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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人街的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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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晟几人对我出轨有些诧异。

    或许在他们眼里,我和张琦的感情一直很稳定,在恋爱期间我也没出现过朝三暮四的情况。时间久了,他们对我和小周的联系也习以为常,甚至还故意调侃我:

    “啧啧,穿黑丝的女生魅力是大!”

    这之后,小周经常到教室门口等我下课,还让我陪她参加周三晚的选修课。此后,我总在休息时约她外出吃饭看电影,有时结束晚了我们就在校外过夜,但从未发生实质性的肉体行为。

    这一切,张琦都看在眼里,她在人人上发了条动态,说:

    “总有人不断刷新你对人渣的认知。”

    张法远看到后,还不忘提醒我:

    “王甲鱼,张琦在骂你呐。”

    说实话,我的内心满是得逞的快感。我把那条动态展示给了小周,她很平静地问:

    “那,你的目的算达到了吗?”

    “应该算吧,”我回答,“肯定回不去的了。”

    “你心太狠了,幸好没跟你好。”

    “我又不是你的菜,在一起干嘛。”

    “还继续吗?不继续的话,我也要找对象去了。”

    “去吧,保持联系。”

    “嗯,好。”

    张琦的那条动态,宣告我俩正式翻脸。

    目的达到后,我迅速从暧昧中抽身,小周也开始减少跟我的联系。直到毕业我俩没再见过面,校内也不曾偶遇过。2017年,我去宁波时和她吃了顿烤肉,期间我们聊了聊工作生活,谁也没提当年的事。

    某天,翔仔联系我,说要来树人找我吃饭,我便在舟东找了家小馆子。

    当时天已经很冷,窗玻璃覆着水汽,我俩对坐在二楼靠窗的座位,面前摆着三两道热腾腾的菜。杭州虽说不算远,但见到翔仔依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他咪着酒,跟我聊着近况,询问我和张琦相处得如何。分手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

    “我和她,基本自己管自己。”

    翔仔可能猜到了,没再往下问,马上岔开话题,聊起了高中时的趣事。

    酒足饭饱,从店里出来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我把翔仔送上816路公交,目送着他离开舟东。

    每每回忆起和张琦的恋情,我的内心始终五味杂陈。

    我很清楚,自己在大学期间一定会经历一场恋爱,我幻想过如何开始,也思忖过如何结束,所以无论对方是谁,我和她都难逃分手的结局。我们一起吃饭逛街,一起唱歌主持,一起化解矛盾,一起面对难听的诋毁,我们放肆大笑过,抱头痛哭过,可最终,他人眼中的模范情侣也走向了决裂。我的确非常狠心,明知张琦因家庭原因对第三者恨之入骨,还选择用这种方式算计她,我甚至不敢想象,被一个最信任、最依赖、对其最毫无保留的人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对待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不仅对张琦,对小周也一样。

    我根本不喜欢她,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从头到尾把她当成工具人,得亏她看得通透、玩得明白,从容自然地入局,干净利落地退出,“情场劫中过,片叶不沾身”。换做别人,怕也免不了被我伤害。

    和张琦分手后,我没再去过图书馆,学习质量每况愈下,虽然保持着良好的出勤率,但课上根本没认真听讲,大部分时间要么和蒋晟他们聊天玩耍,要么自顾自做自己的事。

    也许是厌倦了报复性游戏的状态,大二下学期末,我突然觉得玩电脑是件很累的事,尤其dnf,每天188点疲劳值,主支线剧情、称号成就、每日任务、深渊异界,做装备少则几十天,多则大半年。原本是为了放松娱乐,可玩到后来却像坐牢一般,不刷怕浪费资源,刷了又身心俱疲,整个人的状态犹如同瘾君子。

    为了避免自己碰电脑,我总去金家楠他们寝室串门,搬把椅子,坐到余一鸣身后看他玩qq飞车。

    起初,金家楠会疑惑地问我:

    “哎佳瑜,你干嘛?”

    “没事,”我冲他笑笑,“太累了,放松下。”

    “你疲劳刷完啦?”

    “没刷,刷不动。”

    “我靠,你什么情况?”

    身后突然坐个人,余一鸣也有点不自在,他问:

    “你怎么不去自己那儿啊?”

    我总开他的玩笑说:

    “因为你飞车开得好,我来学习下!”

    一开始我的确会待在自己寝室,要么看张法远刷副本,要么看蒋晟玩lol,可没看多久,身体便会不自觉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一坐下手就忍不住往电脑上放。无奈,我只能逼着自己去隔壁。

    余一鸣玩飞车很厉害,可架不住人民币玩家的碾压,经常被撞得偏离赛道瞬间落后,他总忍不住用湖州话破口大骂,心态爆炸时甚至当场强退。这时,我和金家楠便哈哈大笑,一个劲地模仿他的方言。

