨叫声！
二人立刻警惕，宋璟分辨声音：“洪真师兄。”
话音刚落，又一声惨叫传来，“救命啊！啊！我的腿……”
沈辞急忙往洞口探，果见洪真在蛇口下逃亡，双头蚺此刻拖着一个下垂的脑袋，行动变慢，但洪真浑身是血，开始慌不择路地逃窜，情况比那大蛇还糟。
沈辞喊道：“洪师兄！这里，快上来！”
“沈师弟，宋师弟……”
洪真看到希望，原本耗竭的身体爆发求生之力，蓄力一跃而上，被候在洞口的宋璟沈辞一人抓住一边，堪堪赶在双头蚺突袭之前将洪真拖进洞内。
“洪师兄，你怎么样？”
“我的腿……我要不行了……”
洪真奄奄一息地捂着腿，下身血肉模糊，话未说完便昏厥过去。
沈辞立时着急起来，“怎么办？有没有保命的丹药喂给他吃？”自己说着，手已经不自觉去摸乾坤囊，却被宋璟制住。
宋璟道：“不对。”
沈辞迷茫，“什么不对？”
“从湖畔到这里，双头蚺一直追着我们不放，缘何洪师兄会跑到这边来？”
“这……”对啊，明明看到双头蚺在这边还往蛇口撞，无异于找死，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做？
沈辞逐渐冷静，看着沉着自若的宋璟，等他接着往下说。
“方才分开之前，我记得洪师兄身上没有受伤，那么分开这段时间他遇到了什么，伤又是从哪儿来的？”
“许是他误打误撞，跑来这里才被双头蚺所伤？”
“你看他身上的泥土，混着血都凝固了，显然伤了有一段时间。”
沈辞讶然：“难道还有别的凶兽？”
宋璟轻轻摇头，“我更倾向另一个设想……幻象。”
沈辞懵然，“幻象！？”
宋璟：“有没有可能，洪师兄与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也被一条双头蚺袭击，奔命至此，不同的是，我们眼中的双头蚺只剩一个脑袋，而洪师兄看到的，是完好的双头蚺？”
仔细回想，方才洪真在外边躲避双头蚺袭击的动作实在怪异，明明双头蚺另一个脑袋已经不动，洪真仍然很惧怕，没有章法地躲着两只蛇头。
沈辞道：“你是说……我们现在发生的事皆是幻象所致？”
宋璟道：“你且想想，我们逃生时经过密林，没发现有奇怪之处吗？”
“……人！”沈辞陡然激动起来，“原先倒在密林的同门都不见了！”
方才疲于逃命，没注意到那么多人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那些人没有行动能力，会去哪儿？这一切属实诡异。
宋璟道：“原本我以为出现双头蚺是意外，但从那畜生现身吃人，闹出如此大的动静，门中师父师叔们、乃至坐镇太玄峰的游心师祖，不可能全无察觉，那么何以事发这么久，外边却毫无增援？”
沈辞顺着往下思索，不错，师门不可能没发现异常，发现了更不可能这么久却没有一丁点救人的迹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门生惨死。唯一的解释，极可能是眼下发生的场景，是为幻术制作出的试练内容。
沈辞手掌摸向粗粝的地面，洞外的一角天空似真似幻，此刻自己也恍惚了，“……我们何时陷进幻阵？”
“若猜测无误，牵发幻象的阵眼便是那片湖，那湖出现得及时又蹊跷，从踏进湖畔开始，我们看到的皆为假象。”
宋璟越说越笃定，起身在洞内走了一圈，看到攀爬在洞口边沿的藤蔓，挥剑取下两枚绿叶。
“师父教的避障诀还记得吗？”
“呃……记得。”
沈辞反应极快，接过宋璟递来的绿叶，两人闭眼屏息，金丹聚合灵流，默启法诀，两指夹着叶片往双眼一扫……
一息之后，沈辞暗暗做了个深呼吸，眼皮掀开一条缝。
入目翠绿，水波悠悠，有细风拂过，他们又回到了湖畔。
不，准确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此地，什么密林洞穴，皆是在原地打转。
然眼下，除了他和宋璟，其他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包括洪真也躺在不远处，身上干净如常，半点不见血腥。
