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鲜血染红的过往
群山之间晨雾氤氲,一座安逸的村庄坐落于山腰上。
乡间只有土路,时不时地有村民赶着牛经过。
深山中,血的腥气随风轻拂,散落于花草之间,渗入泥土之中。
腥气的源头是一名卷发少年,他的周身都是血污,与这里的宁静格格不入。
“哎!快醒醒!”
少年缓缓睁眼,模糊的视野中依稀看到一个人正在他的面前,但他没有余力去看清,就昏死过去了。
“这是怎么了?醒醒!喂!”
呼唤着他的是一名女孩,衣着朴素、有着许多补丁却很干净,只是沾着几片穿越草丛时带下的叶子。
女孩见少年的皮肤正在散着血雾,屡次呼唤未果后,便将他带回了家里。
这只是一座土房子,昏暗的屋中只从墙上的空洞透进一点可怜的天光。
女孩将少年放到炕上、点上烛火,到村中的井里打了桶水又往家赶。
她先是粗略擦净少年身上的红色,又将烧开后放凉的白开水喂进少年嘴里。
她隐约感觉少年的口中有什么正顶着碗边,为了确保尽量不弄湿他的身子,她将少年的嘴唇拉开了一些,赫然看到一对森白的獠牙。
女孩吓得猛的一颤,手一抖,碗摔落在地碎成了几片。
少年双眼微动,却还未醒转。
女孩连忙收拾着碎片,焦急中,碎片不出意外地划伤了她的手。
顷刻间,她也感受到脖颈侧面的刺痛与暖流。
“嘶……”
女孩疼得倒吸冷气,少年的獠牙死死刺在她的动脉里,她不敢动弹,只说道,
“你放开我!”
少年仍然紧咬不放,女孩卯足了劲才勉强地将其推开,两人都无力地坐到了地上。
这一推,少年才终于清醒。
他睁眼与女孩对上视线,双眸的颜色却是不同,一侧像是剔透的蓝宝石、而另一侧是血红色。
不过,两个瞳孔的形状均是一条竖线。
少年愣了很久才慌乱地退远了好几步,局促得不知该说什么话。
女孩嗔怒,骂道:“你跑啥!刚才咬那么起劲的是谁啊!”
“啊…我吗?”
“废话!……!”
女孩刚要继续骂,却见少年毫不犹豫地在手腕内侧划开伤口,近前将血液滴进了她的伤口中,很快便愈合如初。
少年重新退远,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真的很抱歉……”
伤口不疼了,女孩的气也消了。
她内心更是充满了困惑,认真地打量着少年,问道:“…你是什么啊?”
“我不知道…”
女孩“噗哈”一声笑了出来:
“呦,我可第一次见着连自个儿是啥都不知道的!这可稀奇了。”
看少年还很拘谨,女孩又关切道,
“那呢,你咋在深山里头,还伤成那样?不过这会儿好像是没伤了……”
“……我是逃出来的。”
“逃出来?”
“对,从那帮吸人血的混蛋那里……逃了很远的。”
女孩一愣:“吸人血的?”
“嗯,一群吸血鬼。”
“……有这东西?”女孩刚一感慨,又细想,叹道,“你呢,你不就是吗。”
“对不起,我……我本来一直躲在山里的。”
“天啊,你待了多久?”
“……三年。”
女孩赶紧确认了一下房屋周围没有别人,压低了声音:
“三年?!那鬼地方我要不是为了找药可不会去啊!更别提村里就没人会去…你搁那儿饿了三年?”
“嗯…”
“哎行吧!我也没啥事,就原谅你了。”
“我留在这里待一天就走……可以吗?”
“一天?为啥?”
“因为刚才的血,我得确保你这一天好好活着。”
女孩紧皱眉头,问道:“那,你能帮上啥忙?”
“嗯……打猎吧?”
女孩大笑不止,好一阵才缓过劲揩去笑出的眼泪,乐道:“好嘞,我等着你给加餐啊。”
少年的情绪也终于被感染了一些,也跟着乐了出来。
“啥啊,你还挺有趣的,名字叫啥?”
“……忆楷。”
“啊?那你姓啥?”
“不记得了,为什么问这个?”
“你傻啊,要搁这儿生活下去总得有个身份吧?明儿个我带你去办。
“呃…你多大了?”
“17岁吧。”
“那你先跟我姓吧,我去跟村长说,你是我弟弟就成。”
时过数年,村民渐少,女孩一直没理会上门求亲的男性,终于有一天夜里,不知是什么时候走漏的风声,一众村民举着火把要女孩交出陈忆楷,威胁要烧掉她的一切。
楷的眼前蒙着一块黑色的纱布,尚能看清外界。
女孩将陈忆楷护在屋内,悄悄让他从后院的小洞离开。
“赶紧的,拿出你打猎的本事,赶紧跑。”
“为啥?”
“天晓得为啥?我都特地藏了你这双眼睛的!他们说你是怪物,要来杀你!”
“我啥都没做啊!凭啥杀我?因为几年前咬你一次吗?”
