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有时候柯茜茜觉得自己可能不是人，至少不是正常人，书本知识和常识都告诉她，一个人几天不睡觉身体肯定扛不住，十有八九会猝死，但她半个学期没有合眼，虽然会感到困倦，身体并没有因此出现什么异常。
自始至终，她最大的身体异常就是僵化，一远离几个关键人物就会出现这种症状。
她问转学生，如果有一道无论如何都迈不过去的难关该怎么做。
转学生说坚持不懈，她坚持了一整年，每天过着重复的生活，情况并没有好转。转学生还说破釜沉舟，她也试着打破现状，半个学期过去，身体的恶化有增无减。转学生最后说鱼死网破，对此她认真思考了很久，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不管她死不死，她必须把那张该死的网找出来。
昨晚久违地睡了一觉，格外神清气爽，醒来的时候转学生已经不见了，但是在桌上留了一张纸，上面是一串手机号码。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虽然每天带着，她好像从没真正用过手机，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是什么。
一边录入转学生的手机号码，一边在想他为什么不当面说，用这么曲折的方式，看着也不像会害羞的人，难道怕被什么人看到了不成？
世上的未解之谜太多，不差这一件，她很快抛诸脑后。
她有正事要做。
她不打算回去学校去了，既然每天接近葛彰玄他们不能得到答案，干脆反其道而行，往远离学校的地方走走看。
她从网咖出来。
刚迈出背离学校的第一步，熟悉的僵化感袭来，她险些没站稳。随后每走一步，僵化感越明显，走出百米后，即使在青天白日之下，她陷入与夜晚同样的僵化。
……
对于市一中师生来说，这是个如常的上学日。
早读的时候，柯茜茜没来。往常她总是最早来的那一批，难得的迟到引来小部分人的议论。
第一节课，柯茜茜依然没来。老师给她父母打电话，没有人接。
第二节课，转学生姗姗来迟，一脸爽朗地向老师认错说自己睡过头了。
他听见周围的人议论柯茜茜迟到的事情，笑得高深莫测，难道要告诉他们柯茜茜昨晚跟自己过夜去了，太累了，现在可能还在睡懒觉？不行，他们会胡思乱想的。
然而上午放学，柯茜茜依然没来。
转学生感到不对，回去网咖找柯茜茜。
昨天他睡着后就自动“下线”了，“上线”时位于学校附近，一个旷课的校友正在跟他打招呼，他顺理成章地来到学校。
网咖里不见柯茜茜身影，他只能在网咖周围一圈圈地逛，希望柯茜茜看到他主动跟他打招呼。
转学生——郁澄，纵然拥有上帝视角，可以凭空捏造剧情，唯独和柯茜茜的互动，必须要两人一起完成。他不能随便对空气说：“柯茜茜，原来你在这里。”只要真实的她不在，他就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要是能用电话联系就好了。
可他没有她的手机号，即使有也不可能打通。
……
思绪突然被敲门声打断。
“臭小子还磨蹭什么，相亲的事情别忘了，再敢放女方鸽子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郁澄胡乱揉了一把脸，勉强驱散熬夜又早起的疲倦，起身开门。
“妈，我今天不去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被老母亲捏住耳朵，皮笑肉不笑：“你说不去就不去？出尔反尔让你妈的脸往哪里搁？告诉你，不管成不成你今天都必须给我去露脸，别让你妈从此以后在相亲角没有排面。”
扭送上车。
车开出一段距离，李叔笑呵呵地安慰他：“少爷，你也别紧张，夫人真正看好的女孩子都排在一周后，这一周说是先磋磨磋磨你，让你明白相亲市场的险恶。”
他心不在焉地应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刷手机。
柯茜茜拄着拐杖，缓慢前行。
她所过之处，天空是一片黯淡的灰色，钟表时间都停滞了，不知今夕何夕。
又饿、又累、又困。
但是没关系，她应该不会死亡，最多在中途变成跟周围一样的人偶。眼下她的情况还算不错，没有因为背离学校而导致身体急剧恶化。
周围尽是无声的静止的环境，随着她的前进，所能遇见的人偶越来越少。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盘根错节的建筑物似乎渐渐有重复的场景出现，人偶的模样也越发潦草。
坐在郁澄对面的是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看起来像个都市白领。
她看见郁澄的一瞬间眼睛大亮，但很快调整面部表情，矜持地挺直后背。
“你来晚了，我先点了一杯卡布奇诺，你随意。”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但他确实晚于女方到达。
“抱歉。”他笑了笑，“路上堵车。”
女人被他的笑容闪瞎了眼，真人比照片还要帅一百倍，这种人怎么可能来相亲，一定是个一无是处的啃老族。
“时间观念很重要。”女人说，“我们抢救病人从来都是争分夺秒。”
“一杯白开水谢谢。”他对服务生说完，回头夸赞：“你真了不起。”
女人看见白开水眉头微皱，注意力终于从他过分帅气的脸上挪开，看他的衣着都不是牌子货，头顶一撮头发甚至是翘起的，一看就是没打理过就出门了。
“我一向认为，人的内在比外在更重要，有趣的灵魂远胜过好看的外表，郁先生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得对。”
毫无主见，十有八九是个妈宝男。
“我听说郁先生没有稳定职业？”
“我是写小说的，收入不太稳定。”
他说完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突然间福至心灵，吹捧说：“李小姐的职业是医生吧，救死扶伤，非常伟大。”
谁知她眼睛一瞪，不高兴地反驳：“只有医生救死扶伤了不起吗？为什么有那么多目光短浅的人看不到幕后人的奉献，护士一点不比医生差你知道吗？”
“啊，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护士跟医生一样伟大。”
她神色稍霁，轻轻哼了一声，“再说我可是有编制的，跟那些私立医院的三流护士不一样，我是正经本科毕业的。”目光挑剔地看向他，“你大专还是中专毕业的？不会只有高中学历吧？”
“没有，我也是本科毕业，可能跟你是校友，我是本市医科大……”
“真的假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这么帅的人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目光转为怀疑，“你真的是雅珍学院的学生？”
“啊？”
“医科大旁边的雅珍学院啊，你怎么连母校的名字都不记得……也可能你那届还没改名，以前叫什么职业技术学院来着。”
“……哦。”
他保持得体的笑容，抽空看一眼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