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是你输了
随着魔帝的话音落下。
洛天恒的目光始终落在白泽的身上。
怔怔无言。
正如魔帝所言，白泽已经死了，死去千年。
他为何而死？
可以确信的是，一定不是魔王所杀。
因为无论是千年之前魔王不死乃至今天，除了魔帝与仙帝，没有人能够杀死他。
那么还有谁会杀白泽？
妖帝？冥帝？
可能吗？
只有他自己！
在这一刻，他想要从白泽那温润如玉的脸上，看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像是想要将白泽彻底看透。
他想看这位妖界妖王，是不是真的在给他洛天恒谋一条生路。
可是，看着看着，原本目光平静的白泽虚影，不仅没有给予洛天恒回应，反而，隐隐之中，一直平静的脸上升起了一抹怅然。
一抹隐隐之间的失望。
“唉~”
然后，白泽缓缓收回了看向天际的目光，眉目低垂，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过后，白泽再没有抬头，也没有再看天际之上的洛天恒。
任凭洛天恒想要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都再也不可能了。
这一瞬间，洛天恒看着低下头的白泽，像是被整个世界放弃了的错觉。
某一刻，洛天恒想要大怒，质问白泽，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为什么要在自己即将堕入魔道之时，强拉回自己一缕本心，又为何在这一缕本心重新回归之后，再次放弃自己？
真的就是……杀人诛心吗？
“看到了吗？洛天恒。”
魔帝的声音依旧在洛天恒耳边，他嘶哑的说道：“现在放下那枚玉佩，你还是洛天恒，是我们之间的主宰。
等我们力量融合，突破那个永恒，我们一起……统治一切！”
这声音虽然嘶哑刺耳，但在洛天恒的耳边响起时，却像是魂牵梦绕的梦幻之音。
洛天恒将目光重新看向魔帝，一如重新看着那个犹豫不决且徘徊不定的自己。
可真当他看清魔帝的时候，却震惊的发现，层层叠叠的漆黑力量，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脚下缓缓升起，如同不断攀爬的水流，在他的身躯上流淌穿行！
像是浪潮，也像是涨潮后不断淹没海岸的海水。
从洛天恒的脚下无声升起，一点点的蔓延，此刻已经接近了腰部。
不知不觉间，那漆黑的力量如同拥有触手一般，攀爬向洛天恒握住玉佩【万重】的那只手！
而漆黑力量所过之处，洛天恒的神魂被腐蚀，被压制，被操控。
在天际之后的那一座恢弘法相，也在这一刻，从脚下自腰间，不断蔓延成漆黑色泽!
“你……”
洛天恒勃然大怒，想要挣脱身躯之上的漆黑力量，却发现，他已经被这漆黑的力量彻底压制，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变得无比艰难。
这一刻，他仿佛又重新想起，他洛天恒，才是那个被操纵的傀儡。
也是这一刻，洛天恒彻底回过神。
他明白了白泽为什么会低头。
不是没有给他机会，而是这个机会，已经在他手中，悄无声息的……浪费了。
身为棋子，或者说身为被操纵的傀儡，想要反败为胜重新夺取一切，那么，就不该迟疑，不该犹豫，更加不该等到傀儡的主人回来后，还在摇摆不定。
以至于……
现在的洛天恒，连动一动手指，开口说出一个字，都如此艰难。
这最后一刻。
洛天恒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将目光看向了支离破碎的仙界。
看着被金色覆盖的仙界，一层层的浸染成黑，被魔帝的力量蚕食。
看着一众仙人站在远处，看向他洛天恒的目光，从刚刚燃起的希望，到此刻彻底的失望。
等洛天恒彻底被漆黑吞噬，也就是魔帝收回了他洛天恒这个傀儡。
不是融合，而是吞噬。
那么，一位魔帝，掌控所有洛天恒的神魂，天道，界域，仙力，此生一切，一个全新的强大生灵，无限接近永恒之境的那个生灵，将会在下一刻诞生。
终究，他洛天恒还是创造了一个无法挽回的灾难。
一无所有且，令人……失望。
一次次的退缩，铸就了今日的洛天恒。
面对自己道心症结时，退避选择切割神魂道心。
面对天道危机时，退避选择切割神魂变成那个心中的恶。
