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坦白
风烬握着茶杯的手指一僵。
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又极快的掩藏下去。
祝云缠语气又轻又淡,似是在问他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那样简单。
但却让风烬心脏一窒,大脑一片空白。
这几日他因祝云缠受伤不醒心慌意乱,虽然徐广松一再保证若是祝云缠醒不来他就亲手砸了自己医圣招牌,但擢秀武典那一口血仿若直接吐在他的心上,怎么擦都擦不去。
以至于他忽略了何天锡发狂时的很多细节。
现在想来,祝云缠在推他离开赛台前一秒,伸手压住他手腕时,就已经发现他的身份了。
祝云缠语气虽淡,却十分笃定,让风烬生出一股莫大的恐慌。
他眉眼低垂,不敢轻易言语。
祝云缠见状,拢了拢略有松散的寝衣,语气可称得上是十分温和。
“你不必担忧,我不会说出去的,亦不会以此胁迫你什么,其实我早就有所怀疑,只是擢秀武典亲眼见到你手中凝聚魔气时才确定下来。”
“我对魔教没什么偏见,今日说出来,完全是想要你我师徒二人坦诚地谈一谈。”
风烬喉口发紧,有些艰难问道:“师尊……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这话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了,祝云缠轻轻一笑,垂眼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
“其实从旭风山你我二人被扯入刀灵幻境时我便察觉出不对,刀灵擅以幻境来操控持刀之人,我因有修为在身不受其控制,可是你没有修为,竟然也不受幻境控制,甚至……在幻境中醒来的比我还早一些。”
“那时我便怀疑,你应该是有些修为在身,只是刻意隐藏了,后来在玲珑画舫,我并未告诉过你哪个是护法青鸦,你不但认了出来,还能在层层把守中快速准确找到神剑,过后我便在想,你对魔教,似乎并无你说的那般全然无知,甚至很熟悉的样子……”
“还有易容术,解蛇骨毒,在修行上进步飞快……风烬,你可知你根本不像一个珍馐堂的杂役弟子。”
“我与你朝夕相对,若是还毫无察觉,这掌门的位置干脆就别坐了。”
祝云缠说完后,风烬才意识到,原来他以为的完美伪装,在祝云缠面前竟已暴露如此之多,足以将他魔教的身份彻底扒出。
他声音滞哽,心里一团乱麻,身份被揭开的第一感受不是危机感,而是一种慌乱,生怕这层皮揭开之后,祝云缠便会毫不犹豫地与他分道扬镳。
“师尊……对不起,我,我对恒泽对你并无恶意……你别,别生我的气,好吗?”
祝云缠抬眼看向他,风烬的惶然完全写在脸上,他微微一怔,忽然笑道:“我生你气做什么?我早说过,我对魔教并无偏见,从来没认为过魔教之人皆是敌人,你既做了我徒弟,在我眼里,你便只是我的徒弟。”
他能够体谅风烬此时的慌乱,叹息道:“此事我完全可以装糊涂,甚至在你快要露馅儿时帮你遮掩一二,如面对何天锡那时一般。”
“但是风烬啊……你既为魔教中人,在正道必然举步维艰,我身为你的师尊,虽然因为立场问题无法帮助你什么,但起码想要你在我面前时,不必时时隐藏处处伪装,可以自在轻松一些,活得随心所欲一些,这样也不行吗?”
风烬不可置信地抬头,死死盯着祝云缠双眼,快要溺毙在祝云缠眼神中的包容与温柔里。
祝云缠意料之外的话像是一束阳光,驱散了他心里所有的黑暗和阴霾,以及不安。
他一贯晓得祝云缠为人温和宽厚,却没想到他竟然可以温柔到这般!
风烬怔然,眼眶都有些发热,又轻又缓道:“师尊……说的可是真的?”
祝云缠眉眼弯弯,锋锐的眉眼也柔和起来,好笑道:“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么?”
“你就不怕……我危及恒泽仙山?”
祝云缠靠在床头,闻言脑袋微偏,挑眉道:“你会吗?”
风烬坚定摇头。
“这不就是了,你我好歹也做了这么久的师徒,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吗?”
虽然冷漠,虽然记仇,虽然睚眦必报不近人情,但绝不是一个滥杀无辜心怀恶意之人。
风烬手指摩擦着茶杯,微微抿唇。
他舍不得祝云缠。
像是走入了一个名为祝云缠的迷宫,明知前方皆是死路,急迫地想要找寻一个出口逃离,但峰回路转,每次在迷宫的转角皆能看到祝云缠给的惊喜。
他以为的死路,竟全是花团锦簇馥郁芬芳,他在这片花田中迷失得更深,虽心知自己总要出去,但越来越不愿去寻那唯一的出口。
风烬敛眉,像一只放下所有锋利爪牙和戒备的野狼,乖巧温和如大型犬,将尚有余温的水杯递至祝云缠唇边,浸润着他有些干裂的双唇。
“师尊想知道什么?弟子皆会据实相告。”
祝云缠捧着水杯慢慢啜饮着,认真思考了片刻,道:“别的先不说,单问你去奉神台,我不在意你什么身份,但总需对奉神台负责,若是可以,便说说你去那里是想要做什么?”
“找人。”
风烬诚实道:“找一个恩人,完成父母遗命,去还了这份恩情,对方若有什么想做的,我会帮他完成。”
“知恩图报,这很好。”
祝云缠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你既然换个身份隐藏在正道,那风烬这个名字,是假的吗?”
“是真的,我从前在魔教时为了掩藏踪迹倒是用的假名,但风烬是我本名,我随母姓。”
“风烬……”祝云缠挠挠下巴:“风这个姓氏倒是少见,我依稀倒是记得一个,好像铸剑谷嫁去魔教的那位前辈就姓风,叫风什么来着?”
他猛然看向风烬,惊愕道:“我记得她是嫁去了蚀日城,你该不会是……”
“风惊羽是我母亲。”
风烬眼角带笑,漆黑的眸中是一览无余的坦然与真诚。
“柳知鹤,是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