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碰壁
谷雨独自一人坐在学府大道执法分局的会议室里，一言不发。
在他第二天刚出院的时候，无迹就告诉他，叶辰刚进执法局一小时不到，就被沙区执法总局带走，随后一刻钟不到就被释放。
取保候审手续，到现在还没补齐。
曾经想过事情会很麻烦，但没想到，叶辰刚到渝龙府，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势力。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执法局选择了对叶辰进行明目张胆的包庇。
为了程序上不被叶辰挑错，无迹已经渝南区执法局去实习了。但他还是给谷雨铺了路，提前联系今天学府大道分局长陶峰和谷雨的会面，当面询问状况。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询问，到底学府大道的单位，渝都学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结果谷雨一大早过来，并且在会议室里等了一个上午。
陶局长的逃避，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学府的面子毕竟不是谷雨的面子。再说，面对一位执法口同事兼未来执法界新星，陶峰愿意给无迹面子。但谷雨，陶峰并不认识。
此时的谷雨已不复往日的精神，右眼的光芒显得有些黯淡，面色憔悴。变化最大是发型，长长的斜刘海遮住了左眼。
他拜托李景老师亲自操刀，将自己的左眼给了紫风华。
基层的执法局永远是忙碌的，他们什么业务都有。小偷小摸，邻里纠纷，户籍办理，周围巡逻。敞开的会议室门前，执法员与居民脚步匆匆，好不热闹。
但会议室里确是那样的安静，所有人都默契地遗忘掉这个大四的青年。
手机铃声忽的响起，室友周毅打来了电话。谷雨按下接听键，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周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哇，雨哥，你的声音怎么了？”周毅家里是干工程劳务的，是宿舍里唯一的富二代，大学修精神系和土木系双学位。电话那头有些吵闹，这狗子现在想必是在工地上。
“只是一上午没说话了。”轻咳了两声，谷雨的声音这才恢复正常。
“你猜我现在在哪儿？”说是让谷雨猜，但周毅当然知道他猜不出来，直接就给出了答案：
“在你老家平山镇，渝涪北线高速平山收费站。听说你们涪江的豆花饭很好吃，马上中午，我准备带几个弟兄去狠狠地炫一顿。”
这土木狗，一如既往的精神呢。听到他在家乡，谷雨笑着对周毅说道：“可别问我哪家店好吃，别忘了我是孤儿，小时候我可吃不起外面的豆花饭。”
“切，你这个假的涪江人。”周毅停顿了一下，这才试探着开口：“雨哥，那个啥，我听白发说，你跟一个叫叶辰的人结仇了。”
“你这家伙，消息还真是灵通。前几天是把他给揍了一顿。有什么问题吗？”提到揍叶辰的事情，谷雨望向自己的拳头，心情也不由得畅快了些许。
周毅压低了嗓音，嘈杂的环境下，有些听不真切。
“有点小问题。我接到内幕消息，蜀山集团在渝龙府买下了东门广场那块地，据说花了一百多亿，后续建设还要花几百亿。这个家伙在这个时候去学府踢馆，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几百亿的大项目吗？难怪呢。”
谷雨揉了揉眉心陷入了沉思。他对钱没什么概念，但他知道，这么大一笔投资放在渝龙府，哪怕叶辰什么都不做，也会有无数的人愿意卖他的面子。
“雨哥，我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周毅扭扭捏捏地开口：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出去躲躲。据我所知，叶辰这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在蓉山府的风评非常差。你很可能会被他报复。虽说你刚刚考上了筑基职称，但毕竟是单枪匹马，还是要小心被叶辰暗算。”
谷雨当然不会考虑周毅的建议，只是冷冷回道：
“周周，你关心我，我心领了。但你的建议，我恐怕不能接受。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实话告诉你吧，现在的渝龙府，能打赢我的人已经不多了。不管是叶辰还是蜀山集团，我都有资格不放在眼里。”
“好吧，虽然你每次吹牛都很吓人，但似乎都应验了。谁让你刚刚把紫老师都打不过的人给狠狠揍了。总之一切小心就对了，我工地还有事，不跟你说了哈。”
