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赶人
欧阳灏虽不让许南鸢吃盘子里的菜，但并不妨碍她一个劲儿地将菜朝珠儿的碗里扒拉。不消片刻，珠儿的碗就被她堆成了小山。
许南鸢心想她不能吃，那就让珠儿替她吃好了。
欧阳灏对于许南鸢这种生怕饿着她家小丫鬟的做法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并未阻止，反倒觉得这样的许南鸢很是有趣。
许南鸢也不管欧阳灏如何看她，旁若无人地招呼着珠儿快些吃。
珠儿向来听许南鸢的话，既然许南鸢叫她吃，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许是珠儿吃的太香，又或是欧阳灏做的菜本就好吃，珠儿大快朵颐的样子引得许南鸢频频看向她。
“好吃吗？”许南鸢问。
许南鸢无疑也是个爱吃的主儿，以往在将军府时，她隔三岔五地就要带着珠儿出去换换口味，这会儿看着珠儿吃，而她自己却不能吃，别提她有多心痒难耐了。
珠儿闻言连连点头，而后又将脑袋埋进饭碗里。可是她吃着吃着就发现自家小姐一直盯着自己看，她迟疑地问了句：“小姐，要不要尝尝？”
对于许南鸢来说，若说这世间有什么不可辜负的，那这美食便是其中之一。
许南鸢刚想点头，一直被她们当成空气的欧阳灏这时插声道：“她不能吃。”
于是，珠儿只能爱莫能助地看着她。
许南鸢的脾胃远比欧阳灏预想的要脆弱的多，加之这段时间以来又被灌以汤药，脾胃损伤的有些厉害，故而时常出现呕血的症状。
欧阳灏的本意是叫许南鸢日日服药以达取血而用的目的，但现在看来这个方法是行不通了，若是再让她这么继续喝下去，不用等到取血那日，她便早早吐血而亡了。
如此，欧阳灏不仅不能再逼着她继续喝药，还得替她细细地温养着脾胃，否则他们短时间内上哪儿再去找到这样再适合不过的药引？
因欧阳灏的阻拦，许南鸢顿觉扫兴，她瘪了瘪嘴，然后继续吃着那碗属于她的肉粥。其实肉粥也是好吃的，就是不如那一盘盘菜肴闻着香，看着好看。
虽然不能吃菜，但这并没有影响许南鸢的食欲，她小口小口吃着肉粥，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小小的一碗粥显然不能将她的肚子填饱，她朝欧阳灏道：“还有吗？”
欧阳灏原以为许南鸢一碗足矣，毕竟许多闺阁小姐都很注意身材，吃饭就跟猫吃食似的，每顿只吃一点点，即便没吃饱也不会多吃，哪想到许南鸢竟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不过幸好因着她时常吐药的缘故，欧阳灏每回准备汤药都是准备几份的，这肉粥也是。他道：“还有一碗。”
说完，他把食盒里最后一碗肉粥也端了出来。
许南鸢不客气地接过肉粥继续吃了起来。
欧阳灏见过许南鸢许多种神态，譬如她初见他时的落荒而逃，她生气时的横眉冷对，她心有不悦时的蹙眉……这些神态对他来说无一不是有趣的。尽管看到了她那么多副面孔，他还是觉得许南鸢吃饭时的样子最令人赏心悦目，这样的她既没有世家小姐的矜持与恪守，也没有寻常女子在男子面前的矫揉造作。
欧阳灏一边自斟自酌，一边看着埋头苦吃的主仆二人，他鲜少去夹盘子里的菜，仿佛光是看着她们的吃相就能叫他免去上等女儿红的辛辣。
这一餐饭，许南鸢和珠儿皆是吃的满足，当然前提是忽略那几道许南鸢想吃而没吃上的菜肴。
许南鸢吃饱了不免就要开始赶人了，倒不是她翻脸无情比谁都快，属实是她同欧阳灏之间本就没什么情谊，即便有那也该是愤恨才对，她看着欧阳灏道：“天色不早了，欧阳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欧阳灏闻言只道：“小鸳儿当真是无情呢！这才刚吃饱就要赶本公子走了。”
他这句话说的极其暧昧，甚至用放浪形骸来形容也不为过，加之他天生的一张笑脸，说出这句话时，直叫人觉得他是个久经花丛的浪荡子。
许南鸢若不是已经习惯他这副不着四六的模样，这会儿怕不是早已拿着扫帚将人赶出去了。
她讥讽道：“你这样的人还需要旁人对你有情？”
不知许南鸢这话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了，还是戳中了他哪根脊梁骨了，欧阳灏苦笑了一声，缓缓起身朝门外走去。
许南鸢白日里睡多了，这会儿倒不觉得困，她让珠儿拿了件外袍披上，便独自来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今晚的月亮是半圆形的，惨白的月光透过树梢照在寂静而又偏僻的小院里，不免有几分荒凉。
许南鸢仰头看着如羊脂白玉般的半月，情绪没来由地低落起来，这她不由地想起了曾经读过的一首词，她喃喃道：“当真是少年不识愁，而今识愁了，却欲语还休。”
尽管许南鸢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只能困在北王府，也可能再没了以后，但谁又能说她的愁不是对以后的愁？她的愁不是对眼下光景的愁？可是不管她如何愁，这一切终将不会因为她的愁怨而有所改变，同时以她现在的处境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
虽说欧阳灏不再让许南鸢喝那难喝的汤药了，但许南鸢知道事情绝不会到此就结束了，也许后面还会有更多的苦难在等着她。
宋平月一连半月不曾踏入清风阁，让许南鸢误以为她是得了萧北枳的授意才不来的，直到她再次出现在清风阁，许南鸢才明白或许自己想错了。
宋平月身上的药味越发地浓重了，即便是上好的龙涎香也再难遮住她身上的那股子苦涩，而她得面容也越发地憔悴清瘦，想来她的病情加重了。
宋平月与许南鸢一同落座于廊亭，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春风和煦，亲昵地拉着许南鸢的手同她道：“你怎地也不去沁芳院看我？我派了丫鬟请了你好几次，都被你推脱了，你既是不肯去，那我只能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