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相厌
宋璟猛然支起上身歪向一侧剧烈咳嗽，喉腔不断呛出水。
钟灵儿面露惊喜：“大师兄你醒了，师兄你没事吧？”
沈辞长舒一口气，“把水吐出来就没事……呃……”说到一半，愣是被宋璟凶狠的眼神给瞪得消了音。
宋璟脸色发黑，肩膀起伏缓着气，那张可堪入画的面皮糅杂着嫌恶与愤怒，咬咬牙，启唇道：“沈韫玉……你做什么？”
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感。
沈辞正要说话，0226插播讯息。
“恭喜玩家完成初级任务，任务评分：80分。激活初始数值：当前剧本进度为3，玩家能量值89，角色魅力值160，主角亲密值-1200。”
“0226，别吵。”
顾不上系统一长串云里雾里的数值，他得先解决面前怒目而视的宋璟。
主角不愧是主角，随便一瞪都充满威慑力，冷冽的眼神令沈辞心里发毛，憋了半晌吐出一句废话，“你……没事吧？”
钟灵儿横眉叉腰挡在宋璟面前，气呼呼嚷人：“你还敢问？都是你害的大师兄，你讨厌死了！”
这丫头是玄清派掌门钟远的独女，自幼由钟远亲自教导，与宋璟、沈辞师出同门，显然钟灵儿对宋璟更为亲近。
也好理解，宋璟十岁就被师父钟远带回太素山，而沈辞是去年秋时插班走后门拜师入山，论关系亲疏，钟灵儿自然倾向宋璟，更甭提“沈辞”前脚刚害宋璟溺了水。
瀑布哗哗的流水声不绝于耳，三人对峙。
宋璟默不作声地低头拿袖子擦了擦嘴，继而注意到领口敞开，内里雪白的中衣也有被蛮力扯开的痕迹，登即凝眉肃目，脸色难看得很，手指略微僵硬地将衣襟整理好，一系列动作无一不在表达对沈辞的嫌弃之意。
嘿！沈辞不爽，贴个嘴整得跟我轻薄你似的？没小爷给你做人工呼吸，早翘辫了你。
0226提示：“玩家请注意，您的言行需匹配剧本人设。”
沈辞无法，只得佯装不屑，又因心里憋气，愈发显得神态骄矜，冷哼道：“这次是我大发慈悲救了你，以后长点记性。”
钟灵儿开口要指责，忽闻身后传来一道女子的呼喊声，“灵儿，你们在这儿呀。”
沈辞转身，钟灵儿奔过去抱住来者，嘴里撒娇地喊人娘亲。
钟灵儿的娘亲？
沈辞抓紧时间打量，看来这位三十出头、气质温婉的妇人便是掌门钟远的夫人，他们的师娘。
只见刚才还满面怒气的宋璟，眨眼转变规矩得体，冲那紫衣妇人躬身行礼，“师娘。”
沈辞一秒入戏，跟着一拜，也道：“师娘。”
识海提示音随之响起，“触动重要npc，姓名：鹿竹，年龄：35，身份：白帝城太素山玄清派掌门夫人，您的师娘。”
辣鸡系统能不能麻利点？都猜到了还用你说。
钟灵儿向鹿竹告状，“娘亲，你要为大师兄做主，二师兄刚刚……”
“灵儿。”讲到一半被宋璟制止，钟灵儿面有不甘，宋璟却冲她摇头。
鹿竹看出猫腻，“发生什么事？遇白和韫玉，你们怎么全身都湿了？”
鹿竹所喊，是为宋璟和沈辞的表字。而宋璟静静瞥了一眼沈辞，旋即眼睫下垂，拱手答道：“回禀师娘，方才我与韫玉下河玩水。”
哦豁？被恶意推下水险些丧命都能按捺不发，瞧瞧主角这大气隐忍的心性，格局一下就打开了。
察觉出仨小辈之间气氛不对，鹿竹却没往深处细究，只当是少年人耍性闹了不愉快，训道：“你们这三个，趁师父闭关偷闲，出来玩也不看着时辰，日头都要下山了还不回，连累我来寻你们。”