挂断电话，谷雨陷入了沉思。
怪不得叶辰被释放，怪不得检察院不立案，怪不得学府内至今没有表态。怪不得，陶勇要一直躲着自己。
风华仙子，没想到我们的敌人如此难缠。要为你讨回公道，可能会有点难呢。
午饭的时间到了，一位女性执法员为谷雨送来了盒饭。
“学府食堂送来的，应该会合你的胃口。陶局临时出任务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先填饱肚子吧。”
叶辰对她微笑致意，却拒绝了用餐。“多谢师姐，我不饿。”
“没事，盒饭我就放这儿了，等你饿了再吃也不迟。如果饭菜凉了，局里有蒸锅，到时候找我给你加热一下。”
谷雨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女性执法员也不再理会谷雨，转头离去。
只是刚走出会议室，她就给陶峰发去了飞聊信息：陶局，他不吃饭也不问您的情况，就在会议室一直安静坐着。
陶峰回复得很快：我知道了。
要不你还是见见他吧？女性执法员再次发去了消息，但这次，陶峰没有再回复。
谷雨继续乖巧地坐着。既不玩手机，也不对陶峰催促，只默默望着会议室门前的人来人往。
门前的脚步由多变少，步履匆匆的脚步也变得缓慢而疲惫。中途那位女性执法员又来了两次，一次是问谷雨要不要热热饭菜，一次是问谷雨要不要吃晚饭。都被谷雨拒绝。
直到外面天完全暗了下去，直到执法局只剩下寥寥几人值班，那位女性执法员终于带来了消息，让谷雨去陶峰办公室找他。
一天的久坐，谷雨起身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他终于见到了这位，同样在办公室里躲了一天的局长。
“小新，去把热好的饭菜给谷雨公子送来。”见面第一句，这位老局长到底还是心软了。只是他说谷雨公子的时候，带上了重音，明显是有些埋怨。
“谢谢陶局长，我不饿。”谷雨有些赌气地拒绝。
“行了，我都见了你了，还逞什么强。”五十岁出头的胖局长对谷雨不满地说道。
盒饭很快端来，谷雨也没再坚持，当即开始狼吞虎咽。即使在修真界，能量守恒也是成立的。对于修士而言，强大的战力往往以为着高强度的吸收。
哪有修士一天不吃还不饿的。
望着大快朵颐的谷雨，陶峰轻轻叹了口气问道：“你的来意我知道。只是谷雨，你得先回答。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是我？呵，为什么不可以是我？”谷雨停下筷子，与眼前的局长对视着。
这个年轻人，真像当年的自己。什么都不懂，但也什么都不怕，一心只想做对的事情。陶峰望着谷雨玩味笑道：
“你就以这个理由来找我？因为你热心肠，因为你有正义感？”
他没有全程没有提叶辰一句，立场应该是可以争取的。想到这里，谷雨反问：“不够吗？我是紫风华门下大弟子。”
“不够。”陶峰摇了摇头：
“那天的监控因为电脑故障丢失了。分局没有人会为你出庭作证。回去吧，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就算有也不会给你。”
为什么突然提到监控？为什么说就算有也不会给我？
陶峰的这番话，莫名其妙的同时，又带上了些许暗示。
谷雨起身，向着眼前的长辈躬身行礼。“陶局，我要怎么做，才能真正代理紫风华，介入这件事情？请你教我。”
“首先，你得有紫风华的授权。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我要看到渝都学府的态度。”陶勇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忽地生出一阵感慨：
“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小了。纵然你是天资卓越的筑基修士，在法律的框架下，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一滴水，只有汇进大海里，才永远不会干涸。”
走出学府大道分局，谷雨望着天空陷入了沉默。
雨依旧滴滴答答地下着，周围的行人已经很少。面对车水马龙的道路，谷雨一时竟陷入迷茫，不知道该去向何处。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陶局为难你了？”无迹早已等在外面，眼见谷雨出来，他给谷雨递上了手中的奶茶。
他来接谷雨回学校。
顺手接过奶茶，谷雨将车钥匙丢给了无迹。
“你来开车，去蜀山酒店。”
无迹默默接过了钥匙，行驶在通往市中心的道路上。
“一只眼睛。对生活影响大吗？”眼见谷雨有些沮丧，无迹便找着话题和他闲聊。
