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控诉
自从他们周边游回来,俞言就开始刻意的躲避樊华,起初樊华并没有察觉,因为他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劳碌模式。但是在接连几天他为俞言准备的晚饭都没有人吃,直到冰箱都被剩菜装满了,他才察觉到异常。
今天樊华难得回来的比较早,他还特意去了菜市场,买了鱼想给俞言做个鱼汤,做饭的时候,他才猛然察觉,最近家里似乎特别的安静。
樊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他打开冰箱想要把刚做好的蔬菜沙拉放进去保鲜——自从上次俞言说她要减肥开始,家里每天都会有不同的蔬菜沙拉,虽然明知道当时那只是俞言情急之下撒的一个谎,可是樊华依然觉得甜蜜,并且珍视。
打开冰箱以后,樊华那因为连续多日加班而疲于思考的脑子终于运转起来了。樊华一手托着沙拉碗,一手拉着冰箱门,看着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保鲜盒,他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俞言最近都没有吃他做的饭!
樊华把沙拉碗放下,又把冰箱里的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他看着自己精心制作的饭菜,有的是自己装进保鲜盒里贴上便利贴,嘱咐俞言醒了以后自己加热下,有的是被俞言装进冰箱的,因为家里保鲜盒不够了,俞言就直接放进碗里或者盘子里,满满的塞了一冰箱。所以他刚才打开冰箱的时候,才会感觉味道那么奇怪,因为有的菜已经放的太久,尤其像蔬菜沙拉这些,已经发霉变质了。
樊华饭做了一半,就开始收拾冰箱。家里不仅这些菜坏了,就连牛奶都过期了,樊华几乎把冰箱里的扔了大半,好不容易把冰箱收拾好,樊华看着垃圾桶里,被自己扔掉的饭菜疑惑,俞言最近都在干嘛,自己做的饭不吃,家里的快餐速食也不吃,她都怎么生活的?
樊华干脆洗洗手,来到俞言门前,他先是把耳朵轻轻贴上俞言的房门,想要听听俞言在里面干嘛,但是他听了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他又跃跃欲试的握上俞言的门把手,依然是被锁上了。
樊华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敲响房门,但是里面一直没有人回应,樊华拿出手机给俞言打电话,也是无人应答的状态,樊华有些着急,可是也没有办法。
再次回到厨房,樊华看着案板上的死鱼,无声的和它对视着。
俞言半夜到家的时候,樊华还没有睡,他从下午就一直坐在客厅里等俞言,晚上9点以后,樊华逐渐暴躁起来,可是他握着手机,看着自己发过去的一串串信息,他犹豫几次都没有再拨打电话,催俞言回来,他不想,在俞言对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和信任度的时候,让她对自己产生更加强烈的抗拒感。
“你去哪里了?”
俞言原本还轻手轻脚的在开门,生怕弄出太大的声响,但是当房门打开,客厅里明亮的灯光倾斜出来的时候,俞言就知道今天终于是躲不开了。
“你还没有休息呀。”
俞言若无其事的走进来,故意忽略樊华的问题,只是在开门的那一瞬间迟疑,进门以后就神态自若的和樊华聊着天。
她似乎真的很惊喜,樊华今天可以回来的这么早,俞言换了鞋就朝着樊华走过去,她一下子就瘫进了沙发里。
“唉,还是家里好啊!”
俞言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就闭上眼睛,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就不想动了。樊华本来等了一下午,心里又气又急,可是现在见了俞言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霎时就灭了。
“你干嘛去了,打你电话也不接,做好的饭也不吃,冰箱里的菜都坏了。”
樊华小声埋怨了几句,就站起来去了厨房,原本准备的晚饭,现在正好当做宵夜了。他端着托盘出来的时候,俞言竟然已经睡着了。樊华把饭菜放到阳台的小桌子上,就折返过来叫俞言。
樊华去了厨房,俞言就直接脱了鞋,侧躺在沙发上。樊华蹲在地上,去看俞言睡着以后乖巧的脸。她今天好像很开心?到底干嘛去了,回来的这么晚,才这么一会就已经睡着了。
樊华心中有些气,埋怨俞言不告诉他,明明他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给俞言,怎么她就忍得住,什么也不和自己说呢。
她还是这么固执的把自己圈禁起来,不肯放自己自由,也不允许别人的靠近吗?
