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巧中巧
当得知援助向阳寨的人员是相邻临西县的人,方明的脑子一闪,突然就联想到机械厂车间主任刘栓柱,那次聚会好像听他说自己也是临西县人。
方明就准备抽时间找这些人聊一聊,也许能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今天把刘技术员安排到主桌,一听说名字,方明便感到一惊。刘栓柱,刘栓牢,不但姓氏相同,名字也仅一字之差。
中国人起名字,过去多按家谱字辈排列。一般都由开基祖制定,并被写入家谱,具有宗族的权威性。后裔子孙按照字辈谱取名,一辈一字,世次分明的传承下去。这些字一般会是名字中的中间那个字。
自从“破四旧”烧了族谱家谱,人们起名不再按字辈排列,但同姓本家大致还用一个相同的字为孩子起名。
这就让方明想到车间主任和这名技术员是否存在一点什么联系,便有了无意间的一问。
不想这一问,让方明又是一惊,难道两人真有渊源?刘栓牢竟然不是小张村的,而是刘家庄的,和车间主任刘栓柱同一个村子。
不禁自言自语道“刘家庄。”
“怎么,方知青在刘家庄有认识的人?”刘栓牢好奇问道。
“哦,没有。”方明赶忙答道。“不过你们农村人起名挺有意思的,像拴牢,栓柱,狗剩什么的。”
“这方知青就不太清楚了吧。农村人生活苦,没有人在乎名字的好听难听,叫阿猫阿狗的比比皆是。不像你们这些城里人,名字都起得高大上。老人们常说:取个贱名,不生病好养活,重名的多得是,连阎王爷都弄不清楚也不敢随便带走。
再说,农村老人那时候的年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很难平安长大。虽然现在已经是一个太平盛世,但是老人的思想还停留在那个时代。他们会觉得孩子要平安长大,就要给孩子起一个经得住风吹雨打的名字,比如:铁锤、铁柱等等。”
“刚才方知青还真说对了,我叫栓牢,我有一个本家哥哥,也就是我大伯的儿子就叫栓柱。”
“哦!那他没和你一起来?”越聊方明越觉得有点意思。
“哎!我大伯临死都没再见到我堂哥一面。”刘栓牢有点伤感道。
方明安慰道:“那时候兵荒马乱的,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也不要太悲观。”
刘栓牢有点哽咽:“你不知道,我堂哥刘栓柱命苦啊!”说着,不由自主地讲起了堂兄家的情况。
正像那天聚餐时刘栓柱讲的,刘栓柱的妻儿在敌机轰炸中葬身火海。
那些天,村中住着一队休整的八路军。可能是叛徒告密吧,当时敌机对刘家庄进行了轰炸。
得到消息,八路军组织村民立即往山上的临时防空洞撤。
刘栓柱那时已结了婚,在咱们榆县一个兵工厂工作。儿子也有半岁了。
刘栓柱母亲去世早,是他爹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
他爹一次雪天出去借粮,跌下了沟崖,虽然捡回一条命,却留下了终身残疾,断了一条腿。
敌机轰炸时,儿媳一心想着搀扶腿脚不好的公公,却忘记了床上的孩子。待把公公安顿好后,才想起孩子,便不顾一切地冲出防空洞,想把孩子抱回来。不成想,两人都葬身火海。
刘栓牢告诉方明,抗战结束前夕,他表哥刘栓柱所在的榆县兵工厂要搬迁到外地。考虑到老父亲的实际情况,刘栓柱向组织提出申请,请求留在当地工作。
组织同意了刘栓柱的请求,准备把他安排到榆县一个枪械修理所还是什么单位。他当时还回了趟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亲。
可就从那次回过一次家后,再也没有消息。
刘栓柱的父亲以为儿子去了什么保密的单位,也没敢详细打听,只是苦苦盼着儿子能早点回来。可直到榆县解放,也没看到儿子的影子。
“解放没几年,大伯的身体就越来越糟,临终前告诉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表哥,让表哥给妻子多烧点纸,说是刘家的好媳妇。也让儿子给自己的坟头培上一锹土,他也知道儿子回家了。”
刘栓牢的讲述,让方明的心里也沉甸甸的。“如果你表哥还在榆县的话,应该早就回去看望老父亲了,两地虽说有点距离,但并不是很远,走上两天也能走到家。”
“谁说不是呢,表哥也是一个孝子,不可能一去不回头。当时我也想过,是不是组织又不让他留在榆县了,因为表哥的技术在当时的兵工厂那是一流的。可即使去了外地,也应该给家里写封信呀。”
“是呀,应该写封信的,”方明应和道。
“这次有机会到了咱们榆县,我也想抽时间到县城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打听出点消息,了却了大伯的心愿。”
“我在榆县公安局还有认识的人,你把他的一些基本情况告诉我,我也帮你打听打听。”方明告诉刘栓牢。
“谢谢方知青,那可太好了。我堂哥比我大一岁,属鸡的,今年应该有52岁,”
方明提示道:“你堂哥有什么特点没有?比如说身上有没有伤疤,有没有痣什么的,这样寻找起来能方便快捷一点。”
刘栓牢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小时候和堂哥游泳,好像左边小腿上有一小块红记,现在想想应该是胎记吧,不大,有蚕豆那么大一小块。”
“脸上、脖子上这些明显的地方没什么胎记吧。”方明有目的的问了声。
“这个没有,堂哥还是一表人才,白白净净的,比我长的精神。”刘栓牢笑笑道。
“好,没问题,我一定尽力帮你寻找。”说着端起酒杯:“感谢刘技术员帮我们向阳寨建窑制砖,来,再敬你一杯!”