宋璟逐个检查，确定这些人只是昏迷，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意识，再遥望不远处的密林，果真所有同门还在原处。
“渺渺！”方才已然葬身蛇口的渺渺，此时好好地躺在湖边，沈辞惊喜无比，“太好了！大家都没事。”
宋璟颔首，脸色平静，站在湖对面看着沈辞，“他们在这里会很安全，我们继续赶路吧。”
“往哪儿走？”
宋璟静然看向右侧方，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了一条新的小径，“你说，这条路当不当走？”
沈辞站起身，拍拍尘土，“依照经验，没得选。”
然而这回，却是一路通畅，夹道鸟啼花香幽静惬意，看着再正常不过。
沈辞回想刚刚的窘态，以及深谋睿智衬得自己智商下降的宋璟，觉得有必要警告一下，“咳咳……宋遇白，方才之事若你敢外传，今后在太素山别想有好日子过！”
宋璟目不斜视，也不答话。
沈辞更恼，“喂，你……”
忽地两人不约而同停滞动作，身前出现一左一右的分叉路，分叉路中间立着一块石碑，篆刻四个大字——游心太玄。
看来，前方就要到太玄阁了。
“怎么有两条路？”沈辞为难，“是想让我们一人走一条吗？”
宋璟道：“不妥。这两条路定是刻意为之，让我们在最后一环产生分歧，依我看，选中一条路，一起走。”
沈辞欣然同意，反正就算选错路，两人还可以相互搭把手退回来，“选哪条？”
“左。”
“右。”
一人指了一边，宋璟看着一脸“虽然我也不知道我选得对不对但小爷就是不走你选的路”的沈辞，从善如流地跨步向右。
不料没走一会儿，沈辞开始后悔，“怎么有这么多蜘蛛丝？”
宋璟道：“山中有蛛网很正常。”
道路两侧是低矮的灌木和树杈，起先沈辞见到一个残破的蛛网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窜上脊梁，不多时，越往里走蛛网越多。
沈辞脚下开始磨蹭，最终伸手拉住宋璟的衣摆，嗫嚅道：“不……不行。”
宋璟回眸看他。
“我们回去吧，走另一条路。”
“为何？”
“我……”沈辞不情不愿，却不得不坦白，“我怕蜘蛛。”
宋璟颇意外地眨了眨眼，反问沈辞：“你怎知另一条路没有？”
“走吧，就快到了。”宋璟再次动身，这回他率先走在沈辞前面开路。
沈辞硬着头皮跟上，又走了几十米，林径开始变窄，从一开始的两米宽变成不到五分米，并且开始涌出阵阵山雾，越行雾气越浓，视物开始变得模糊。
最后前路全被灌木堵住，只能慢慢在灌木中穿走，宋璟两只手臂糊了一层白色蛛丝，与灌木上的勾连一片，行动受阻，索性停下清理，双手挥扫几下，拉动一大片蛛网，越扯越多，忽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灌木丛中传出……
沈辞握着惊羽警惕四周，语调不稳：“什、什么声音？”
宋璟暂停动作细听，四周只有风摇动叶片的索索声，末了再次试着扯动蛛丝，扯了一次又停。
这次，他明显察觉拉到了一个阻碍物，左手边有东西……
“警戒。”宋璟手边召出藏风剑，话刚说完未等沈辞反应便用力一扯！
霎时！左侧五米处跳出一颗圆扁状的黑球，沈辞习惯性看向那突袭物……
娘诶！
是只比脸盘子还大的蜘蛛！
蜘蛛身体灰黑，八条腿布满色彩斑斓的绒毛，头部毒牙骇人。
黑蛛遭到惊扰，冲两人狂吐蛛丝，宋璟拉着傻眼的沈辞闪避。
沈辞嘶嚎：“不对！还有一只！”
黑蛛后面，悄然爬出另一只白蛛，隐在浓浓白雾里险些没发觉。
这白蛛浑身雪白，头部和身体长着白绒毛，比黑蛛大了一倍，口啐毒液，连连击向宋璟，四周不断有物体腐蚀的滋滋声伴随刺鼻的黑烟而起。
沈辞内心暴风哭泣，妈呀这蜘蛛还会呸口水！小爷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