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阴差阳错（2）
“无迹，去，帮我买包烟。”听到顾清云的陈述，谷雨原本戏谑玩闹的神色忽地暗淡了下去，古井无波的脸上， 隐隐藏着惊雷。
紫风华的情绪也异常激动，一双粉拳紧紧地攥着，银牙紧咬，身体微微颤抖着。
是他！原来是他！
无迹为难了，他知道谷雨即将做什么，但他未来执法员的立场，不应该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的，我们去去就回。”君还池一把牵住无迹的手，使劲拉扯着将他拖出了巷口。二人刚一离开，顾清云的尖叫声便传了出来。
挣脱了紧紧包裹的小手，无迹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有些犹豫地望向君还池，明明自己晚上才犯了大错，可面对失去理智的谷雨，作为兄弟似乎应该拉他一把。
原因无他，大秦社会对修行者道德的要求，就是这般过分严苛。
“我是当事人，我对此人的憎恶不比谷雨少。可我隐隐觉得我们不应该这样。以后如果谷雨犯事儿了，难道我也能像现在这样装作没看见吗？”
可那个人买凶杀人，差点害死了紫爷和你。君还池想要出声辩驳，但无迹有些黯淡的眸光就在眼前，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幽幽回了一句：
“是啊，情感与理智产生冲突，总是让人无所适从。”
面对这位暗恋的师兄，她总是希望对他顺从。
“好吧，这点时间应该也够了。咱们走吧。”
不等她再有动作，无迹已经迅速返回了灯光晦暗的巷子里，从谷雨的拳头下抢过了顾清云反剪住双手，同时挡在了这位可怜的罪犯身前。
但能护住顾清云的肉身，他却解不开谷雨的幻术。只得劝起这位好兄弟。
“够了谷雨，解开幻术。一会儿还要审讯。”
“放心，我有分寸。”谷雨直接拒绝。
“小雨，听话。”面对为自己出头走向错误道路的谷雨，紫风华叹了口气，可还是选择了制止。
她也有自己的立场。不仅是爱人，更是为人师表。
紫风华的话一出，谷雨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这位被幻术和拳头狠狠折磨的纨绔，终于痛苦地跪倒在地，低声地哀嚎起来。
“能判死刑吗？”谷雨心情复杂地转过身去，不再望向顾清云。前世的自己也是警察，殴打犯人，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对。
可是，前世还有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尽量吧。”无迹此时也不敢做出保证。
紫风华刚才没有动手，只是望着这位为他疯狂的男孩。她捧起谷雨的手放到眼前，红彤彤的拳头让她感觉又好笑又心疼，轻轻地吹上了一口气。
“都练了半个多月了，还能把自己打伤呢。”
微凉的气息吹散了疼痛，望着黛眉微蹙的姐姐，谷雨大脑中一片空白，脸颊顿时红得发烫。
好在姐姐应该没看到。
见二人勾勾搭搭，无迹背过身去，不去看这让人艳羡的一幕，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有个女孩，也曾这样对过他。轻咳一声，他对谷雨问道：
“那几个杀手在哪儿，你审过了吗？”
“他也在找。但没找到。”
“哦。”
……
等了个半小时，专案组终于到达。
四人没有找地方执法局报官，渝龙府这几大宗门同气连枝，一旦走漏风声，保不齐很快就有人来说情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直接交给专案组最为稳妥。
马正大步流星，走在队伍最前方，人还未到，爽朗的笑声已经传入耳中。
“你们这几位福星，真是奇了。出来旅游都能顺便抓个嫌疑人。”他拍了拍谷雨和无迹的肩膀，一脸赞许之色：“要不是你们前途已定，真想把你们挖过来。”
“侥幸，都是侥幸，哈哈。”无迹一脸得意地笑着，感情的失意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果然，还是搞事业来得香。
谷雨感觉还不够满足，有些遗憾地回道：“只可惜，那几位杀手没有和他在一起，不然就可以一网打尽了。”
拉好警戒线，控制住嫌疑人，四人随着专案组进入了顾清云租住的民房，便闻到客厅里里弥漫着奇怪的刺鼻气味，看到了地上散落着的不堪入目的小广告。
“这位被流放的少宗主，据说是来酆都以后堕落的。”
有了幻术里的预先审问，谷雨娴熟地在房间里找出了违禁物品，并示意专员前去取证。
“吸读，瓢昌。据说为了不暴露身份，走的是王南的路子。这岂不又是意外收获。马组长这次下酆都，可以把这两条线一起收了。”
“王南？”这是马正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南山宗的少宗主，和顾清云是一丘之貉。”紫风华推了推墨镜解释道。
马正微微点头，不置可否。这种非法审讯出来的证据是无效的，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等专案组成员的调查。
在这普通民房里，专案组成员们各自忙碌着，恨不得掘地三尺。作为组长的马正倒是闲了下来，从怀中摸索出烟盒，朝着谷雨和无迹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便默契地走向了楼梯口。
在案发现场抽烟，是不符合规定的。
马正和二人有过接触，但交流并不多，他倒是和学府两位国士一样，没什么架子，随意地与两位后生聊了起来：
