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准少夫人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闻礼部尚书萧长启之女萧千儿秀外慧中、德才兼备、品貌出众, 陛下躬闻之甚悦。今太尉嫡长子已到适婚娶之时，当择良女与配。值萧千儿待字闺中，与太尉嫡长子堪称天造地设, 为成人之美, 特将汝许配与太尉嫡长子……”
转达圣旨的太监大声朗诵，让所有人皆能听见旨意为何。
余氏与一众人跪在门前，每听一个字, 脸色就沉下一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萧千儿, 本以为只不过是宋卿朝一时兴起，未成想两人竟能受到皇帝的祝福，这下她是不好针对了。
相比其他人, 她的脸色简直难看至极。
不仅她诧异, 其余人也煞是错愕。
先皇时期虽也有高官子弟被下旨与庶女成亲, 但所有人皆心知肚明，那不是真心的，而是皇帝变相掌回权势，然而如今却并非这么一回事，当今圣上是真心认为两人登对啊！
宋卿朝为何许人也？
那可是皇帝儿时的陪读，感情有保障的。
何况太尉兢兢业业，边疆能够安稳如此多年，全多亏太尉早些年的努力和牺牲, 因此皇帝又怎可能为了夺去太尉的实权而葬送自己好友的幸福，那可是会为天下人所不齿。
故无论是萧府人, 亦或是外头看热闹的, 看向萧千儿的眼神皆跟以往有所不同。
身为“主谋”之一的萧百婳淡定得很。
可她身侧的萧千儿却是心情迟迟无法平复，惊讶、茫然笼罩在她的小脸上。
萧府接旨后，太监便回了宫。
随着大门关闭, 外头的看客也纷纷离去。
搁平日，余氏肯定得上赶着凑到萧千儿面前冷嘲热讽，但如今她却无法，才刚站起身，立马就被身旁待命的小厮与婢女“搀”回自己的院子，她早就失去了自由。
与她有些许相似的是，徐氏身为萧千儿的亲生母亲，对这圣旨也是难以接受。
她自知自己女儿身份在贵女中不算高贵，能有幸嫁给官家子弟为正妻已是不易，更遑论嫁的人是与皇室感情笃好的太尉府公子，她已能想像萧千儿嫁去会面临何等处境。
犹豫了半晌，还是选择将人给叫住。
萧千儿闻声，愣了愣，转过身子看她，温吞地应道：“……娘？”
萧百婳本就在前方不远处等待萧千儿回院子，好跟她促膝长谈，此时听见了徐氏的声音，顿时也跟着停了下来。她清楚原身亲娘的性子，心中已经对接下来的话语有了个底。
果然，徐氏开口便是劝道：“你以后嫁去太尉府，做人要低调些。”
萧千儿抿了抿唇，片刻后，点了点头，“娘，女儿明白。”
徐氏叹了口气，又说道：“娘自小就与你说过，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若是太尉府公子将来想纳妾，你也莫要难过劝拦，人各自有命，你能嫁作正妻已是好命。”
听到此话，闷色猝然占据了萧千儿的眼楮，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劝完这些，徐氏便不知该补充点什么。
再次深深望了眼自己女儿，随后便让贴身婢女搀扶她回房。
她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对一个本就不安的小姑娘影响有多大。
直到她人已消失在视线中，萧千儿仍然杵在原地，垂下的长睫在下眼睑打下了浅浅的阴影，瞧上去有几分蔫溜溜的，一刻钟前因为圣旨而燃起的一缕喜火就这样被徐氏轻易浇灭。
萧百婳见状，无奈之余，也埋怨起徐氏。
虽然她们两姐妹心里明白门当户不对总归是个不安因素，但近来时常不顺，难得有件喜事，寻常人多多少少都会留点让人乐呵的时间，而不是像徐氏这般，当下就泼冷水。
不知过了多久。
呼呼吹咲而过的冷风将衣裙打湿，裙摆随风轻荡，凉意触到脚踝处，顺着皮肤迅速蔓延，冲至脑袋，叫人瞬间一激灵，身子止不住哆嗦。冬日将至，实在是不宜久站室外。
萧千儿却仿佛感觉不到这些。
萧百婳受不住了，当即朝着人走去。
面前突降人影，萧千儿这才迷茫地抬起头，然后糯糯地唤了声：“……二姐姐。”
萧百婳面色温和地摸摸她的头，声音放得极轻，“千儿，外面天凉，咱们先进屋再说。”
萧千儿不动，眼圈已泛起浅浅的红色。
萧百婳有点心疼，改而将人抱住，像大人轻哄小孩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姐姐知道娘说了些什么，千儿……娘不知宋卿朝心思，才会以为这是一桩被迫的婚事，但你呢？你难道还不清楚他的心思吗？”
心里清楚“他”指的是谁，萧千儿娇躯为这话猛地一震。
萧百婳顿了顿，“你多给宋卿朝一点信任吧，姐姐能肯定，他是真心欢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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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回到了屋内。