“那事儿我可没跟别人讲,而且你也就咬了那一回,难不成你还出去咬别人家里的鸡了?”
“……那没有。”
“那不就得了!他们就是无理取闹,讲不通的,你可赶紧跑吧!”
女孩趁那些闹事村民略显疲惫的工夫把陈忆楷从后门推了出去,摆摆手催促他离开后马上关紧了门。
陈忆楷犹豫着跳到房顶,见女孩正与村民交涉,但很显然交涉失败,为首的一名青壮年甚至抡起手要朝女孩打去。
霎时间,陈忆楷将女孩拦到身后,实实地接下了这一记掌掴。
他眼前的纱布散落,双瞳的颜色已然完全血红。
“我说什么来着!看吧!她就是藏了个怪物在家里!”
“杀掉他!”
“杀死他!”
村民进一步暴动,激进得直接将火把抛出,火焰很快蔓延了整座房子。
陈忆楷抱着女孩一跃而起,张开了漆黑的双翼,火光冲天,映得二人凄美。
蝠化的面纹使得陈忆楷的面容看似狰狞,可他已愈发虚弱了。
“不行,你自个儿跑吧!你撑不住的…”
“我跑了你咋办?你家都烧没了。”
陈忆楷正说着,忽听得一声枪响,女孩的后背被猎枪打出一个焦黑的洞来,血的腥气又一次刺激了他。
“兰…?”
陈忆楷龇着牙,将女孩放到森林中就又一振翅回到暴动村民的上空,目光锁定到手中正举着猎枪的中年男子,发出一声嘶叫俯冲而下,撕裂了那男子的咽喉。
村民很快因为恐惧而四散逃命。
陈忆楷将他们全数拦下,恐惧与疼痛的叫喊都淹没在了这火红的焰光里,被血色吞没。
陈忆楷的屠戮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身着黑袍的人朝着他泼出几点水,与他接触的那几滴迅速腐蚀着他的肢体,可他已不顾一切,最后完整的右手伸上前,那人一躲闪,陈忆楷便只抓到了那颈上挂着的吊坠,又迅速逃走了。
陈忆楷逃得不远,也不再有人追赶。
他的躯体已锈蚀不堪,那吊坠也深深嵌进手掌的腐肉里。
又支撑一段距离,陈忆楷终于在女孩的身旁沉沉睡去了。
漫长的一夜过去,阳光透过清晨的薄雾洒下,盖在了陈忆楷残缺的身体上,一缕一缕割裂着他的躯体,温和地将他化成灰烬。
女孩醒来,艰难地爬到陈忆楷的灰烬边,借着石头的棱角,猛地在手腕划了道血痕,就将那伤口完全埋到那堆灰烬里。
灰烬接触了人类的鲜血,陈忆楷的躯体迅速从中再生。
这新生的身躯后背上赫然多了一个巨大的疤痕——与他抓到的吊坠一致,是一枚十字架。
而阳光也再无法灼伤他。
“兰!你醒醒啊…兰?”
他呼唤着女孩,但女孩已不会再回应。
听到一众脚步声,陈忆楷警惕地抬眼,望向眼前的黑袍人们,一声沉重的叹息后,他问道:“你们是谁?”
“『弑鬼人』。”
“…那么,我要你们救活她,否则我会在一个月后来杀你们。”
一众弑鬼者愈发戒备,陈忆楷却冷哼一声离开了这里。
女孩终究没有醒来。
一个月后,发狂的陈忆楷也如约将那众“弑鬼者”清剿,那座村庄也变成一座死城,藏匿于层峦叠嶂之中,再无人造访。
陈单凌从陈忆楷的眼中读到这一切,心情又沉重了不少。
“您有数了吧,如果杀戮的目的是为守护,那也就不至于成瘾。”
陈忆楷的目光透着少有的恨意,
“造成那个结果的,就是我一次次的让步导致的啊。”
“那么,那个外号是……”
“是在‘弑鬼者’群体内流传的,那是他们伤亡最惨重的一次。”
“……”
“您再想想,您肃清双翼的目的是为谁?”
“我……大概明白了。”
气氛僵住,陈单凌的竖瞳悄然亮着,也不知话题如何继续。
薛奕辰快步赶来行了一礼:“无意打扰二位,只是您进食的时间已快到了。”
“…好。”
看着陈单凌的翅膀围在薛奕辰的身遭,陈忆楷有些欣慰地笑了笑,便进屋去了。
“诶?他找你干啥去了?”
“聊点事情而已。”
陈忆楷笑得淡然,
“反正这次义演要办的事,他应该是靠谱的。”
“不然嘞?他都不靠谱也没别人了吧。”
“真羡慕你啊……一天天没头没脑的。”
“嘿?你说谁呢!”
“谁急眼了我说谁~”
玩闹一阵,他们看着从藏书室上来的朽白,一下噤了声。
朽白扫了他们一眼,思索了一阵,对陈忆楷微微地低下头来。
“您您您这是干啥?”
“这是代主人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