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期限
旭风山委托之事告一段落，两人在御剑前往铸剑谷的途中，风烬又想起来他在刀灵幻境中考虑的事。
“那把刀，你要怎么处理？”
“先带着。”祝云缠御剑行在前方，头也未回：“铸剑谷里有一处熔炉，可熔世间一切灵器，弗论它小小一把凡器，至于里面亡魂，铸剑谷里有老秃……咳，弘让法师，能渡化多少就渡化多少吧。”
“委托人那边怎么说？”
“我走时去信一封，已将前因后果及这把刀的处理方式尽数告知，等他回信吧，若能理解最好，理解不了也不必理会，这把刀不能再流入世间了。”
风烬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祝云缠忽然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自客栈带出的烙饼，递到风烬面前。
“你许久未吃东西，又不会辟谷，应当早已腹饿，要吃点吗？”
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风烬虽然很会做菜，但似乎在吃上没什么兴趣，连着两三日不吃也可以，祝云缠跟个老父亲一样的为他操心，生怕误了少年的生长期，哪怕风烬他其实比祝云缠还要高出半个头来。
烙饼的葱油香味顺风飘到风烬面前，他却没什么胃口，摇头道：“不必了。”
不知为何他又想到那一桌子青翠寡淡的素菜，风烬有一点儿的洁癖，这桩事可能还得影响他个两三天。
祝云缠又问了几次，见对方确实不想吃，方忧心忡忡地收回了手。
“打个商量。”风烬道：“以后若有你不想说的事情，即使我问，你也可以不说。”
祝云缠讶然：“比如？”
“比如那刀下做出来的菜。”
祝云缠一怔，反应过来后这才知道原来是这桩事影响了少年胃口，并非他厌食，放下心来的同时憋着笑，揶揄地看他一眼。
他迎着铸剑谷清凉的山风，带着笑意悠悠道：“那不能，你我师徒，可不就是要事事共担么？”
“……”
铸剑谷位置偏僻，若想入谷，需得先经过一片深潭，铸剑谷门人相信人死后魂在剑中，因此都会选择在身死后将随身佩剑沉入此潭中，背靠山谷，面向外界。
意为魂魄归有家，来去皆自由。
祝云缠与风烬御剑经过剑冢潭时，远远便瞧见了迎在谷口的一个脸生的灰衣弟子。
二人在谷口落地，灰衣弟子虽没见过祝云缠本人，那这一身天水碧云纹衣他是听过的，当年的奉神台擢秀武典过于传奇，那一年前往奉神台的五大派弟子皆有目共睹，祝云缠的名号被传得神乎其神。
虽然后来也听过他荒废武道的传闻，但别派弟子与恒泽弟子不同，并没有真正见过祝云缠摆烂，倒是那日少年风姿令他们见之难忘。
眼下能将这一身天水碧穿得如此清逸出尘的，除了恒泽仙山新任掌门之位的祝云缠，也就没别的人了。
灰衣弟子迎上前去，礼笑道：“祝掌门，有失远迎。”
祝云缠温声和气道：“在下不请自来，望是未扰到贵谷清净。”
“祝掌门哪里的话。”灰衣弟子笑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谷主已在剑居等候，二位请随我来。”
铸剑谷依山而建，林深谷幽，一路尽是石头搭砌的台阶，木质楼阁层层叠叠隐藏在幽林中，当中有水流穿楼而过，十分清幽雅致。
风烬自入谷后便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
灰衣弟子十分谦和有礼，不论祝云缠问什么，都会详尽耐心解答，唯独问道铸剑谷近日之事时，对方三缄其口，笑着转移话题。
祝云缠不是个喜欢窥探隐私之人，见对方对此事缄默，便就不再问了。
行至半途，又有弟子匆匆而来，见看到灰衣弟子后松了口气，先对祝云缠忙行了一礼，方小声对灰衣弟子耳语道：“秦师兄，少谷主寻你有要紧事相商……”
“这……”
灰衣弟子微微蹙眉，又看了看祝云缠，似有为难。
祝云缠了然，体贴道：“你且去忙吧，不必顾虑我，铸剑谷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路熟。”
灰衣弟子闻言感激又歉意地行了一礼，跟着来寻他的弟子匆匆离去。
待铸剑谷两弟子走远，祝云缠回身，瞧见风烬对着谷中景色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如何？可是觉着铸剑谷风景不错？”
风烬垂眸敛色，淡淡道了声：“尚可。”
祝云缠笑笑，缓步迈上石阶，浅色衣角在石台上轻轻扫过，带去一两片落叶。
“铸剑谷清幽，谷中弟子也不多，且大都不擅武道，但因其余四大派佩剑法器多从此地出，铸剑谷在正派中很有地位，待你在奉神台寻到了要寻的人，来此地定居也不错，就算你不修行也没人会说你什么。”
风烬随手捡了块小石头，扬手抛入旁边溪流中。
“我何曾在意过别人说什么？”
“也是。”祝云缠道：“不过是想多给你一种选择罢了。”
风烬根骨很好却不愿修行，祝云缠虽然不知他在恒泽的目的，或许只单纯因为恒泽仙山比其余教派好进一些，但他由衷以为，风烬并非真心留在恒泽。
师徒一场，他尽力做到尽善尽美。
风烬不知祝云缠缘何没头没尾的为他考虑起选择来，之前他说要去奉神台，祝云缠尚且为难半天，今日却又轻松说出“来铸剑谷也不错”这样的话来。
风烬心情略感复杂，沉默片刻道：“我寻完人，自然是要回恒泽的。”
祝云缠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疑惑道：“为何？”
他表情不似作假，真诚发问，好像真的从心里奇怪风烬的这个选择，看的风烬心中莫名憋闷。
“你说为何？我是你亲传弟子，你是掌门，我不回恒泽能去哪里？”
祝云缠微怔，片刻后扑哧一声笑出来，无奈地摇摇头继续沿着石阶往上走。
“你我之间何曾有过师徒该有的样子？只是虚名而已，不至于牵制住你，我知道你对恒泽无意，日后自然也不会将这个位子强塞给你。”
他沉吟片刻：“这段名义上的关系总得有个期限……就三年吧，三年之后我送你去奉神台，再之后，你如何我便管不了了。”
“三年？”风烬顿步，心头憋闷之感越发清晰，甚至有一股无名火窜起，冷笑道：“怎么？将我利用完之后就急着撇开？如此向我推荐铸剑谷，莫不是怕我在恒泽影响你寻新的继任人？”
祝云缠诧异地看他一眼，若不是对风烬有所了解，这话让他险些要以为风烬当真有意于掌门之位了。
“你又何必同我置气。”祝云缠叹息一声：“你我本就是各取所需，这段师徒关系结束得越早，对你越是有利，你应该最清楚，不是么？”
祝云缠声音温和又清冷，如一汪清泉缓解了风烬浮躁心绪，他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自己那句反问不妥，但心里就是莫名不爽。
他沉默片刻道：“那你呢，三年之后，你当如何？”
“我？”
祝云缠沉吟道：“我嘛……”
他话未说完，身后忽然扑上来一个蓝色身影，速度之快让风烬都没能反应过来，扑得祝云缠一个踉跄，然后紧紧搂着祝云缠的腰。
“阿云！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