面对穷奇血染时，不敢问心，同样退避。
一次次的倒退，犹豫，成就了一个今天的结果。
洛天恒。
这个名字，曾经辉煌无比。
可今天，或者今天之后，若是还有三界，还有生灵，那么，或许将会遭万人唾弃。
亦或者，从第一次退避开始，他就已经不是洛天恒了。
而只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死死守着自己的仙帝之位，渴望着一个永恒的懦夫而已。
……
漆黑如墨的水流持续蔓延，冲过洛天恒的胸膛，攀爬上他的脸颊。
这一刻，洛天恒的双眼看着对面的魔帝，那漆黑的双眼里，再也没有和洛天恒沟通的欲望。
原来，就连魔帝，刚刚所说的一切，也都是骗他洛天恒的。
让他洛天恒的心境持续左右摇摆，然后，拿走洛天恒这具傀儡手中的一切。
可笑。
曾经那个掌控诡道，洞悉人心，甚至掌控整个三界最多天道之力的强者，竟然被一次次的戏耍。
愤怒吗？痛苦吗？绝望吗？后悔吗？
可现在的洛天恒还能做什么呢？
只能等死？
连最后的希望也烟消云散了。
除了……
“不！”
一声用尽一切力量的怒吼，来自洛天恒。
“你把本尊，当成了什么？！！”
这一刻，尽管洛天恒的脸颊之上都铺满了漆黑，如同不断攀爬的触手，遮住了他的口鼻，额头，可他那一双眼睛，终于燃起了火。
也是这一刻，他仿佛才真的彻底想起来，他的名字，他的曾经，他所走来的一切！
“当成什么？”
一声嘶哑的回答，是魔帝冷漠的看着洛天恒，只是这一次，声音冷漠的像是看着一堆反抗的稻草，“当然是拯救整个三界的……永恒的造物主啊。”
缓缓地，魔帝的手掌按在了洛天恒满身漆黑的肩膀上，于是洛天恒的肩膀如同水流一般，迅速向魔帝的身上抽取，他的力量，也在这一刻如同闸门大开的水闸，疯狂涌向魔帝。
力量不断流逝，甚至失去自我的洛天恒，缓缓的闭上了眼。
他接受了魔帝的嘲讽。
因为那是他该承受的。
如果回忆此生，他重新回到那个飞升之初，看向漫天广袤的虚空，却没有人间生灵一席之地的情形，以及这虚空之中存在的危机。
不知道那个少年会不会恐惧？
不知道那个少年会不会逃避？
不知道那个少年，会不会干脆融入罪恶之中，做那个覆灭三界的大魔头？
一定不会！
那个少年即使燃尽自己，也不会妥协！
问题的答案，早就在仙界苏醒之时，见到灵宝仙王的那一天，说过了。
这一刻的洛天恒仿佛穿梭时空再次回到了面对灵宝仙王的时候。
那一幅幅画面铺展开来，灵宝仙王的话音如同就在耳边。
他说：
“当少年的热血燃尽，千万年后又是千万年，时光，力量，都不再是美好的东西，而是一把不再锋利的刀锋。
它一次次的切割在我的身体，皮肤，心脏上。
钝刀割肉，格外凄惨。”
……
“很多次，我都可以感觉到，我的道心已经开始动摇，我好像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
“每一次我叩问本心，我修道成仙，直至今日，为了什么？”
“然而一次次的开始记不清楚了。”
……
“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天地间？”
“还是道法万千，集天地大道于一身？”
“好像都行……”
“……可这样，才是最大的不行！”
……
“这千万年的时间，已经让我快要忘记我叫什么名字，忘记我是谁！”
最后。
一声质问，不断回响在洛天恒的脑海中。
那声质问如同生命最后的钟声，清澈而又响亮，震耳欲聋！
“仙帝！
我宁愿怀抱着少年的心，去死。
你，敢吗？”
“……怀抱着少年的心，去死。
你，敢吗？”
“……敢吗？”
……
咔！
一声轻响，从天际传来，却细不可闻。
也是这一刻，洛天恒终于彻底被漆黑笼罩，他的力量倾斜如同堤坝倒塌的山洪，流向魔帝的身躯。
属于洛天恒的一切，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整个人都化成了漆黑的流水，流淌入了魔帝的身躯。
魔帝的力量在不断的节节攀升，千年之前掠夺吞噬的天道之力已入帝级，再加上此刻一位仙帝的力量，两者相加融合之后，力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仅剩的一半仙界在震荡不休，原本金色的界域，铺上了一层墨色，将其中的一切遮蔽。
天上悬着天道手臂，天道法相，都化作漆黑的模样，就连灵气与仙力，都荡漾出一层漆黑。
这一刻，宣告洛天恒的死亡。