撇了无迹一眼，谷雨懊恼地说道：“暂时还没习惯。今早出门超速还被扣分了。”
“你这哪是因为不习惯。你小子本来开车就虎，刚拿到车的时候不就超速了一次。只能说王妈太宠你了，这都不把车收回去。亲妈也不过如此了。”
“无迹，我有点迷茫。”沉默了一会儿，谷雨望着窗外轻声说道：
“我以为我能在紫风华苏醒之前把叶辰送进去。但现在叶辰已经被放了，检查院不给立案，学府大道分局态度暧昧，赵凡什么都不肯说，徐主任更是人都找不到。今天我才知道，紫风华苏醒之前，我可能什么都做不了。”
“没去找王妈？你可是她亲儿子。”
“暂时还没有。”谷雨轻声叹了口气。
“已经够麻烦她老人家了。就算再宠，那毕竟不是亲妈。”
无迹还从未见过如此气馁的谷雨。他伸手拍了拍无迹的大腿，坚定说道：
“这些年，为了发展，对一些问题是稍微放松了一点。但是作为执法员，我负责任地跟你讲，底线我们是坚守住了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算叶辰是龙知府的儿子，咱们最后也能把他送进去。”
“哦。”谷雨望向无迹，心里暖暖的，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才上班几天，就学会画饼了？”
“所以说，你要我带你去蜀山酒店，没问题。就算是上刀山我也陪你去。但是，谷雨，不要冲动。作为执法员，我不允许你有任何的违法行为。”
“想多了你。我……我就是有些迷茫，所以想去看看叶辰。”
“是啊，看到那人逍遥法外，斗志一下就有了。”没有继续提叶辰，无迹突然八卦地问道：
“我有一种感觉。你是不是喜欢紫爷？”
沉默了好一阵字，谷雨在脑海里脑补了无数种搪塞过去的话术，但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他最终选择了坦白：“是的，我喜欢她。但是记得保密。”
“还保密呢。再过段时间，她自己都能看出来。”
“哦。”
到达蜀山大酒店，无迹在露天停车场停好了车。谷雨摇下车窗，一支接一支抽着烟。独门幻术发动，淅淅沥沥的雨作为谷雨的眼睛，围绕着蜀山酒店一遍遍寻找叶辰的踪迹。但等待许久，他都没有走进雨的范围。
是啊，正常人都在屋子里躲雨，谁会和谷雨一样无聊，对淋雨情有独钟。
其实谷雨本不必这么鬼鬼祟祟，只要偷偷潜入蜀山酒店，找到叶辰的位置。到时候，便是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只可惜，作为守法公民，他并不能。
“无迹，我不甘心。咱们两人，不管是谁，修为都完胜叶辰，可现在，却只能窝在车里，眼睁睁看着叶辰在豪华酒店里逍遥法外。”
没能和叶辰会面，谷雨有些沮丧地说道。
“兄弟，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多少修士，源于这一句不甘心而堕落，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修行要用在正途，你可不要做冲动的事情。”无迹拍了拍谷雨的肩膀安慰道：
“我和你一样的愤怒，但我依然相信渝龙府的司法。叶辰一定会被绳之以法。”
谷雨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眼前蜀山大酒店华美的灯光若有所思。
在谷雨达到蜀山酒店之前，叶辰便已经在酒店顶层的观景台上站了许久。苏雪儿恭敬立在身后为他撑着伞。
雨夜的渝龙府夜景，不同于往日的喧闹，有一种宁静淡然的别样美感。为了拿下这个绝美的城市，看来，有一些决心，不得不下了。
“这场服从性测试并不成功，渝龙府各势力态度摇摆不定。看来咱们下的诱饵还不够大。”叶辰抽着雪茄，向秘书下达指令：
“去，以我的名义下红头文件，原定分为两期的投资直接改为一期。将两百多亿直接砸下去。我倒要看看，这群野狗到底疯不疯。”
“这……”苏雪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叶辰提出了疑问：“不用跟宗门汇报一声吗？”
叶辰转身，轻轻拍打着秘书的脸，脸上的笑容阴翳而可怖。“我是少宗主，我的意志就是宗门的意志。明白了吗？”
“是。”苏雪儿再不敢犹豫，连忙转头回去加班。
苏雪儿带着伞走了，叶辰凝聚灵气护盾避雨，同时也暴露在了谷雨的幻术中。他低下头，看见了不远处的车库里，那辆开着车窗的低级代步车。
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叶辰与谷雨有了一瞬间的短暂对视。
但他并没有看见谷雨意味深长的眼神，只看见那辆车随即便启动发动机，向着西边的道路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