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两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陶初一毫无所觉,南宫云裳则是瞬间脑海里闪现无数种可能性。
“你是女子?”
南宫云裳震惊不已,陶府大少爷到她这变成姑娘了?
某人后知后觉缩回水里,委屈的抱成一团。
“别让老妖怪抓我,我会乖的。”
南宫云裳一步步走向水池,期间理清前因后果,怪不得当初陶寺卿极力反对。
她坐到池边,抬手轻抚陶初一的脸颊,轻轻柔柔。变回女孩儿的小傻子看上去格外顺眼,还有一种懵懂的可爱。
“乖,告诉我,你为什么打扮成男子?”
她的声音极为轻柔,半骗半哄,想要引对方吐露真言。
陶初一不自觉的枕在她掌心上蹭了蹭,“爹爹说,我被发现是女孩子,会有老妖怪来抓我的。”
她仰望南宫云裳,眼前的仙女姐姐好温柔,可她有点害怕。
几乎是连夜,三公主府传出密令,使得陶寺卿急匆匆赶到府上。樱红引他去书房,陶寺卿进门就见溪婵跪在地上。
“臣参见公主殿下。”
行礼后,陶寺卿抬眼扫过书房里的动静。
陶初一没心没肺的躺在贵妃榻上打瞌睡,而南宫云裳则是肃穆的端坐案前,目光冷凝。
“陶寺卿,你不该对本宫说些什么吗?”
南宫云裳看一眼瞌睡中的人,“关于本宫的驸马是个女子。”
闻言,陶寺卿撩开衣摆,登时跪于地上。
“臣有罪!请公主殿下给臣解释的机会。”
欺君之罪,大到可以满门抄斩,如此严重的罪责,岂是解释可扭转的?
但南宫云裳此时尚无杀心,故而耐心多了一些。
“陶寺卿说来听听。”
陶寺卿连忙应承,娓娓道来。时光追溯至十八年前,那时陶寺卿与陶夫人夫妻恩爱,陶夫人怀了身孕,陶寺卿高兴的不得了。
然而生产那日,陶夫人难产,不幸身亡,留下奄奄一息的小婴儿。郎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婴儿救活了,当时正是正月初十一,故取名陶初一。
陶初一不仅痴傻,身体也不好,郎中说他活不过十八岁。陶寺卿不忍再失去孩子,病急乱投医请了道士,那道士称陶初一十八岁前与都城命数犯冲,需要去别处静养,所以陶寺卿才把出生不久的孩子送去老家,派人看顾。
“那道士说,这命中有大灾,需要换位抚养。女孩当男孩儿,男孩儿当女孩。”
陶寺卿垂首叹气,“臣便对外宣称,初一是男孩。由于臣需要留在都城,回去看初一的时间越来越少,几乎一年回去一趟就是好事。”
再后来,陶初一十六岁时,陶寺卿回去老家,偶然发现底下人虐待自己的孩子,弄的陶初一身上哪里都是伤。陶寺卿一气之下,就把那些伺候的人打了板子全都辞退了。
“我儿十六岁时生了一场大病,险些
要了她的命。还好当时遇到一个游医,救了初一性命,只不过还是痴痴傻傻的。但臣不贪心,只要孩子健康就好,即便痴傻一辈子,臣养她一辈子就是。”
说完,陶寺卿便低眉敛目,静听发落了。
南宫云裳打量着陶寺卿和溪婵,两人她是分开问的,倘若口径不一致,她就会当场拿人。但如今二人口径居然一致,可能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也可能早就统一过答案。
陶寺卿是出了名的圆滑世故,他的话不可不信,也不能全信。
南宫云裳来到贵妃榻边,纤纤玉手突然放在陶初一的脖颈上。
“公主,公主不可!”
陶寺卿慌忙求情,“都是臣的错,不关初一的事。”
南宫云裳回头,“本宫只要陶寺卿对方才的话发个誓,所言无假,本宫便信你。陶寺卿要知道,陶初一在公主府,本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陶寺卿突然冒了冷汗,他再一次直观的体会到三公主与外界传闻的不同。
“臣所言,句句属实,所有欺瞒,便……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南宫云裳的手同时撤开,顺便帮陶初一盖好被子。
“本宫信陶寺卿,劳烦跑这一趟。往后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公主殿下!”
陶寺卿弯腰行礼,心下却是轻松不起来,他知道大理寺算是被三公主拿捏死了,往后若有人对三公主不利,他则无法独善其身。
待把其他人打发走,樱红返回书房禀报。
“公主,奴婢派人去盯着陶寺卿?”