樊华伸出手指,在虚空中描绘着俞言的轮廓。他其实更想把俞言抱在怀里,亲亲她的脸颊,揉揉她的小手。再假装自己生气了,吓吓她,好让她赶紧向自己坦白,她都背着自己在干嘛。
可是他不敢,对于俞言,他已经清楚,虽然这个女孩子倔强又固执,可是她只吃软,一点硬都不吃。所以想要在她这里讨点便宜,只能委屈自己,越是委屈自己,俞言就越是内疚,他想要的,才越容易达成。
唉,谁说谈恋爱需要开诚布公的,这世间,有哪一段关系是不需要经营的呢?那又怎么可能少的了圈套和计谋呢?
樊华看看表,俞言已经睡了15分钟了,休息的也该够了,再多晚上就不好睡了。
樊华轻轻叫着俞言的名字,俞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就又睡过去了,但是她嘴上却还一字一句,清晰的回答着樊华。
“嗯,我这就起来。”
樊华看着俞言很快又当着自己的面睡了过去,很显然,她已经睡迷糊了。樊华看着这样的俞言,心里只剩下无奈。他干脆直接盘腿坐在地上看着俞言,他原本是想看看她这一次能迷糊多久,谁知道,竟然就让俞言彻底睡熟了。
樊华看着俞言睡着了还在微微翘起的嘴角,他想,她一定是梦见了开心的事,也不知道等她睡醒了,会不会告诉自己。
樊华望着她的脸出神,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附身过去,吻上了她的唇。开始还只是轻轻的触碰,樊华担心她被自己吵醒,但是当他终于触碰到那两瓣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嘴唇后,他的理智就全都被欲望湮灭了。
樊华不断向前逼近俞言,直到把她半搂进自己怀里,中途,俞言睁开迷蒙的双眼,她似乎还没有分清楚这是梦境还是真实的,就再一次被樊华的热情裹挟着,翻滚在情欲的浪潮里。
第二天,俞言是在樊华的床上醒来的,因为她的房间还上着锁。
这一次,樊华早早的醒来了,他侧着身,单手撑起支着自己的脑袋,想是一只大狗,在守着他的肉骨头。樊华既盼望着俞言醒来,可以向她说这一天的第一声早安,又担心她醒来,怕她再一次的逃避,企图用“成年人”这个借口来推翻他们昨天的一切。
“早!”
俞言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迷茫的,但是听见樊华的声音,看见他的笑脸,关于昨天夜里的事,俞言全都想了起来。她心里翻江倒海,但是面上却是无辜又平静,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樊华。
正如樊华所担心的那样,俞言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直接离开这里,但是看着樊华的笑容明媚的脸,她又说不出口了。她可以不接受樊华的爱,但是她不能去践踏他的好。望着樊华那双清澈的眼睛,她能够感受到里跳跃的火苗,她想要说的话,就怎么也张不开嘴了。
“早。”
犹豫再三,俞言也礼貌的向樊华道了一句早安。但是接下来,她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她想起床了,可是樊华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她,她实在不好意思像上次樊华那样,直接站起来……这画面俞言只是想象了一下,就赶紧抓过被子把自己埋了起来。
俞言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她也在有意的逃避樊华那热切的眼神,于是她直接翻了身,背朝樊华,想要继续装睡,既能躲开樊华,也能缓解自己现在的尴尬,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想想后面该怎么办。
其实从度假回来,俞言的内心就在挣扎,她想解除她和樊华的约定——不再合约结婚。俞言当年可以接受自己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现在也依然可以接受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她虽然渴望被爱,但是她不愿相信男女之间的爱情,她情愿用一份亲情,来填补自己今后的人生。
