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水的女儿
宽敞明亮工作室中,男人静静地站在原地,而在他的身前是一幅足有数人高的巨大画卷。
林克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空白的画卷,伸出一只白净的大手,轻轻覆于其上……
浓郁的水之力肆意而出,浸透画纸,而林克的水之力也由最初纯粹的浅蓝色逐渐变化为了其它不一致的色彩,苍灰,蔚蓝,翠绿………
颜色变换之间,一头宛若鳄鱼般的圣骸兽也跃然纸上……
咚咚咚~
“林克大人~~”
熟悉的女声传入耳中,林克眉头一皱,手上的动作也因此一滞……
元素流动停滞,各种颜色混杂在了一起,使原本瑰丽的画面乱成了一团,而那只充满灵性的圣骸兽也似乎有生命一般发出了一声可怜的呜咽……
林克面色阴沉,单手虚握,一柄带着锁扣的蓝金色短矛也迅速成型,在林克的力量控制下迅速插入了画面上圣骸兽的头颅,进而一路往下,撕拉一声,直接将整张画布分成了两半。
林克一不做二不休,蓝金短矛以常人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连插数百次,直至将画布完全粉碎………
“进。”
林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眉头微皱着望向了站在门口的莫妮卡。
莫妮卡手上端着一个餐盘,餐盘上放了一块精致的蛋糕和咖啡,正一脸懵圈地看着地上已经零落成一地碎片的画纸……
分外诡异的是,画纸碎片上的颜色已经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苍蓝色。
“林,林克大人?”
“我是不是说过,在我工作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
林克声音冰冷,语气显得几分阴沉。
“我……我……抱歉!林克大人!”莫妮卡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连忙将餐盘放在了桌上,随后一手置于胸前,单膝跪地。
“起来吧。”林克摆了摆手,知道这姑娘是最近清闲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莫妮卡,你现在已经触碰到了至冬的管理层,不要因为安稳的生活而懈怠,眼界应该放得再高一些。”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抱歉,林克大人!”莫妮卡连忙道歉。
还以为……还以为林克大人搞了个工作室是真的要画画……没想到居然还在修行……
果然啊,林克大人做任何事都是有深意的……
林克看到莫妮卡对自己那越发崇敬的神色,无奈地摇了摇头。
难得做回正经事,居然被你撞见了。
“林克大人,您这是在练习水元素力的掌控?”莫妮卡有些好奇地问道。
林克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有向莫妮卡隐瞒,缓声说道,“我之前所修习的都是风元素的控制手段,因为家族原因,关于冰元素的技法倒也略懂一二。”
“但这水元素的操纵之术,还处于一个摸索的入门期。”
林克若有所思,之前他拥有水神的神之心时,倒是可以通过权柄强行控制水元素,而如今没了神之心,对水元素的掌控力自然不复当初,战力方面也下滑了一个台阶。
林克将目光转向了一旁饶有兴致的莫妮卡,“莫妮卡,你对元素力也有兴趣吗?”
“有啊有啊!”莫妮卡连忙点了点头,“林克大人,可惜我现在还没有神之眼,没有办法使用元素力。”
林克无奈一笑,“这种事也急不得,元素力是个好东西,但用得不好也会反噬自身。我倒是建议你老实从事文职工作。”
“林克大人,至冬不是有一种特殊的元素转化装置,叫作邪眼吗?”莫妮卡好奇地问道,“那个该怎么申请啊?”
“邪眼的申请较为繁琐,等级越高的邪眼,申请的要求也越高,申请稍微高级一点的邪眼就需要愚人众中的高级军官担保,并且申请任何等级的邪眼都必须进入军队服役至少三年。”林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果没有神之眼,邪眼确实是调用元素力的唯一方法。”
“莫妮卡,现在考虑这种事情还是太远,邪眼只能说是一种替代品,无法延伸到力量的极限。”林克摇了摇头,“与其期待神明突然注视到自己的愿望,不如专心做好眼前的事情,一步一个脚印,聚沙成塔。”
“这世界上并不存在奇迹,一切伟大皆是细小的水流汇成汪洋。”
莫妮卡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克大人的教诲,属下铭记在心!”
“之前让你去调查的那件事怎么样了?”林克摆了摆手,略显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拿起莫妮卡刚刚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
“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莫妮卡恭敬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份资料,递给了林克。
“芙宁娜大人现在所帮助的那个剧团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小剧团,由于资金匮乏以及自身素质原因,已经处在一个濒临解散的边缘。”
“至于现在依旧在苦苦支撑,除了芙宁娜大人的帮助外,主要原因还是他们的剧团长在死前所留下了一个剧本。”
“什么剧本?”林克眉头微挑,一群人能够为了一个遗留下来的剧本聚在一起,这或许说明那位剧团长在这些人的心中意义非凡。
“剧本名为《水的女儿》。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幼小的纯水精灵,它不顾亲人的劝告,将自己变成了人类的样子。它渴望像人类一样生活,并且也顺利收获了友谊和爱情,一切看似很圆满。但有一天她的身份暴露了,情况急转直下……”
“然后呢?”林克眉头皱起,这个时候给我卖关子?
“咳咳……然后就没了。”莫妮卡尴尬地挠了挠头,“这就是一个未完成的剧本。”
轻轻闭上了深邃的紫眸,林克思量片刻之后又睁开了眼睛。
这个故事乍一看平平无奇,但细细想来,倒是与枫丹的情况有许多类似之处……
“这个剧本是他们的剧团长自己写的?”
“是的。”
“他们的剧团长是什么人?是怎么死的?”林克好奇地问道,这位剧团长难不成是一位隐世高人?
