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生死之间
血染看着身侧的九儿，听着这句好像玩笑，又好像嘲笑，却总掩盖不住失落的话，沉默了。
没有立即回答。
因为这一次，不是假装，也不是玩笑。
于是，在这天外天，妖帝放肆持剑怒斩仙帝的背景下，两位妖王彼此沉默着。
时间仿佛在静止着，除了血染不断消融的身躯证明着事实并非如此。
“剩下的事，交给你们了。”
不知过了多久，血染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也许，眼底也有落寞。
也许，心中也有惆怅。
终归，只有这平静至极的一句回应。
“呵。”
九儿听后当即一笑，“拯救世界呀，唤醒苍生啊之类的。
那么麻烦的事，谁爱干谁干，反正我是不会干的，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九儿在听到血染的托付后，第一时间将所有责任从自己身上全部甩脱。
就好像是……只要不答应他，那么他就有着没有做完的事，那么，他也就不可能会死。
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
这个好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上古凶兽，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厮杀，命悬一线的次数早已数不清，又有哪一次真的死了？
只要他愿意活，那么就不会死。
可是，这一次，九儿还是失算了。
一向强大寡言且自负的那个家伙，这个时候听到九儿的拒绝，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连眼底的锋芒都没有。
“也是，你从来都不愿意受约束，更向往自由。”
血染依旧平静的说道：“那就转告珏山，等我死后，收起那可怜的怯懦，有点神兽一脉的样子，谁都可以死，但不该死的懦弱。
再告诉元阳，帝尊虽然已重获新生，但毕竟改头换面，道心尚浅，行为处事虽然果决，但难免纰漏。必要时，一定劝阻。
如同今日之事，断不可再次重演。”
血染的身体早已百孔千疮，此刻面容都已经散去大半，身躯十不存一，除了声音还平稳，就好像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而他一句句安排的话，一句句说完。
九儿听后，神情渐渐冷静的可怕。
“就这些？”
九儿问道。
语气冷漠，神色略显冰冷。
“就这些。”
血染依旧平静以待。
忽然，九儿伸出手指，遥遥指向天际，指向那座天外恢弘战场，妖帝与仙帝之间的战斗。
“血染，你也看到了，现在帝尊不是已经要杀了仙帝么？
然后就是魔帝，然后就是三界太平，不是吗？”
九儿呼吸有些紊乱，这样的事在一位妖王身上发生，有些离谱，但真的正在发生着。
九儿声音终于急促的说道：“你还在处心积虑的安排这些，担忧这个，提醒那个，有没有想过，你真正该看的是你自己？”
“你……”
终于，九儿再也忍不住，声音颤抖，“……就要死了啊！”
九儿看着眼前这个身体十不存一，即将荡然无存的凶妖首领，绝世妖王，仿佛恨意在这一刻全部攀上心头，想要问他为何不再坚强一点，努力一点，为自己活下去找到一个新的信念，哪怕一点都好！
可是，她看到面前的血染，只有死寂。
她眼前的那个人，只剩下了沉默。
这一刻，仿佛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激起这个人的生命力，展露出他求生的锋芒。
就像是一个坚韧无比的巨人，终于在一次次的鞭挞之下彻底倒下，睁不开那倔强的双眼。
这不是悲哀，是绝望。
所以，连挣扎都没有，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忽然，九儿伸出双手，九色异光暴起，笼罩着血染的身躯，蓬勃的妖力疯狂向血染的身上输送。
九儿的手指有些颤抖，因为她发现，无论她如何动用天赋神通，如何动用妖力，都无法向血染的身体提供任何一点力量。
所以，哪怕她用尽一切力量，都是在做无用功。
是啊。
一个连妖帝都救不了的大妖，九儿又怎么能救得了？
一个连本命界域，妖力、神魂、肉身、窍穴、天道都全部燃尽的人，还怎么活？
“血染。”
轻轻的，九儿低下了头。
“试一试，活下去，就像以前那样。”
九儿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诉说着一些从未说出过的心里话。
她低声的说道：“你可是，连妖界血月幽荧都斩断的那个上古凶兽……”
“曾经，饕餮想杀你，你没有死，反而战胜饕餮，成为凶妖首领。
后来，麒麟想杀你，你没有死，反而彻底将凶兽与神兽力量持平。
最后，天道幽荧要杀你，你也活下来了，甚至，还将存在万万年的血月幽荧斩断。
为什么偏偏现在，这一次……你……你……”
九儿轻轻抬头，不知何时，眼眶红了。
“……就一定要死呢？”
这句话，听来，像是请求。
血染，算我求你，这一次，先不要死，好不好？
可是，没有回应。
即使血染眼底涟漪荡漾不止，始终一言不发。
两位妖王，境界在这苍天之下，几近登顶。
按说，这样的境界，在这三界早该横行无阻，即使求死，也是难死。
可在这一刻，两位妖王，竟然也要接受这种无法改变命运的时刻。
生死之间，有大痛苦。
或许，这个痛苦更多的来源，并不是死者本身。
就像此刻拼尽全力，将所有窍穴支撑开来，九种天赋神通疯狂涌向血染，妖力拼命灌输的那位妖界第一妖将，九儿。
就像此刻心中或许也有万语千言，但始终一言不发平静的等待死亡的那位妖界第三妖王，血染。
什么，都改变不了。
翁！！！
一道崩裂声，轰然响起，震荡天外。
那是一柄满是裂纹的血色长剑，终于彻底捅穿了两位帝级的身躯，最终消耗了所有力量，化作碎片，散于天地间。
那是一个被贯穿的仙帝本源，嘶吼着的惨叫声。
那也是一位妖帝大妖血躯，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
轰！！！
忽然，一道更加剧烈的声音猛然炸裂而出！
不知何时，那一座一直伫立在天外天中心的封印之地，端坐了千年的妖帝身躯，猛然间站直了！
那身高万丈的妖帝烛照大妖血躯，豁然睁开了双眼，眼底一片漆黑缭绕！
然后，昔日妖帝烛照的大妖血躯豁然弹射而出，带起一片残留影像，身躯竟然直直的朝正在彻底封死仙帝的妖帝陈灵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