南宫云裳正在旁若无人,把玩陶初一的发丝。
“盯着他有何用?派几个人去陶寺卿老家,查查两年前到底发生过何事。”
“奴婢这就去。”
房门缓缓闭合,陶初一还在睡,睡着了嘴巴还在动,可能是梦见好吃的了。
南宫云裳拍拍她的脸颊,“陶初一,醒醒。”
陶初一不情不愿的从睡梦中醒来,睡眼惺忪的望着南宫云裳,嘟着嘴表示不满。
“把衣服脱了。”
“啊?”
陶初一还没睡醒,刚才洗澡脱过了,怎么还脱?
南宫云裳继续冷声命令着,“我说,把衣服脱了。”
没办法,为了能睡个好觉,陶初一只好照她说的做,退下里衣,只剩下心衣。正当她还要解的时候,南宫云裳却制止了她,并推她转过身去。
虽说屋子里有地龙,暖和不冷,可陶初一总觉得怪怪的。仙女姐姐是对她的背有什么看法吗?
南宫云裳睁大眼睛,死盯着陶初一的背。
平日里看着细皮嫩肉的,没想到背后居然如此骇人。那皮肤上的一条条伤疤都是对过去的控诉。南宫云裳甚至分辨不清都有什么伤,她只认得鞭痕,但好像有三五种伤疤,让陶初一的背上无一块完好皮肤。
难不成陶寺卿说的全是真的?
陶初一在老家被虐待过,才会被接回都城。
她陷入沉思的功夫,陶初一转过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才换回她的神。
“你告诉我,你还记得什么?回都城以前,两年前的事。”
陶初一立马委屈的扁扁嘴,仙女姐姐突然抓着她的胳膊,抓的好疼。
她摇摇头,真的不记得了。
南宫云裳并未罢休,而是继续引导她,“有没有人欺负你?她们待你好不好?除了你爹爹和溪婵以外,还能想起什么人吗?”
随着她的话语,陶初一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零散的记忆碎片,画面似乎很血腥,不是什么好的记忆,她本能的抗拒。
陶初一猛的抱住头,疼痛难忍,倒在榻上打起了滚儿。
“陶初一?陶初一。”
南宫云裳按住她,不让她把自己伤到。
然而,紧紧是两句话的功夫,陶初一哭了,哭的特别伤心。
“打我,呜呜……饿……”
从她断断续续、驴唇不对马嘴的叙述中,南宫云裳听出了端倪。
“你是说有人打你?还饿着你?”
眼见陶初一哭的更凶,南宫云裳摸摸她的脑袋,哄道,“好了,乖,我们不想了。以后没有人会打你,你也不会再饿肚子了。”
陶初一哽咽一阵,吸吸鼻子,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真的?”
“真的。”
南宫云裳暗自叹息,为难一个痴儿做什么,她又不知道。
突然的,从陶初一的遭遇中,她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南宫云裳心生怜悯,连她都觉得奇怪,原本她都要以为自己已经修的铁石心肠。
“以后,人前你唤我公主殿下,人后,就叫姐姐吧。你叫我一声姐姐,往后,不管你是谁,我都会保你一命。”
陶初一眨眼,表示初一听不懂,但还是乖巧的喊了一声“姐姐”。
南宫云裳奖励般的摸摸她的脑袋,“乖,再叫一声。”
“姐姐!”
陶初一滚到她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软乎乎的喊了好几声,都快把她的心喊化了。
“以后,除我与溪婵,你不可再在旁人面前暴露女儿身,记住了吗?”
南宫云裳抬手屈指照着她的鼻尖刮了一下,装作严肃道。
陶初一重重的点头,“记住啦!”
自此,她在公主府横行霸道,无人敢管,只因底下人都知道三公主对这个驸马的态度不一般。虽说表面上嫌弃,实际纵容的很,任她做什么都不会妄加责备。
南宫云裳在书房看了一会儿书,抬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耳闻小八叽叽喳喳,又闻十五汪汪叫,却不见它们主人的影子。
“樱红,驸马呢?”
樱红站在门口偷笑,“公主现在是一刻见不着驸马都要问,驸马在前院和六子他们玩儿蹴鞠。”
南宫云裳瞥她一眼,自己还不是怕那个闯祸精惹事儿。
这时候,六子着急忙慌的跑进后院。
“公主,二皇子来了,在门口看见驸马,要拉着她去新开的玉泉楼沐浴!”
公主府大门口,二皇子拉着陶初一就要走,陶初一抱住门柱就是不走。
“不是,我说三妹夫,至于的吗?不就是沐个浴,跟上吊似的。”
二皇子不由分说就拉她。
陶初一打定主意就不走,“公主殿下说了,让我在府里沐浴。我要听公主殿下的话。”
二皇子笑他,“好好的男子汉,怎么就成耙耳朵了。本殿下找了好几个,他们都不配本殿下去,就你了,三妹夫,不要挣扎了。”
陶初一使劲儿扒拉住柱子,纹丝不动,堪比抱树熊。
“公主殿下,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