萧百婳跟着萧千儿回她的院子，不知为何，今天不似往年，还未入冬，竟已是天寒。两人一坐下，在院落待着的婢女便赶紧给两人送上一壶刚烧好的热茶。
饮下一杯，身上寒气才将将散去。
方才听了萧百婳的劝，萧千儿心情总算稍霁，她二姐姐说的是。
她该相信宋卿朝的，徐氏怎样都是局外人。如今平静了下来，她也理清了思绪，这圣旨……不用想都知晓是宋卿朝求来的，若是他不上心，又何必花费工夫，特地求皇帝赐婚。
“二姐姐，你……看好我与卿朝吗？”
“怎会问这个？”
“因为我高攀了卿朝，旁人许会笑话。”
萧百婳了然，不知想到什么，忽而轻笑。
“确实是高攀了，但我想……比起你与宋卿朝，老百姓或许会更愿意将另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高攀者当成笑话看。”那个高攀者便是她萧百婳，庶女妄想与皇帝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可笑又荒谬。
如此一想。
她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胆大包天。
萧千儿不解，微颦眉看她。
但萧百婳也并未解释，只是冲着她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
萧千儿总觉得那抹笑参杂着几分苦涩，不会让人心痛，但却止不住难过。
难得两姐妹有闲谈心，萧千儿便将萧百婳留下来用晚膳；寻思着恰好可以让自己院子的婢女歇会儿，萧百婳便也不推辞，边继续谈笑，边安然等待着晚膳。
用完晚膳后，又聊了一刻钟，才要告辞。
才刚打开房门，眼前瞬间落下一道黑影。
萧百婳傻了一会儿，才霍地反应过来，惊慌地瞪大眸子，旋即退后一步，抄起旁边的陶瓷花瓶，想着就要狠狠砸过去，却在看清来人面容的那一刹那，不忍心了……
来人脸上有条相当长的狰狞疤痕，奇异的是，她穿越前在香港古惑仔电影里看到的刀疤角色多半都是凶神恶煞，见者惊惧，避之不及，然而眼前的人却是全然相反，叫人心疼。
她想，大抵是因为对方有双看着乖巧的眼睛，就像是历经万千苦难的少年。
思绪千回百转，好半天，她才出声问道：“这位兄台，敢问你有何贵干？”
来人恭敬地蹲着，闻言，一板一眼地介绍自己，“萧二姑娘，属下名为木丁，我家主子特派属下前来暗中保护准少夫人。”停滞了一下，又补充，“虽说主子让属下躲在暗处，但属下想还是得过来让萧三姑娘知情一二。”
萧百婳应了声，讪讪地把花瓶放下，“有劳木公子了，那敢问你家主子可是宋公子？”
木丁迟疑了下，“……非也。”
萧百婳：“？？？”
木丁诚实道：“我家主子是当今太尉。”
萧百婳怔怔地点头。
她正欲吐槽一句“原来让你来只是巧合啊……”，没成想下一刻，就又听木丁呆呆地说了句：“不过的确是少主子选中的属下，少主子说，属下看起来较让人放心。”
萧百婳：“……”
宋卿朝心可真黑。
此放心非彼放心啊——
坑骗无知少年，他还真不心软。
无语地望天片刻，她才又挂起善意的笑容，“原来是如此啊。”
萧千儿在里面早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知道是宋卿朝派来的，顿然笑吟吟地跑到门口，一副打算好生招待人的样子。她嗓音细柔，“既然木公子是卿朝的人，那我定当好生相待，木公子可有用晚膳了？”
萧百婳明显看到木丁吞咽了下唾液。
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婉拒了，“多谢准少夫人的好意，属下吃饱了。”
萧千儿不像自家二姐姐注意这么多，不疑有他，又问道：“那木公子可有地方歇息？”
木丁闻言，立即就反应过来，窘迫地摆了摆手，“多、多谢准少夫人的好意，属下自有办法寻到地方歇息。”他在心中默默道，他木丁可是有节操的人，要是被他家少主子得知他受准少夫人好生照料，不得被训一顿。
他家少主子啊——
醋缸一个，每天非得拉着他们这群暗卫夸赞准少夫人，最后还不忘警告他们管好心思。
思及此，他不禁悄然撇撇嘴。
萧千儿“哦”了一声，“那好吧，若是木公子有何处需要帮忙，尽管提出来。”想了一下，又添了句，“毕竟木公子是为了我才不得已待在此处，我自然不能亏待。”
木丁憨笑着心道，好在只有他一个暗卫过来，这话可不能让他少主子知晓。
萧百婳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有一瞬间，她竟然也对宋卿朝的小心眼福至心灵——
就萧千儿这种温温柔柔的性子，实在很难让人心生厌倦。
更何况木丁身份较为低微，平时见到的人多半皆是趾高气昂的，亦或是不怒自威的，难得有个如此好相与的主子，根据套路，多多少少都会动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在这短暂的一刻钟里。
她已经不厚道地脑补出话本子的新题材。
作者有话要说： 请把宋卿朝黑心打在公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