“首先要恭喜二位了，尤其是谷雨。修道院总算没有辜负你的信任，渝龙府两起恶性袭击案，算是初步告破了。我这个老家伙，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感谢马组长，为我家师尊主持公道。”和无迹的淡定不同，谷雨朝这位老前辈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马组长主持正义，维护法律尊严和市民生命安全。”无迹也连忙跟着躬身行礼。
“都是好苗子，委屈你们了。”两位后辈的鞠躬，马正倒也受得起。轻轻拍了拍谷雨的肩膀，马正感慨地说道：
“下半年你研一，大运会你会去吧？到时候来了京城，记得来我家坐坐。大秦有好几位研二研三筑基的天才，到时候可别马失前蹄。”
谷雨自然从善如流。这位马国士，虽然是因公出差，却也着实让谷雨欠了一个大人情。再者说了，大秦修真界金字塔顶端的强者抛来的橄榄枝，还不得赶紧接着。
大运会全称秦国大学生运动会，四年一届，是大秦青年才子的盛会。像谷雨这样修真院的天才，自然不会缺席修行者比武赛事。
虽然比不得谷雨和无迹二人的绝世天资，但大秦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研究生阶段筑基的天骄，倒也有那么几个出类拔萃的。
看到马正对谷雨的照拂，无迹自然欣喜。只是他这话，隐隐有告别的意思，这才询问：
“马组长，你这是要回去了？”
“是啊，你们本地人可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案子已经基本查清，重大嫌疑人全部落网。至于剩下的几位杀手，通缉令已经撒出去了，就留给本地的官吏吧。”
他把自己称作不速之客，看来对渝龙府的本地官僚颇有成见。或许，马正的回归，便是蝴蝶振翅的开始。
“谷雨，后面有什么计划？不会只想当个大学教授吧，有没有想过整点副业？”无迹的工作已经定下，剩下的谷雨，马正自然想好生拉拢。
谷雨则正色答道：“这段时间正好考虑过这个，等大学毕业了，我计划去应聘一个民兵岗位。毕竟有修为在身，什么时候需要了，也好为国家做点事情。”
马正欣慰地点了点头。愿意做事情就好，这孩子现在毕竟是王玉枫之子，想把他拉拢到身边，还是有点不仗义。
眼看烟头即将烧完，马正望了一眼民房内忙碌的众人，对两位后生神秘兮兮地说道：
“内阁现在正在搞换届选举，咱们修行界，很快也会有大动作，到时候新闻出来，可别过于惊吓了。”
至于是具体是什么新闻，他却闭口不言了。只能说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香烟抽完，这场三个男人的小会便宣告结束，无迹先行离去，谷雨在身后走时，却被马正拽住，小声叮嘱道：
“小谷雨，我也算是清楚你的品行，知道你是个真性情的。可其他人对你或许没这么了解。殴打犯人，幻术拷问，这种事情万一被捅到修道院，把你记了一笔，可会对你以后评国士职称不利。”
搞一半天，在这儿等着呢。谷雨原本还对这场小会莫名其妙，这下终于明朗了。先礼后兵，私下授课，马正也算是给谷雨留足了面子。
所谓矫枉过正，大秦修真界的最高职称，可没这么好拿。不管是有些之人还是道德洁癖，都可能拿这些污点来做文章。
国士之间，也不是一条心的，难免也有江湖。龙道一不就是如此？
但谷雨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反而对马正反问：“马组长，如果这桩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能忍得住吗？”
“臭小子脾气还挺倔，跟你家干妈一模一样。”马正没有回答，只是爽朗大笑着，回屋主持工作去了。
谷雨眯了眯眼，内心思绪电转。今晚的事情，当事人也就这么多。如果真有谁能够知悉来龙去脉，只可能是龙道一了。马正这是，对这位本地知府大人起疑心了？
评国士职称，除了考究修为，还需要在国士之间进行投票。马正的叮嘱，是在委婉告诉自己，小心龙道一？
头脑风暴没有结果，录完口供，谷雨一行便向马正辞行。紫风华与无迹已经退出专案组，继续牵扯案件，并不符合规定。
返程的车上，谷雨思考着最近的事情，有些心事重重。尽管龙道一在对自己示好，可如果挡了他的路，他还会是这个和蔼可亲的形象吗？
这位知府大人毕竟是府衙一把手，一个指令便让王妈和李叔动弹不得，如果跟他对上，还真是苦恼呢。
权势的力量，可远远大于修为。
“怎么这么严肃，在想些什么呢？”紫风华坐在后排，对沉默的谷雨问道。
谷雨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紫风华已经揪住他的脸颊，强行扯出一个笑脸来。
“我的大英雄，刚刚抓住了重要的逃犯，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说完，紫风华瞥向前座的二人，见二人没有注意到后排，她蜻蜓点水般，在谷雨唇上啄了一口。
随即迅速回到原位，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弯眸笑着。
这下，谷雨沉寂的阴霾被一扫而空了。
心照不宣地朝姐姐笑了笑，谷雨伸了个懒腰说道：“肚子好饿，都怪无迹，晚餐压根没吃饱。回去以后点份夜宵吧。”
“别这样啦谷雨，无迹不是故意的。”君还池挽尊。
“好啊，我们去吃烧烤。”紫风华被谷雨传染，也跟着伸懒腰。
原本破了大案心情还不错，可听到谷雨扎心的话，无迹选择了沉默。
很快便回到了酒店，谷雨下车，忽然内心一阵悸动，他停下了脚步，不解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远处的孤山。
那种呼唤着自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