“嗯……林克大人,我想您应该多虑了,他们的剧团长就是一个没有力量的普通女人,至于剧本中与枫丹现实情况类似的情节应该也只是巧合而已。”莫妮卡给林克当了这么久的下属,自然也能对林克的想法揣摩一二。
“他们的剧团长名叫奥蕾莉,是【连环少女失踪案】的受害者之一。起初我也对剧本的问题感到疑惑,但为了保险起见,我特意去了沫芒宫一趟,翻看了有关于奥蕾莉当时失踪的案件档案,最终找到了一本笔记。”
“至于笔迹上的内容,我已经使用留影机整理成照片,附在刚刚给您的文件里了。”
林克点了点头,拿起文件仔细地翻看了一下,里面除了剧团的基本情况外,还有一份奥雷莉的笔记照片。
【写给找到这份笔记的人】
月日
【又有人被带走了,这是第六个。或许是第七个,昨天有人想跑,被抓回来了,再也没见过。也不一定是昨天,早就搞不清时间和日子了。】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样写下去还有没有用,我还能写多久。我已经能预见我不久之后的命运,但比这更令我害怕的是…】
【在这里见到剧团的其他人。】
【我真的保护了他们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已经写不下去了。】
月日
【我应该是发烧了,胃病也复发,可是没人给我药。克蕾希痛得整晚都睡不着,和她比我不算什么。】
【实验品的价值…只要能在死之前消耗掉,就没关系吧。】
【这里湿气很重,我把毛毯分给她了。】
【好冷,好冷,真的好冷。】
【只要坚持住,一切都会过去。】
【努力终会有回报。】
【我很喜欢对他们说这样的话。】
【可是,坚持不住的人是我。】
月日
【如果有人…看到…】
【剧团…平安…】
【我…他们…最重要…】
【请…告别…道歉…】
【生活…演出…未来…】
【遗憾…柯莉欧…】
(这一页极为混乱,笔尖毫无规律地四处游走,只能很费力地认出部分字迹。)
月日
(继续向后翻阅,依然是海量的音乐剧文本,但其中一页被奥蕾丽撕了下来,以折叠的方式卡在了最后的空白页之上。最下方则是她新写下的两句话,相较之前的字迹,这里清晰可辨,但书写显得极为吃力,可以想见她在这两句话上耗费了大量的时间。)
【成为人类…就意味着隐藏秘密,经历痛苦,与孤独相伴.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吗?】
……………
……………
……………
【因为我是他们的姐姐。】
【我爱他们。】
林克继续向后翻阅,但文件后面的内容已经与奥蕾莉的笔记无关,很显然,这位“姐姐”在写下这段话后,就已经离开世间,撒手人寰。
人类或许就是这么奇怪的物种,明明脆弱无比,好像小草一样轻易便会枯死,但又隐含着一种莫名伟大的力量,可以作为某种意识形态遗留下来,激励活着的人继续前进。
林克惋惜地叹了口气。
奥蕾莉是一个温柔的人,她同样是一个敢于直面命运的强者。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依然尽全力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事。
这一点,她与芙宁娜很像。
但与芙宁娜不同的是,她所保护的人……
没有保护好她。
“林克大人……您要接手这个烂摊子吗?”莫妮卡轻抿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我会接手这个事件,但它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烂摊子。”林克摇了摇头,
“莫妮卡,不要误会我了。我不会因为出于对“弱者”的怜悯去做善事。这群乌合之众对我而言甚至没有利用的价值。”
“我之所以愿意接手这件事,我承认有很大程度是因为芙宁娜,但它也让我看到了一个可能。”
“另一种可能?”
“一个没有我的可能。”林克的目光顺着窗户中投下的晨曦逆光而上。
“如果我当初战胜了达达利亚,成为了执行官,我便不会来到枫丹,也不会遇到芙宁娜。”
“如果我不在这里,一切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按照原始胎海的起潮规律,海水会吞没枫丹的某个区域,或是白淞镇,或是枫丹廷,而成千上万的枫丹人将会溶于水中。这件事会成为事情爆发的导火线,芙宁娜将在无数指责中登上审判台,她的神格将以牺牲自己为代价解放古龙权柄。”
“想到这里时,我便会庆幸达达利亚将我击败,庆幸家族对我进行了那些折磨般的非人训练。”
“我所经历的人生好像劣迹斑斑的纸张,而命运的织机将其装订成册。”
“我本以为它是扭曲的读物,拙劣得不堪入目,但那个愿意翻阅它的人出现时,一切伤痛又有了新的意义。”
林克缓慢地喝了一口杯中苦香的咖啡,“莫妮卡,我对这个剧本的结局很好奇,也很想知道,奥蕾莉的这些“弟弟妹妹们”会如何诠释这个剧本。”
“就暂且把这个理由当作帮忙的动力吧。”
“………我明白了,林克大人,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还请尽管吩咐我。”莫妮卡无奈地点了点头。
花里胡哨地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宠老婆。您还真是个傲娇啊。
“我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便先不打扰您了。”
“去吧。”林克点了点头,目送着莫妮卡的背影逐渐离开……
如果属下具有潜力,林克自然不会吝啬栽培的资源。
男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那份文件资料上。
迪尔菲,劳维克,奥蕾丽,比罗,埃兰,波洛………
莫妮卡所列出的这份名单中,包含了这些剧团成员各自的身份背景。
这些人大多都是可怜人。
有的是杀人犯的孩子,从小就被人各种欺负;有的身患疾病,被父母抛弃,只能依靠吃昂贵的药维持身体……
但林克记得芙宁娜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他们似乎还瞒着一些事情没有坦白】
男人幽邃的双眸逐渐眯成了一条缝。
常年以来的处事经历让林克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因为一个人的“凄惨”而过于急切地去施于援手。
这个世界上的可怜人有很多,而可怜人……
常有可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