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福寿
“抢躯体？”
惊秋疑惑不解，又见蛟龙惊恐的模样，虽是一头雾水，但不失为一个机会，遂给浮长川使了个眼色。
“师弟，瞅准机会！”
熟悉的一幕，但心念不过转瞬，浮长川还没回过神，惊秋已然踏出一步，气势陡然而增！
“既然你知晓我的来意，就乖乖将躯体还来，否则！”
惊秋哂笑着又踏出一步，气息裹着碎屑卷向蛟龙，惊得那蛟龙目瞪口呆，下巴跟脱臼似的挂着。
似乎很满意蛟龙的反应，他唇角上扬的弧度愈发阴冷，缓缓吐了句：“你知晓我的手段。”
惊秋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蛟龙听到，仿佛秋末夜晚突如其来的一阵寒颤，没有风，可四下里都是寒气。
‘嘶，师兄装得也太像了吧？’
瞧见蛟龙的身躯颤动了一下，惹得伺机靠近他的浮长川也忍不住轻颤了下。
‘不过转念一想，师兄身旁一个正常人都没有，稍稍模仿一下丑道人的样子，达到这效果也不难嘛。’
找了个完美的理由，浮长川屏气凝神，仍将注意力放在蛟龙身上。此刻他的模样很奇怪，腮鳍耷拉着眼神涣散，仿佛丢了魂儿似的。
‘他在惧怕什么？’
虽有疑惑，但此刻不是探问的时候，趁惊秋和蛟龙对峙的间隙，浮长川藏踪匿影来到蛟龙的上方。
然而就在他凝眸扫视龙背之时，却不由得愣在原地。
但见斑驳的脊背上密密麻麻缝着许多丝线，就像被人强行撕开脊背、抽出龙筋后，再用针线缝上一般。
‘这条龙究竟经历过什么？难不成……’
短暂的震撼，他的视线不自觉挪向惊秋，却在扫过蛟龙眼睛的时候，发觉其眼中渐渐有了神。
心知机会稍纵即逝，浮长川不敢耽误，慌忙捻诀凝炁，意欲催动碎影，谁料腕上的彼岸花镯一点反应都没。
眼瞅着要来不及，他一咬牙催动灵炁凝成把木剑，俯身如一柄长枪直插入蛟龙的脊背！
未料触身刹那剑身竟直接没入肉中，就像插在一块豆腐上，丝毫阻滞的感觉都没有。
‘瞧着坚不可摧，怎会？’
疑惑伴随着凄厉的吟啸声，蛟龙疯狂扭动躯体，试图将浮长川甩脱。
浮长川下意识抓紧剑柄，谁知这奋力一拽，竟拽着木剑继续将皮肉划开！
“慢着！慢着！”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的蛟龙，忙停住大喊：“你也不想他收回一具没用的躯体吧？”
尖厉如鸡鸣的嗓音在洞内回荡，浮长川怔怔盯着离木剑三寸处的龙背，似有一只虫子在疯狂蠕动。
不消片刻，伴随‘刺啦’一声刺耳的破皮声，竟有条泥鳅从龙筋处钻了出来，胡须摆动着似在感受气息。
下一瞬仿佛感受到极大的恶意般，泥鳅僵硬着躯体缓缓转向身后，骤然一抬头，正好对上浮长川不善的眼神。
“你就是‘蛟龙’？”
浮长川摩挲下巴打量，泥鳅只觉凉意袭身，禁不住浑身一颤，道：“只、只要你们饶我一命，让我干啥都成！”
“意外的很怂啊？”浮长川揶揄，泥鳅却不以为意：“我不擅长斗法，动手只会自讨苦吃，倒不如痛快点认输，还能保住这一身修为。”
“哦？你很想活下去吗？”浮长川凝眸注视泥鳅，自他身上瞧见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当然啊！”泥鳅斩钉截铁：“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好不容易有了修为。现在就死，我不甘心！”
“嗤，不甘心？”不知何事鼎爷赶到，满眼晦气地盯着泥鳅：“那你他娘的就别跟爷抢肉吃啊！”
一声怒吼险些将泥鳅震飞，幸而惊秋眼疾手快将他拽住，未料那泥鳅一瞧是惊秋，竟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昏死过去。
惊秋一头雾水，懵然摸着脸，喃喃自语：“这么吓人的吗？”
“师兄别多想！”浮长川接过泥鳅，用藤蔓捆起：“这泥鳅没见过啥世面，改天多让他瞧瞧张癞子的画像就成。”
捆好后提溜到眼前问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要么成为那口破鼎的食物，选吧！”
泥鳅一激灵：“你们想问啥，只要我知道，定会毫无保留全都告诉你们！”