世上再无仙帝洛天恒，只有……魔帝。
那如同一滩烂泥一般，根本没有面容甚至算不上是一个人形的全新生灵，他张开双臂，接受着这样的力量。
漫天漆黑袭来，所过之处，如同山川与湖海相撞，又像是千军万马奔袭！
那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力量，在虚空中蔓延留存的魔帝之力。
千万座法相轰然自魔帝的身后踏足而出！
像是千万个强者，在这一刻突然现身，列阵冲锋！
千万座窍穴铺天盖地展开，有仙，有冥，有妖！
仿佛这头顶上的天空，都是魔帝的身躯，而漫天，都是他的窍穴与法相！
这一刻，魔帝，仿佛就是这天外天！
然后，他微微低头，看向脚下，看向身侧。
那里是仙界支离破碎后的仙人，以及脚下的妖界与冥界。
最终，魔帝漆黑的目光凝聚在天地之间的一个忽明忽暗的虚幻身形之上，白泽。
“你输了。”
嘶哑的声音，荡漾不止。
说话间，魔帝的力量仍旧在暴涨！
魔族吞噬的能力，决定着他根本不需要参悟，更不需要修行，只要拥有力量，就可以无限提升！
“你用你的生命，换取诡道千年为你运转，又如何？
只可惜，你把所有一切都压在洛天恒身上，压在一个华夏祖地的小小凡人身上。
可笑至极。
以为他真的会在绝望之际回心转意？
还是说，你以为一个华夏祖地的小小凡人，能够一举击溃我与洛天恒的一切？
你真的懂人心？
你真的懂洛天恒？
还是说，懂我？
小小妖王，也配吗！！！”
随着魔帝的声音落下，这周遭无数窍穴同时轰鸣！
千万法相蓄势待发，漆黑的法宝、符箓、天赋神通、滔天术法、搅动风云！
仿佛下一刻，质问白泽之后，这所有的一切，都会蓬勃而出向四面八方，将这里所有的生灵全部湮灭！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压力，都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大妖白泽。
这个已经死去千年，仍旧站在这里的那个虚影。
他低着头，承担着一切的一切。
包括这一刻，来自魔帝的威压。
那个境界在帝级一路攀升，直至接近圆满，掌控一切的魔帝。
在宣告着，白泽的失败。
所以，白泽的头再难抬起。
“灵昀。”
也是这一刻，一直观看的陈灵昀与红袖，同时动了。
红袖甲胄笔直，面甲锵的一声回落归位，手中长枪枪尖幽蓝万丈，身后冥界陡然一亮，整个冥界牵动而起，划出一道幽蓝光幕，骤然前推！
陈灵昀的身体前进一步，窍穴轰鸣之间，漫天妖力已经燃烧出一道冲天浪潮！大日烛照翻滚着烈焰在陈灵昀的背后轰然亮起万丈光芒，将陈灵昀映照的如同一尊血色火人！
滚滚妖力浪潮，也在这一刻，与魔帝力量对冲！
魔帝不断攀升的力量，向四面八方冲来的威压，在陈灵昀与红袖的两位力量对冲之下，在天外天形成一道如同河流对冲般的巨浪！
在妖帝与冥帝两人的帮助之下，白泽虚影才得以在魔帝的压力之下生存。
然后，白泽一点点的抬起头，目光看向魔帝。
他依旧平静，只是手中羽扇不知何时已经化为尘埃。
白泽面前的那一张天地棋盘，也渐渐消散无形。
就连他的身躯，都逐渐变得透明，仿佛连维持这一具虚影的力量，都在不断消散。
就像是，白泽持续千年的这一局棋，真的输了。
可就是这样的白泽，却首次面对魔帝，笑了。
他缓缓抬起那只已经失去羽扇的手，一根手指，自下而上，遥遥指向天际，那力量节节攀升，直至顶点的魔帝。
如同跨越天际，指着魔帝的脸颊，说道。
“是你输了。”
咔。
又是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响，惊动了魔帝。
他侧目看去，那彻底被漆黑包裹洛天恒，在这一刻，终于完全融入了魔帝身躯。
只是，那个从始至终一直握在洛天恒手心，即使将其表面崩裂出层层裂纹，依旧不敢真正摧毁的玉佩，万重，却在这一刻，留在了原地。
一缕缕金光，铺满了玉佩所有裂纹。
咔。
咔嚓~
“什么！”
魔帝嘶哑的声音陡然抬高，他双臂如同水流，迅速涌向玉佩，将其死死包裹。
就像是要用双手，捂住一颗爆炸的榴弹，让其重新回到完整的模样。
只是。
晚了一步。
砰~！！！
玉佩，崩碎了。
一个弱小的可怜，脆弱的可怜，被关押了太久时间，像是一道细小的银色流光的神魂，随着那道漆黑，流淌进入了魔帝的身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