    不玩游戏时,余一鸣爱捣鼓手机,研究苹果商店的应用软件。我记得,我的iphone就是他帮忙越狱的,他帮我把435的系统直接升级到了601。

    渐渐的,我发现看别人玩游戏挺有意思,还能帮自己戒网瘾,于是天天都往金家楠那儿跑。

    余一鸣时常不在,我以为他忙于外出兼职,直到有一天看到他的桌面空空荡荡,连电脑都不见了,我才询问金家楠缘由。他不太清楚内情,只听余一鸣说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方便起见搬出去住。

    可不久后,金家楠发现了事情的蹊跷。

    余一鸣出现时,人总神叨叨的,说是去工作却没拿到什么钱,问他工作内容也是讳莫如深,金家楠和马超好心提醒还遭质疑。

    某天,金家楠发现余一鸣身上戴着个挂饰,便问他从何而来。余一鸣称是能量牌,有理顺气场、祛湿治病、消灾解业的功效,金家楠一听,料想他十有八九被传销组织骗了,问及所谓的工资,余称都用来买能量牌了。

    金家楠担心余一鸣泥足深陷,便和马超不停劝诫他赶紧脱身,可余一鸣像着了魔一般,非但不听劝,还斥责他俩什么都不懂。后面几天,金家楠拉着马超轮番和余一鸣谈心,想方设法要把他拉出泥潭,用金家楠的话说,这种时候只能反向洗脑。在他俩的高频开导下,余一鸣逐渐醒悟过来,外出的次数也减少了。

    为防止余一鸣再度入局,金家楠和马超决定一块儿帮他把东西搬回寝室。

    在余一鸣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那个“工作”的窝点。金家楠说,那儿的人看上去都不太正常,对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非常警惕,甚至说是带着敌意,搬电脑时还有人盯着他们。金家楠三人整理完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古怪的地方。

    事后,余一鸣告诉我们,那地方时常出现新面孔,人员流动性特别强,虽然“领导”不没收手机也不限制人身自由,但很多人对能量牌的骗局深信不疑,死心塌地跟着他们混,还拉亲朋好友入伙。这一听,就是典型的南派传销。

    金家楠笑着调侃他:

    “现在知道是传销了?当初不是骂我们什么都不懂嘛。”

    这时,余一鸣会露出尴尬又腼腆的微笑。

    传销风波后,余一鸣重新回归寝室,我又坐在他背后看他骂骂咧咧地玩飞车。

    很显然,有金家楠这样的室友是幸运的,这是继分寝让步之后,我第二次对楠哥刮目相看。

    此外,金家楠还曾帮张法远解决过难题。

    当时,张法远在游戏交易平台花上千块买了个dnf账号,结果玩了没多久就被对方恶意找回。张法远本想自认倒霉,可金家楠听说后主动揽下此事,他第一时间联系上对方,严肃地挑明利害关系并逼对方退款,最终成功帮张法远追回了损失。

    或许是经历了感情变故,我总觉着大二的时间过得特别快,暑假一下子就来到了眼前。

    大二的暑假没什么特别的任务需要完成,白天我总宅在家看看电视,刷刷dnf,吃完晚饭就出门骑车,从南滨江路出发,沿着姚江骑到东旱门路拐弯,至四明东路右拐一路往西,到兰墅公园再绕回南滨江路,每天两圈,出身臭汗,无比舒爽。

    2012年9月,我迎来了大学生涯的最后一年。

    大三起,上至学校下至学院,都开始积极宣传就业方面的内容,辅导员们也鼓励大家多关注就业市场,有机会可以提早外出实习。

    每到周末,北校区体育馆旁便有企业设摊招聘实习生,由于树人称不上高等院校,因此招聘企业的规模参差不齐,各类岗位也是鱼龙混杂,往往是中意的看不上你,合适的你又不肯低就,实际对接效果不尽人意。

    我们几个都清楚,专科文凭毫无优势,小语种的就业面又非常狭窄,除了译员、专线导游、外贸,基本没有用武之地,更何况没认真学,因此对口的机会非常渺茫。

    蒋晟家境殷实又心思活络,一心想回金华开店创业;张法远的父亲经营低压电器销售,张法远一毕业就会被安排到无锡接手门市部;陈成诺家从事印刷生意,父母虽经常游说他回苍南,但他却更想去大城市找工作。

    因此,我们四个都没有留在杭州的打算。

    应萌毕业后,文艺部部长由英语班的沈润纬接任,蒋晟经常跟他一块儿忙活院里的文艺工作,两人关系非常好。

    蒋晟感性外向,遇到的事多了,情绪一跌宕,难免想找个对象抒发,我们三个室友虽说能跟他玩到一块儿,却从未平和、真切地与他交心,倒是沈润纬,成了蒋晟认同的聆听者和纾解者。

    张法远照常玩着dnf,大号跟团做装备,小号搬砖攒资源,忙得不亦乐乎,嘴上嚷着要脱坑,上线比谁都积极。

    我对游戏的兴趣与日俱减,反倒喜欢上了看电视剧。我最爱看的是《黑洞》,陈道明老师饰演的大反派聂明宇,礼貌斯文,手段阴狠,令人印象深刻。

    说起来,我们四个好像都没为就业的事烦过心思,聊起毕业,个个都显得云淡风轻,还商量着毕业后每年聚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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