说是训斥，语气却很温柔，令人听了如沐春风。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体会过家庭温暖的沈辞对这师娘观感十分之好，觉得她亲切，不自觉软声应道：“师娘，我们错了。”
钟灵儿忿忿指着他：“就是你的错，以后我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灵儿，怎么能这么说你师兄？”鹿竹皱眉将女儿的手拉下，“还说别人，定是你起哄拉遇白和韫玉出来，他们修行一贯勤勉，也便是你，成日贪玩。”
见自个儿娘亲不帮衬自己，钟灵儿气得两个腮帮子通红，宋璟出面解围：“师娘，是我们不放心小师妹一人来后山，跟着陪她过来的。”
少年微微颔首欠身，举止得宜，颇显风采。
鹿竹温和道：“好了，你们赶紧回屋换衣裳，别着凉了。”
“是。”
钟灵儿被鹿竹带走，只剩沈辞和宋璟俩人静默无言地走回去，一路上沈辞都在努力隐藏自己对周围环境的陌生感，同时又暗暗赞叹这座仙山钟灵毓秀的美景。
没想到“多维异世”跟“现实世界”中的人与物竟然毫无二致，此时沈辞早就不纠结什么主角不主角了，全被眼前的所见所闻吸引。
沈辞、宋璟和钟灵儿三人的住所叫长川居，临近掌门夫妇住的归鸿居，是钟远为了增进他们师兄弟妹之间的感情，也为方便教导，所以让住在一个别院。
长川居入门中庭有一口井，院子虽不大，但视野开阔，白墙红瓦，院中桂树飘香，很是雅致。
沈辞看着院中并排的三间卧房犯了难，“0226，哪个是我房间？”
“玩家，第二间。”
沈辞忙不迭跨步进屋，却忽略身后，宋璟暗自追随的目光。
少年人心思敏锐，冷静后察出疑点，沈辞行为举止脱离常态，令他细微地意识到对方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一进屋，沈辞差点被闪瞎眼。
比起院内的质朴风，屋内陈设简直奢靡至极！
水晶杯琉璃盏，各色玉石摆件软缎薄纱，屋内的木材家具亦是质感上层，造价不菲，连木架床都描了金线，镶嵌着翡翠和珐琅。
总之这是一间用金子堆出来的卧室，汉武帝金屋藏娇也就这配置了，原主真会享受。
书案边立着一个足有两米高的铜镜，沈辞赶紧挪步过去，随即看到自己从原来21岁变成15岁的身体。
镜中少年浑身湿透，衣带贴身，清晰勾勒出削瘦的骨架，眉眼精致乌发雪肤，额间一道赤色戒印，形容打扮矜贵如玉。
果然如此，他下水时便觉身体的大小不对。系统播报角色信息时，提过沈辞在游戏世界的年龄为15岁，当时穿越成功太激动给忽略了。
“有意思，这算不算重返青春？”
沈辞满意地拍拍脸皮，幸好幸好，用的还是自己细腰长腿的美貌老躯壳，要是换了别的形貌还真会不习惯。
眼下身上又湿又黏，得赶紧找地方冲澡。然环顾一圈，这屋子哪哪都好，但却没浴室，内里屏风后倒有浴桶，要用得花时间烧热水。
除了房间里的，便剩下公共浴堂。
玄清派为了方便弟子日常清洁，引来山中温泉水，分性别在一南一北设了两处浴堂，设施齐全，既有大浴池，也有分僻开的淋浴隔间。
沈辞换上干燥的衣裳，一身清爽地出了浴堂，走在青草悠悠的小径上。
迎面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跑过来，细长的单眼皮，五官秀气，也穿着玄清派校服，但他额间却没有戒印。入门戒印得是仙门里长老级别的入室弟子才有资格授印，在弟子拜师之日，由其师亲手所赐，来者应当是位记名弟子。