她越来越清晰的感受到樊华对于自己的爱意,这是她所恐惧的,她不想要这份爱,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爱人的能力,她怕自己无法回馈给樊华同样的情感,这样,她认为自己始终亏欠着樊华。
她曾经被打碎过,现在的她,只是刚刚被重新粘合起来,浑身上下,还是充满了破碎的不安全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她再次粉碎。
而且,现在的她,是没有心的。
俞言就像一个没有心脏的傀儡,四肢躯干是被重新拼凑的,全身上下布满了伤痕。一举一动都是被世俗所牵扯、拖拽,她没有自己的脊柱,失去世俗的牵绊,她就要软绵绵的摔倒在地了。
俞言想要找到自己的那颗心,一颗被爱填满的心,会有力的跳动着,给她带来生命的力量。她还想要找到自己的脊柱,让她可以再一次挺直胸膛,堂堂正正的行走在这人世间。她想要的只有这么多而已,她的人生已经蹉跎近半,现在才刚刚找到自己前进的目标。她觉得自己 再也没有能力,去兼顾另一份感情了。
樊华的出现,是她始料未及的,包括他们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是更加的无法预料的。她不否认,樊华的出现,让她这单调乏味的生活里,有了更多的色彩和声音。可是她也逐渐清晰的认识到,任何美好的事物,都是被标记好价格的。
她感觉自己的能力,无法保存这份美好,可能她会再次侥幸,短暂的拥有一段时间,可是她没有信心,这份美好,在自己的身边,不会褪色。
这可能就是悲观者很难获得幸福的原因吧——他们因为自己这不幸的开始,逐渐丧失追求美好的权利,因为他们一出生就处于人生的低谷,那里荆棘丛生,危险重重,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陷阱里,这些陷阱甚至都不需要多么精明和周密,因为他们想要诱捕的那些猎物,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你只要随便点根火柴,那稍纵即逝的微弱火苗,也足够让他们不顾一切的扑上来。
看,他们的世界就这么大,只装的下一根火柴的光亮。
俞言掉进过陷阱,好在她耗费十年,终于爬到了井口,看见了她头顶的那片天空。所以她未来的每一步,都是那样的谨小慎微。
俞言为自己选择了最保险的一条路,不带任何感情的结一次婚,只是要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从今往后,她只是希望这个孩子能陪伴着她走过她余下的人生,这样,她的人生是不是也不算彻底的失败。
俞言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可以在心灵上与她产生羁绊的孩子,因为她希望通过这个孩子,来增加她和这世界的牵扯,不然,她总也想不出来,她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她的父亲不曾爱过她,她的丈夫从未珍惜过她,爱她的母亲离开了,她爱的孩子也离开了,她还有什么呢?
俞言只是想为自己争一次,难道她真的就天生孤寡,没有人爱她,她连爱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樊华看着背对着自己装睡的俞言,这一次,他没有让她称心如意直接起床离开,好让她趁机悄悄溜走。樊华从俞言背后不断靠近,他连人带被子,都抱紧了怀里。
“言言,我们结婚吧。”
俞言感受到樊华的靠近,但是她打定主意,装睡到底,不管他一会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打算理会他。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樊华会说出这样的话。俞言僵硬的躺在樊华怀里,一动不动,也不肯说话。
“言言,我想和你结婚,不管你信不信,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要娶到你。”
樊华低头嗅嗅俞言的头发,歪头去看俞言,发现她还是紧闭着双眼不肯搭理自己,于是他伸手拨开俞言脸上的发丝,微微向下拉扯她的被子,好让她的鼻子漏出来,才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呢?”
