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父子

    “爸。”

    秦浩回家以后，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秦岳，对于秦岳的到来，秦浩是惊讶又惊喜的。这一点点的喜悦，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

    秦浩出国已经半年多，这期间，他爸秦岳别说是探望了，就连电话关心都少之又少。他们之间的关系，在秦岳离婚以后，就一直是这样客套而疏远的。秦岳的父母一直埋怨他，认为他有了老婆就开始冷落儿子，但是他们说了很多次，秦岳的都听话的答应了，但是父子两人还是这样僵持着。

    “回来了。”

    秦岳从昨天被王炳章送回家以后，就一直没有睡，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又胀又疼，很疲惫，可是心里又有一种异样的亢奋，让他无法平静下来。

    于是他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阳台上，吹着风，望着那片寂静的夜空。

    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想，他总是想到一点什么，就突然断掉了，又想起来那另一段，可是到了最后，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想明白。

    他、秦浩，还有俞言，他们之间，仍然是死局。他不介意还给俞言一条命，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替秦浩还给俞言一条命呢？即使他愿意给，俞言就一定要吗？天底下哪来这样多的好事，他想赎罪就赎罪，别人一定就要原谅吗？

    况且，他的命，本来也就是欠着俞言的，算上秦浩的份，他这一条贱命，根本不够还。

    这一刻，秦岳突然开始思念秦浩了。

    在从王炳章那里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秦岳发现自己不是在怨恨秦浩，而是在心疼他——他对不起俞言和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这一刻，他发现他连秦浩也辜负了。他所谓的父亲的责任，难道只是是给他吃饱穿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出现在他的身边吗？

    不可否认，这是作为一个父亲，需要具备的必要条件，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人，是有情感需求的。

    当秦浩开始对于这个世界有了感知能力，他就会有自己的情感诉求。他会渴望被理解，被认可。简单些理解，就是人的一生，就是一个不断闯关的游戏，当你在一个阶段积累了一定的基础以后，你就需要朝着下一关前进了。如果他的成长速度被人为的打乱，不管是过快还是过慢，这都不是一个好现象。

    现在，秦岳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分析秦浩的成长过程，他发现秦浩这短暂的16年，一直是混乱的。

    他作为父亲，似乎从来没有关心过秦浩的心理健康。不管是对于他的亲生母亲徐梦的离开，还是俞言这个年轻后妈的进入，他都没有观察过秦浩的反应，更没有尝试过向他解释这其中的区别。

    当然，我们不能因为秦岳的疏忽，就以此来为秦浩的心理扭曲寻找借口，从而为他的各种罪行开脱。

    这只是秦岳作为一个父亲，在面对自己儿子所犯下的罪过时，能够想到的最宽容而公正的理由了——子不教，父之过。

    秦岳想，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小孩子，他们为什么没有和秦浩一样想，为什么没有犯下和秦浩一样的罪行，也许，就是因为他们有更加称职的父亲吧。

    秦岳一直枯坐到天亮，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他脸上的时候，秦岳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但是他想，他该去看看秦浩了。

    “住的还习惯吗？”

    秦岳也是今天准备出发的时候才知道，秦浩已经从他亲生母亲徐梦那里搬出来了，他之前还在学校住过一段时间，但是最后还是搬了出来，自己在外面租了一个小公寓。秦岳在联系徐梦的时候，电话那边突然沉默下来。

    “你不知道浩浩住在哪里吗？”

    徐梦只知道秦浩要搬到学校里去，她承认自己对于秦浩有亏欠，但是母爱这个东西，不是水龙头的水，也不是沙漠里的沙子，她已经缺席了十年，甚至还有了自己的孩子，即使有，也都已经分给了她现在的孩子，所以对于秦浩，她只有不断地积压亏欠。

    但是这种情绪无法通过量变达到质变，或许也有一天会实现，但是就现在的结果而言，显然，她对于秦浩的愧疚，还不足以转化成涓涓母爱来滋养秦浩那营养不良的心。

    对于秦浩的到来，她的家人们好奇了一阵，但真的相处下来，还是尴尬居多，因为这里和秦浩羁绊最深的徐梦，都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久而久之，他们就都默契的放弃了团结秦浩的想法。

    秦浩因此轻松过一段时间，于是等他发现这家人已经彻底放弃自己以后，他就向徐梦提出了离开这里，搬进学校的打算。

    他其实当初决定出国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因为他发现自己在提及母亲这个词的时候，已经不会再有想要哭泣的冲动了。即使连恨都没有，他心里平静无波，那一刻，他知道，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母亲了，他，终于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孤儿。

    但是他之所以会拖到现在才提出这个想法，一方面是为了让国内的长辈安心，一方面，也是想照顾他亲妈徐梦的心理。

    他其实猜的到自己的到来，会给这一家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也知道，他亲妈徐梦肯定是要努力一下的。那作为她的儿子，他就让着她，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努力一下。

    人就是这样的，如果直接放弃了，不仅自己心中会有遗憾，别人说起来也总要带着可惜的语气，不断的说教。所以秦浩不想挣扎，他就坦然的接受他亲生母亲的努力，然后等着她放弃。

    不知道现在父爱爆发的秦岳，知道了秦浩心中的想法以后，会有什么感想。但是王炳章一定又会撇着嘴，鄙弃他的凉薄。

    “您怎么来了？”

    对于秦岳的到来，秦浩是开心的，可是当他放下书包来到秦岳身边的时候，他还是不知道，除了这一句，他还能说什么。

    “我昨天见了你炳章叔，和他聊了聊你的事。”

    秦岳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秦浩，这孩子已经长大了，出国半年多，不仅个头长了，整个人的气质也变了。之前的他，就像一棵在隔壁摊上艰难扎根的白杨树，挺拔，但是不茁壮，现在，秦浩的周身带着一种松弛感。

    秦岳看看自己儿子，见他正亮着眼睛望向自己，他没有拐弯抹角，选择直接向秦浩说出他这次过来的目的。

    “哦，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