观他看向自己的表情，沈辞猜测两人肯定认识，果真刚对上眼，对方便殷勤喊他：“公子！”
沈辞赶紧问0226，“这人是谁？老兄，我初来乍到，你播报能不能麻利点，万一露馅了别怪我啊！”
“当前npc姓名：齐平平，年龄：14，是沈辞从王府带来的随侍小厮，沈辞入玄清派后，齐平平随其上山，为玄清派记名弟子。”
沈辞立即道：“……平平，你来了。”
齐平平一走近，便很顺手地从沈辞手中接过换洗衣物，表情疑惑：“公子，您怎么会来这里洗漱？”
这话问得沈辞很诧异，他不能来吗？
念头刚起，后头扬起一道粗犷洪亮的声音：“沈韫玉？哼！真是你。”
沈辞侧目，哟，这不是宋璟嘛。
然而说话之人不是宋璟，而是同他一道从浴堂方向走来的青年男子，长得高大壮实，肌肉练得不错，连额上的戒印都有股赫赫之气，看着很不好惹。
“单……单师兄。”平平一见来人，惧怕地往沈辞身后缩。
0226：“当前npc姓名：单郁，表字：伯承，年龄：20，身份：白帝城太素山玄清派单良长老首席弟子。”
玄清派单良长老？
记得掌门钟远有两个师弟，老二道号单良，老三道号怀宵，两人乃是钟远的左膀右臂，地位高崇，单郁便是单良长老最为看重的得意门生。
钟远早年无暇分身，很晚才收了第一个弟子，也就是宋璟入门。是以单郁在小辈弟子中资历最深，平素行事又稳重公正，嫉恶如仇，玄清派所有弟子对他又敬又怕。
总而言之，单郁这等正直人士肯定是对沈辞这等纨绔子弟没有好脸色的，尤其单郁同宋璟关系不错，于沈辞频频挑衅宋璟一事颇为不忿。
单郁目光如炬，嘲讽道：“沈小王爷不是自命清高，嫌我玄清派的浴堂是个污糟之所，入门一载都不见你踏足一步，怎么今日愿意纡尊降贵勉强自己？”
沈辞愣住，低声问平平：“他说的是真的吗？”
平平点头，虽然心里奇怪，但还是知无不言地回答沈辞：“公子，您身份贵重，怎屑同这么多人共用一间澡堂，您要沐浴，都是我打水送到您房里的。”
卧槽，这么重要的事0226居然没提醒我？
沈辞强行绷住人设，冷声道：“我做什么事，单师兄管得着吗？”
单郁面色一沉，“那你推遇白下水，我总管得着吧？”
此言一出，沈辞下意识看向宋璟，以为是他打小报告。
宋璟眼眸幽深，面若寒冰烧尤冷，完美保持着独属于天选之子的高冷逼格。
沈辞的反应被单郁看在眼里，更为笃定：“心虚了？看来灵儿所言不假，沈韫玉！没想到你连此等戕害同门的恶行都做得出来！当我玄清派三百余条门规是摆设吗？”
原来是那小丫头，沈辞争辩：“那灵儿有没有跟你说是谁下水捞他上岸的？若我真想害他，作何费心救他？”
单郁顿住，看向宋璟，“他救你上岸？”
宋璟颔首默认：“韫玉所言非虚，灵儿性子急，应当是跟单师兄夸大事态了。”
沈辞胸膛一下就挺起来了，得意道：“听到了吧？”
单郁皱眉，“遇白，我不信沈韫玉有此好心，这一年来他怎么刁难你的，我心里有数，你莫再姑息他。”
宋璟神情自若，坦然道：“单师兄，我确实没有隐瞒。”
单郁面露狐疑，半晌才松口，告诫道：“沈韫玉，今日之事，我当你是临了悔悟，念你补救及时不予计较，若敢再生事，我便将你押去戒律堂，请怀宵师叔做决断！”
平平见局势已往沈辞这边倒，壮起胆子护主，“单师兄，明明是我们公子救了宋师兄，你怎么还咄咄逼人？”
单郁凶煞地睨眼过去，“你们公子！哪家的公子？罔视门规携带随侍，成日将皇权名利挂在嘴边，看清楚这里是太素山，不是你们大羽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