樊华抱着俞言轻声的向她诉说着自己的心事,他想,他是一定要说出来的,不然言言总也不肯正视自己,他不能让她继续逃避了。
“我的心从来内有跳的那样乱,可是我的脑海里却是异常清晰的响起一句话:就是她了,那个我注定要追逐一生的身影。”
即使现在再想起那天的事前,樊华还是激动的,他想,如果那天能够重来,他一定会更加主动的靠近俞言,直接将她抱在怀里,不会让她和自己绕了这么远。
“言言,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四处漂泊,我的祖父一直让我去寻找我内心最深处的呼喊声,他让我去追寻我最渴望得到的一切。可是我庸庸碌碌28年,从来不知道那个声音 到底是什么,直到那天遇见你,我才彻底的相信宿命。”
樊华抱紧俞言,他稍稍用力,把俞言的身体摆正了,让她面朝着自己,俞言执拗的不肯让他称心如意,但是架不住樊华个高腿长,力大无比,他看俞言不配合,干脆直接把俞言整个抱起来,翻转了一圈,终于乖乖巧巧的让俞言窝在了他怀里。
“言言,我们结婚吧,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已经无法只满足于每天都能听见你的声音,看见你的笑容,我开始变得贪心了,我想要像现在这样,把你拥在我怀里,只要一想到回到家,回到有着你的家,我就心中满满的。言言,让我来爱你,好不好。”
樊华把自己的额头靠在俞言头上,他虔诚而珍惜的亲吻着俞言的脸颊,额头,还有她的嘴唇。每一下都是那样轻,就像一根羽毛,被风飘落在一池湖水上,瞬间就荡漾开层层涟漪。俞言感觉被他吻过的地方,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
“樊华,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正确的方式是什么,可是我觉得,最起码,我要对你公平,我现在,给不了你这样浓烈的爱,我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俞言终于无法再假装冷静,面对这样的樊华,她觉得自己也该坦诚的告知他,自己的顾虑是什么,就好像面试者被刷下来了,至少也要告诉他没有通过的理由是什么吧。
“樊华,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所以当我听说你爱我的时候,我本能是害怕,我觉得这是一种负担,就好像身上背负着几亿的债务一样,我感觉自己一辈子都要还不清了,樊华,我是不是很可笑,我渴望有人爱我,可是真的遇到了,我又在恐惧。”
俞言低着头,不敢去看樊华的脸,她还是把被子不断向上拽,把自己的半张脸都埋了进去,这样被紧密包裹的感觉,让俞言有一种安全感。她想要尽可能的把自己的感受讲给樊华听,她不讨厌樊华,甚至她也承认,她对于樊华,也是存在一点点幻想的,可是她被辜负过,她就不想要去辜负别人,所以在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同样爱上樊华的情况下,俞言本能的想要逃避。
“言言,爱就是爱,这是人的本能,你不要这样苛刻的要求自己,你可能只是把自己封闭的太久了而已。”
樊华的大手穿过被子抱着俞言,他让她更加靠近自己。
“况且,爱你,是我自己的事,我只是想要爱你,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樊华想,是啊,爱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有谁规定,我爱了你,你就一定要爱上我呢,我只是想要早早的把你圈进我的牢笼里,你是那么好,我怕别人来和我抢。但是这些话,他是不会告诉俞言的,俞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现在说的这些就刚刚好,他已经感受到了俞言的挣扎,这说明她在动摇了。
“言言,我们结婚吧,我早就做好了准备,你不是想要孩子吗,我也想要一个像你又像我的孩子。别的我们先不考虑,哪怕只是为了这个孩子,给我,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樊华这一次不顾俞言的挣扎,把她的头从被子里挖了出来,他盯着她的眼睛看,见她还是固执的紧闭双眼,樊华大笑一声,就开始去亲吻她。这一次,他的吻霸道又蛮横,激烈又火热,俞言很快就招架不住,终于睁开了眼睛,并且从被子里伸出双手,想要把樊华推开。
可是樊华根本不为所动,她就是他的导火线,平时樊华连握手都不敢,就怕这把火收不住了,现在他和俞言说了这么多,如果俞言铁了心的拒绝自己,樊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继续磨,可是以俞言的个性,只怕以后会对自己更加警惕和小心了。所以樊华干脆破罐子破摔,抱着俞言就不肯撒手,任凭俞言越来越激烈的挣扎,他都没有轻易放开俞言。
“言言,我该怎么办呢?”
樊华终究是舍不得为难俞言的,他抱着气喘吁吁的俞言,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俞言的肩膀上,竟然委屈的呢喃着。俞言心中的火气,突然就被这声音熄灭了,是啊,你到底要怎么样呢?
俞言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纠结些什么,他爱你,你不愿意,他不爱你,你就愿意了么?
“樊华,也许我,根本不值得你爱呢。”
俞言放下自己举起的手,又慢吞吞的缩回被子里,过了许久,只是闷闷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有什么权利来评判我,该去爱什么样的人呢?我只是爱你,不管你是不是俞言,只是因为这是你,你懂吗?”
樊华抱着俞言,轻声在她耳边呢喃着,但是这一次,俞言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委屈和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