刘栓牢也端起酒杯:“就冲今天这么丰盛的席面,和你们这么热情的照顾,不把你们的砖厂建好,良心上也过不去。来,干了!”
今天的接风宴热闹,热情,热烈。酒桌上觥筹交错,你敬我劝。连空气中也充盈着美食散发出来的香味。在这缺粮少油的年代,也算是一次奢侈的高消费了。当然,破费换来的代价也是无可比拟的。
酒席散了以后,方明的心久久难以平复。
娇妻罗晓芸为他打来洗脚水:“今天可没少喝,满身都是酒味。”
“是没少喝!但今天没法不多喝。”方明看着媳妇道。
“为什么?”罗晓芸不解。
“按说不喝那么多也行。但你想想,援助我们的人是梁教授代我们请来的,我们就简单地做两个菜应付一下,把梁教授的脸面往哪儿搁。
再说,晋西可是个好客之乡。自己人喝酒还喝得酩酊大醉,招待客人那不得更上一层楼啊!把他们招待好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工期快一天,就能为我们节省不少开支。
还有,爹今天让所有的队委都参加了,这说明什么?这也是鼓舞士气。
这半年来,粮荒闹的人心都快散了,这次接风宴不正是个由头么。让大家放松一下,肚里有点油水。大家在一起再联络联络感情,下一步工作不是也好开展吗。”
“好吧,不懂你们男人的心思,反正知道你和爹都是在干正事,在是为我们向阳寨着想,多喝就多喝点吧,大不了喝多了躺上两天,也算值得。”
方明真庆幸自己找了个好媳妇。一般碰到这样的情况,媳妇还不把男人骂个狗血喷头?自己的媳妇不但没骂,还一直安慰自己。这样的好老婆,打着灯笼到哪去找。
躺在炕上,方明又回想起酒桌上的情景。
当然还是关于车间主任刘栓柱的事。
没想到这么巧,无意之中就遇到了刘家庄的人,更巧的是这个人还是刘栓柱的堂弟。中国这么大,世界又这么小。自己正苦于找不到任何线索时,线索却主动来到了眼前。
从上次聚餐刘栓柱所说的情形看,他说的还真没错。媳妇是被脚盆鬼子的飞机炸死的,这已经过刘栓牢的证实。
但刘栓柱既然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活着,而且因残疾生活多有不便,为什么几十年不回一趟家呢?何况家离得并不是太远。
难道是被脚盆鬼子胁迫?如果是,都解放这么多年了,脚盆鬼子在全世界也是臭不可闻,他怎么就不向政府报告呢?
要不这个刘栓柱是假的?
听刘栓牢所述,他表哥的脸上,脖子上没什么明显的标记,说是白白净净的,而现在这个刘栓柱右脸靠近耳根处有一颗明显的黑痣。
难道是后来长的?这并非没有可能,但概率也太小了。
方明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脑子如同一团乱麻。
突然方明想起刘栓牢的一句话,他堂哥的左小腿上有一块红胎记。
这也许是证实刘栓柱真实身份的一个突破口?
对!既然今天这么巧遇到了刘家庄的人,遇到了刘栓柱的表弟,那就好好调查调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