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冲出深渊
某一刻。
轰隆声陡然停止。
不断震动的九曲山脉陡然安静。
那是因为陈灵昀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已经站在了九曲山脉的最高峰处。
“第三百五十九。”
陈灵昀默默开口，低声说了一句话。
此刻的陈灵昀，早已满身狰狞。
除了一双眼睛还平静之外，他浑身的一切，都像是一个随时即将崩溃的巨兽。
那随时都要崩裂的皮肤，渗透在皮肤下不断跳动的筋骨，浑身如同点燃般狂涌的妖力，以及那一个个闪烁不止的窍穴。
都在说明着，陈灵昀的一切，都已经到了极限。
无论是他的肉身窍穴，还是他的神魂意志，都在崩溃边缘徘徊。
陈灵昀该休息了。
早就该那么做了。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让他坚持到了现在。
或许并不是他的信念。
而是他一步一步的数着自己究竟走了多少步，倒下多少次，又站起来多少次，时间又究竟过去了多少天。
最后，他究竟收回了多少座界域枢纽。
第三百五十九。
这就是陈灵昀一直心中默默数着的最重要的数目。
距离那个目标，很近了。
就像是……唾手可得。
翁~~~
这一刻，陈灵昀的身体窍穴中，本有三百五十八座窍穴拼命闪烁，而随着他踏入山巅的那一刻，又有一座窍穴剧烈震动！
陈灵昀义无反顾的再次踏出一步，走入山间，跌入深渊。
于是，九曲山脉豁然在这一刻消失于无形，疯狂压缩，涌入了陈灵昀的身体中！
也许是太过于疲惫。
或者是陈灵昀终于再也无法抵挡这一次次如同潮水般永无止境的压力。
陈灵昀忽然感觉，他的身体在不断的下坠，下坠，再下坠。
好像永远都无法停止坠落。
而陈灵昀的意识，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的微弱。
一点点的，即将陷入黑暗之中。
这一座妖界枢纽，就像是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让陈灵昀三年来的坚持，彻底瓦解！
渐渐的，陈灵昀的眼前彻底黑暗。
他就像是陷入了世间最深的深渊之中，被深渊之中的水流包裹住身体，连动弹一根手指，都难如登天。
陈灵昀想要动用自己的一切去抗争，去挣扎，可这根本无济于事。
他只能眼看着自己眼前的光芒一点点的消散，深渊之中的身体越来越深，深不见底。
“失败了吗……”
陈灵昀那一丝意识，轻轻流淌。
而就连这一缕意识，也在迅速的消散着。
“当意识散尽，我也该……死了吧。”
陈灵昀用尽一切力量，在这最后的时刻，翻动着自己的记忆。
这个速度很缓慢，很缓慢。
而他就像是拼命的寻找一般，一定要找到什么东西。
在他死之前，一定要看到。
这一缕细微的意识，在记忆中攒动，他先是看到了这三年来，他一步步的行走，走过了妖界的山河。
而陈灵昀要看的并不是这些，于是继续拼命寻找。
于是，他又看见了那一座猩红的飞升之门，以及和他道别时，千岁的那一句，‘仙高路远，道友且行。’
那一缕意识稍微停顿，又迅速翻找。
然后，他看到的画面是海外神国降临华夏时，所有大妖站在他的身前，同时说出的那一句，‘参见妖帝！’
可陈灵昀要看的还不是这些。
于是继续向前。
一路走过岛国与伊邪纳岐命的对峙，连山秘境搏杀伊邪那美，业障天魔炎律翻涌着镇龙鼎杀意起伏，以及【鬼面】在陈灵昀体内窍穴疯狂逐杀的惊险。
每一个画面，都是陈灵昀记忆中绝对无法抹除的深刻画面。
可这一刻，这些重中之重的画面，在陈灵昀的眼里显得毫无意义，他依旧在搜寻。
那一缕意识越来越慢，越来越难以移动，可陈灵昀依旧在拼命翻动记忆。
他一定要找到那个想要看到的画面。
在这个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
记忆闪烁。
时光飞跃。
终于。
就在那一缕记忆彻底湮灭的时候，陈灵昀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看到的画面。
那是一个夜晚。
一座廊桥，格外安静。
两个身影，相背而立。
两个人，一步步抬起脚，走向廊桥的两端，渐行渐远。
这一副画面格外的清晰，清晰到陈灵昀这一缕几乎消散的意识，可以看清这一个夜晚这个廊桥上的一切。
无论是男子颤抖的手掌，紊乱的呼吸，以及眼神里的痛苦挣扎，还是女子脸上划过的泪痕，轻微的啜泣声，和攥紧到发白的双手。
如果说陈灵昀的记忆中哪里最深刻的话。
那么一定是现在。
因为，如果之前记忆中每一个画面，都代表着陈灵昀情绪强度高的场景的话。
那么这一刻，就是陈灵昀情绪涌动的最高峰。
是比面临死亡和面对绝望更加痛苦和绝望的场景。
那是他亲手，要将自己最在乎的人，与自己割裂开来。
用自己手里最锋利的刀，先斩爱人，再斩自己。
他一手造成的两败俱伤。
是他亲手杀死了他自己的所有一切。
是陈灵昀哪怕死，都不能忘怀的东西。
咯噔。
咯噔。
声音清脆。
那是两个人脚踏在廊桥上，渐行渐远的声音。
也是陈灵昀最后一缕生命即将彻底流逝的声音。
陈灵昀的意识，会在这个他心中最痛苦的画面中，面临最终的死亡。
而陈灵昀最后要做的，就是简单的，闭上眼睛。
接受这一切。
事实上，陈灵昀也正在那么做了。
当廊桥走尽，两个身影渐行渐远的时候，陈灵昀的面前，四面八方，尽是深渊。
于现在又有什么同？
黯淡无光，深陷泥潭，赴死而已。
不是早就死过了吗？
……
陈灵昀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
那两个身影也在消散。
隐约间，那幅画面里，女孩好像在最后一刻转过了身。
她大声喊出了一句话。
只是陈灵昀那一缕微弱的意识终于模糊，好像如何都不能听见那句话。
于是拼命挣扎，拼命的想要看清，想要听清楚。
这最后一句话，那个女孩究竟说了什么！
于是，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一点点的传来。
那一声最绝望的呼喊。
那是明明痛彻心扉，也在强颜欢笑的女孩，说出的乞求。
“陈灵昀，别丢下我……
我也不再修行了，就这样在一起，好不好……”
“陈灵昀……别丢下我……不再修行……好不好……”
这一句话，终于清晰！
而这一句话，也终成炸雷，响彻在陈灵昀的脑海中！
天知道那个时候，陈灵昀听到这一句话后，心里翻涌着的是什么？
他要用多大的信念，再一次拒绝这个满眼含泪又强颜欢笑的女孩？
他凭什么？
如果十级的疼痛足以让人死亡的话，那么陡然遭到十一级的疼痛，反而不会死。
因为这剧烈的疼痛，会让人拼死反扑！！！
就像现在！
陈灵昀那即将死亡的一缕意识，彻底疯狂！！！
它在翻涌，在咆哮，在挣扎，在用尽所有一切的力量，去抢夺自己所有的一切！！！
那是只属于他，并且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
绝不！！！
——轰！！！
黑暗中，一个身躯陡然绷直，他豁然咬紧牙关，用尽自己一切的力量，猛然间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就像是沉睡在最深渊处的那个巨龙，陡然从黑暗之中冲出，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