“甚好。”浮长川轻浅笑：“说说你是谁？这条蛟龙又是怎么一回事？”
浮长川说着指向惊秋，泥鳅压根不敢回头，只颤声说道：“我给自己取了个‘福寿’的名字，是一条修行了几十年的泥鳅精。至于这条蛟龙，只是具被抽了龙筋的死尸而已。”
“死尸？！”浮长川惊骇：“可他明明在动！”
“是我钻入脊背，成了他的龙筋，操纵他行动的。”福寿说着一愣：“你们不是来抢回躯体的吗，惊讶个啥？”
“一具死尸，抢了又有何用？”惊秋抱起鼎爷，浅笑着走到福寿跟前：“我想啊，你认错人了吧？”
“认错？”福寿凝视那双眼，片刻浑身一颤，止不住摇头：“不可能！这双眼我看了无数次，绝对不会认错！”
“龙哥、不对，龙爷！”福寿面露苦涩：“您这躯体放着也是烂掉，我只是借来藏身罢了，犯不着赶尽杀绝吧？”
“我为何要杀你？”惊秋越听越糊涂：“莫非你将我当成蛟龙的转世身？”
“难道不是？”福寿惊疑，又见惊秋摇头否定，那模样不像在撒谎，顿时愣住。
“噗嗤，就因为这么个误会，你才放弃抵抗的？”浮长川越瞧福寿这憨憨模样越喜欢，忍不住轻拍他的脑袋。
不料福寿却似被夺了魂一般，圆睁着眼死死盯住他的手腕不放，吓得他慌忙缩回手！
下一刻，在浮长川惊疑的目光中，福寿又似着了啥魔般，颤声呢喃：“小、小道士也回来了？果然，那家伙就是蛟龙的转世身！”
惊秋、浮长川面面相觑，不晓得这泥鳅又瞧见啥可怖的东西，还多亏了鼎爷的一通恫吓，他才缓过神来。
“嗤，俩没用的小废物。”鼎爷嘲讽着，受不了这方的寒气，又跑去抱着绯云火石取暖。
惊秋、浮长川相视一眼，意识到的确无法反驳鼎爷的话，只得无奈的笑了笑，继续将心中疑惑问出。
福寿稳了稳心神，央求他们先将蛟龙尸体放到冰湖里冻上，这才瞧向惊秋：“你真的不是蛟龙转世身？”
“方才只是借势恫吓你。”惊秋摇头，视线挪向蛟龙的尸体：“我与他并无关系。”
“或许吧。”福寿放弃追问，又指着彼岸花镯说道：“那这彼岸花镯？”
“半个时辰前刚从虎蛟体内拔出。”浮长川抚摸着彼岸花瓣：“你认识它的主人？”
“算不上认识，只是远远瞧见过几次。”福寿也摇着头：
“仔细算来，该有五十多年了吧。那时我刚刚开了灵窍，就在这卧龙湖岸瞧见了他们……”
……
“九霄破云剑！”
狂风卷动碎屑，少年御剑悬于卧龙湖上空，身后百剑随着剑诀飞速收拢，转瞬凝成一道高十数丈的巨大剑影。
少年剑眉一凝，剑影携云破天开之势重重砸下，不偏不倚砸向湖中的蛟龙。
蛟龙“羽”盯着那迅速逼近的阴影，墨色瞳眸骤然凝成一竖，随之龙尾猛然一甩，须臾激起千层巨浪，将那剑影阻隔在外。
轰！
对撞刹那，巨浪崩碎成细雨哗啦啦落下，剑影亦如一团碎虹于青空铺开。
“斗了三天三夜，烦是不烦？”片刻细雨落尽，蛟龙腮鳍颤动，怒目直视那少年：“跟你说了无数次，老子从未伤过任何人！”
“降妖除魔，乃我上清派弟子的职责，怎可半途而废？”少年义正辞严，紧握住漆黑的剑柄，剑格处彼岸花随风摇曳。
听到这般不识趣的话，蛟龙猛啐一口，大骂道：“那你他娘的去找其他妖怪啊！”
少年不为所动，淡然道：“我怎知你没有撒谎？除非……”
“除非什么？”眼瞧事情有转机，蛟龙着急追问。
少年沉吟片刻，突然收剑入鞘，道：“除非我亲眼所见。”
“嗯？”蛟龙一头雾水：“怎么个亲眼所见？总不能老子吃喝拉撒加修炼，你都一旁看着吧？”
“正有此意。”少年咧嘴一笑，来到蛟龙跟前，伸出右手：“你可以叫我云逢，多指教！”
蛟龙上下打量云逢，仿佛在看傻子般，不耐烦吐了句“有病”，便一头扎进湖水里。
“呃……”少年的手在空中僵了半晌，仍是固执地对着虚空握了握。
这之后云逢就像一团挥散不去的阴影，时刻跟在蛟龙身旁，观察他的一言一行。
或在蛟龙吃鱼肉时突然跳出来喊一句“不准吃人肉”，或在他修炼时在一旁观摩，时不时拿起纸笔记录着什么。
这般丝毫不逊于狗皮膏药的举动，令蛟龙烦不胜烦，无时无刻不想着将这家伙撕碎！
可尴尬的是，这一人一龙实力相当，不论斗法几日都难以分出胜负。蛟龙见奈何不得，只好选择无视。
偏偏云逢这家伙又总好出风头，时不时惹来几只周遭作恶的山精野怪砸门，搅得蛟龙不得安宁，被迫与他一同除妖。
这一搅合啊，就是两个多月。
“羽，我领了师命，明日回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