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变故
如果许南鸢早知道自己会遭受如此劫难,那她说什么也不会去参加宋府的赏花宴,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正如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一样。
宋府花厅。
许南鸢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浑身湿淋淋的、脏兮兮的,那模样狼狈极了,一点儿也没有刚出门时高门贵女端庄典雅的形象。
尽管她已是如此狼狈,瞧着莫名有些可怜,但周围却无一人为之同情,也无一人愿意上前搀扶一把,他们甚至都懒得用正眼看她,即便有用正眼看她的,目光中多少带着点审视与鄙夷,仿若她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不可饶恕的事情一般。
人们总是这样,只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那么他们往往会更倾向于处于弱势的那一方,而宋平月显然就是那个弱势。
可是,许南鸢真的什么都没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受如此无妄之灾?也不知道宋平月的丫鬟春桃为何要污蔑她?
不论春桃是出于何种原因、何种目的,她的无端指控无疑是叫许南鸢遭了罪,也叫她成了众矢之的。
许南鸢强忍着胸口传来的阵阵疼痛,用双肘费力地撑着地面,企图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奈何她实在是伤的太重了,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她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咽下喉间不断翻涌上来的腥甜,而后仰着苍白的小脸朝主位上的萧北枳道:“殿下,臣女不知宋小姐的丫鬟为何要谎称臣女推宋小姐下水,但臣女可以用性命以及将军府百年来的声誉保证,臣女绝不会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还望殿下明察。”
许南鸢用将军府百年的声誉起誓无疑是下了重口的,她深知若今日不能洗清罪名,那么来日她的名声以及将军府百年来的声誉都将因她而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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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宋府举办赏花宴,天墉城里的许多高门贵女都收到了邀帖,许南鸢身为将军府的嫡女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许南鸢本是不喜这类满是莺莺燕燕的宴会,换做以往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婉拒,但这次她却改变了心意,实在是将军府里太清寡无聊了,平日里除了跟在她身边的珠儿,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初入宋府,许南鸢并未如其他大家小姐那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是闲聊,或是写诗画意,再或是品茶鉴茗,而是带着珠儿在宾客区四处闲逛。
宋府不愧是当今圣上亲赐的宅子,占地面积甚广,约莫是寻常官宦府邸的四五倍之余,其中不乏亭台楼阁、轩榭廊坊,更有怪石嶙峋与奇花异草相得益彰,而最让人眼前一亮的,大概要数那横贯东西的一汪池水。池水很是清澈,池中种满了荷花。
如今正是荷花盛开之际,朵朵荷花在绿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地娇媚动人。
许南鸢带着珠儿在长廊上走走停停,恍惚间,她的目光被一处风景攫住。距离池边不远处的荷花丛里,有一对鸳鸯正在水中嬉戏,它们时而整理羽毛,时而将头埋进水,模样甚是可爱。
珠儿见许南鸢停住脚步,忙问:“小姐怎么了?”
“嘘!你看!”许南鸢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珠儿小点儿声。
珠儿顺着许南鸢的方向看了过去,她从未见过真正的鸳鸯,只当是两只平平无奇的鸭子,她道:“那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两只鸭子吗?”
她这话刚说出口就被许南鸢捂住了嘴巴,她道:“你小声点,那不是鸭子,是鸳鸯。”
是的,如果许南鸢没有见过旁人画在画纸上的鸳鸯,她大概也会把它们认成鸭子。
为了不惊吓到鸳鸯,许南鸢和珠儿两人蹑手蹑脚的下了长廊,随后又悄咪咪地朝池边靠近了几步,这会儿若是有人瞧见她们,定要以为她们是在偷偷摸摸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两人蹲在池边,一边观察鸳鸯,一边窃窃私语。
这时,宋太傅独女宋平月带着丫鬟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她远远地就瞧见了蹲在地上的两人,从她所在的方向看不到鸳鸯,所以她只当她们是在欣赏荷花。
她驻足在长廊上看了她们好一阵子,看着看着,内心就无端升起一种想要加入她们的冲动。
宋平月如此想着,便也如此做了。她撇开春桃独自下了长廊,直到走到距离许南鸢两步远的地方方才停下。
而许南鸢和珠儿的目光仍旧停在那对在水中嬉戏的鸳鸯身上,压根就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宋平月见许南鸢迟迟没有发现自己,故而忍不住出声,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
说完,她伸出纤纤玉手,就要去摘近前的一朵荷花。
尽管宋平月的声音很轻很柔,但在这略显空寂的环境里仍旧有些突兀,许南鸢和珠儿不免双双被吓了一跳,二人慌忙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许是她们起身的动静太大,惊到了不远处的鸳鸯,鸳鸯在水中扑腾了两下翅膀,然后飞走了。
这边正在摘荷花的宋平月,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现鸳鸯的存在,更不知鸳鸯会从她眼皮子底下飞走,这导致她受到了惊吓,脚下一个不稳便栽进了荷花池里。
一切不过发生在刹那间。
许南鸢和珠儿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愣住了,直到春桃的惊呼声在她们的耳边响起,两人这才缓过神来,随后许南鸢想也不想便跳进水里救人。
好在她小时候学过浮水之术,不消片刻,便把人拉了上来。
然而不知是呛水的缘故,还是受了惊吓,宋平月被拉上来后便不省人事了。
春桃见自家小姐被救了上来,她非但没有感激许南鸢,反而一把将人扒拉开,然后自顾自地扑到宋平月身边哭喊起来。她的声音很是尖锐,听在耳朵里十分聒噪刺耳。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快便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宋太傅夫妇这会儿也经由小厮通报匆匆忙忙赶来过来,他们见宋平月一副不知生死的模样,顿时如丧考妣,满脸痛色,他们顾不得安抚府中宾客,抱着宋平月便匆匆回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