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东路走几遍(五)
国庆假期里,我几乎每天都找张琦聊天,内容大多围绕寝室生活展开。
与男生寝室相比,女生寝室的人际关系就微妙许多,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极易成为心生间隙的诱因,遇上个别爱添油加醋、搬弄是非的同学,寝室生活就犹如拍宫斗剧一般,开学才一个月,有个别寝室就已经出现孤立与被孤立的现象。她所在的寝室倒没有特别分明的派系,即使各自的生活习惯有出入,但表面上仍保持礼貌和友好,不会有针锋相对的敌意。听她说完这,我不禁感叹,还是我们男寝和谐有爱。
除了这些,我们还聊学校附近的美食,分享探获的宝藏小店,我趁热打铁请她带我去品尝,她欣然接受,相约国庆返校后共同前往。我跟她讲述了蒋晟带我们去文艺部的事,由此引出了迎新晚会的话题。她说,大部分女生对晚会的事不太关心,但有传言称女主持会从我们德语班出,很可能是周洁。我对这很是怀疑,蒋晟和文艺部的骨干们经常碰头,这种消息若属实多少会透一点风。她却表示,有意向推选周洁的人似乎来自校文艺部,至于周是否参加便无从得知。我没把这放在心上,只说之后可以让蒋晟带我们一块儿去文艺部认识更多人。
每天从早聊到晚的状态,让国庆假期变得异常短暂,通过那个小小的聊天框,我们对彼此有了进一步地了解,我和她的距离也拉近了许多。
10月7日下午,父母载我到老火车站,我坐上开往九堡的高速大巴,满心期待地踏上了返校的归途。
回去的路上一切正常,大巴一个半小时后到达九堡,我出站后循例向父母报平安,随后到出租车载客点排队等候。车子飞驰在德胜快速路上,晚霞把整座城市染得昏黄,东新路出口下高架再开一段便是沈半路,在北校区门口停车时刚好是饭点。九堡到学校三十分钟,45元打的费。
寝室里有股洗衣液的清香,他们都已经在了。我一进门,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哟,回来啦!”
这是一种很温馨的感觉。比起一个月才回一趟的余姚,这二十几平的小天地反倒更像自己的家。
回忆起9月30日的经历,每个人都大倒苦水:蒋晟和张法远在城站火车站被挤成了渣,张法远形容上车时人都瘦了一圈;马超逃课早退,却只买到17点的车票,在车站傻等五个小时;金家楠在吴山花鸟市场挤不上车,坐着y8绕城整整两圈;陈成诺则换乘了三种交通工具,凌晨两点才进家门。
我们几个总是默契地等人齐再去吃晚饭,一同在人头攒动的舟东感受热闹的烟火气。大一时,我们还约定每周日晚外出聚餐,轮流做东,但后来由于女朋友的加入导致费用激增,因此聚餐也逐渐减少。
回学校后不久,我便约张琦一块儿吃中饭。
某天,我下课回寝室放好课本后,就兴冲冲地朝北校区门口走去。她站在校门口等我,白色t恤外面套了件红蓝相间的格子衬衫,牛仔裤搭配着白球鞋,阳光洒下来,她的头发边缘金灿灿的,透着股暖暖的恬静感。
我和她穿梭在人流中,轻松自然地说笑聊天,丝毫没有初次会面的那种生涩。她带我走进一家食店,我俩面对面坐下,点了两份炒饭。它家的炒饭饭粒松软,浇在上面的大排酱汁浓郁鲜甜,一勺饭一口肉,佐以随赠的鲜蔬汤,令人十分满足。她大多数时候都嗦着饮料,饭和肉剩下很多,我还问她为何不吃。后来她告诉我,我吃饭的样子特别认真,心无旁骛埋头干饭,人家是以吃饭为由约会,我是以约会为由吃饭,给她一种蠢蠢的感觉。
吃完饭回到寝室,他们几个一下子围上来逼问我,我只好把约会的事如实告知。蒋晟自然是最激动的,他表情夸张地用手指着我说:
“过了个国庆节,你就好上啦?你下手也太快了呐!”
张法远一如往日贱贱的样子,挤眉弄眼地说:
“书嘛不读的,就知道谈恋爱、找对象,年纪轻轻的不学好……”
金家楠坐在对面,坏笑着说:
“现在就是……悄悄办事儿啰,”他转向蒋晟他们,“我就说,王甲鱼这个人很骚的,你们还老是说我骚。”
当时我认为,除了张法远,其他几个男生在大学期间至少都会有一段恋情,我算是第一个。
蒋晟的外形和性格,决定了他会接触到很多女生;金家楠的条件,每学期谈一个算少的;陈成诺对马依婷有所关注,迟早会下手;马超对李敏俊从入学起便蠢蠢欲动;余一鸣虽没明确的目标,但肯定有私聊的对象。而张法远,整个大学时期,他都对异性保持着一种钝感,这种钝感让他深思熟虑,比起我们的冲动要理智许多。
很多同学觉得张法远没谈恋爱的原因是外形不吸引人,但我个人认为,他除了稍矮些,相貌和气质都不差,物质条件也很好,小牟姐曾形容他为“吴镇宇plus”。张法远虽属“外貌协会”,但对恋爱有明确的远期目标,若是结婚成家的机会渺茫,他宁肯选择单身,算比较传统。不过好在有蒋晟陪伴,他的生活并不无趣。
随着晚会日益临近,蒋晟和应萌等人的接触也逐渐增多了起来,基本每天晚自习结束后都会去他们那儿聊天,顺便打听晚会的筹备情况。我和张琦除了吃饭时间碰面,偶尔也会跟蒋晟去文艺部串串。
有天晚上,我们观看完日语班的小品排练后,找了间空教室聊起天来。应萌随口问张琦:
“你会什么才艺吗?”
张琦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随即微微一笑,说:
“嗯……我以前学过舞蹈。”
“什么舞?”
“民族舞,会一点。”
“你介不介意展示下?稍微跳一段就可以。”
“那,那好吧。”
她稍稍往后退,理了理头发。
她起势的动作很飒,大开大合、苍劲舒展的舞姿,令我们这群外行叹为观止,面带微笑、眺望远方的神情,更令舞姿充满灵动与生机。一跳完,她便收起浑身的英气,恢复了礼貌内敛的样子。
应萌定了定神,看了眼徐京权,问张琦:
“你以前有没有做过主持人?主持晚会的那种。”
张琦带着轻微的鼻息,回答道:
“主持人……我倒没太多经验,但可以试一下。”
我还在刚才的舞蹈里没缓过神来,只听应萌和徐京权低声讨论关于主持人的事,蒋晟则在一旁说:
“张琦可以的哇!没看出来这么厉害!”
回寝室的路上,蒋晟不停地夸张琦深藏不露,他很笃定地告诉我,看应萌等人的反应,十有八九要让张琦做主持人。我也暗自窃喜,要是她做主持人,我就有更多机会和她接触。
虽说蒋晟与应萌等人私交不错,但若正事不认真对待,依然免不了被数落。
国庆假期我们几个各自在家,小品台本的事自然都没上心。返校后虽集中讨论过,但聊着聊着便开始东拉西扯,始终没有个合适的方案,导致节目初审时仍两手空空。我们深感压力巨大,便委托蒋晟询问应萌是否能顺延或取消我们的节目。
初审日当天,我们几个怕被责备没敢去,只有蒋晟硬着头皮前往。当晚,他带着极罕见的严肃脸回到寝室,情绪低落地说应萌把我们臭骂了一顿。他说,当天的预审效果很好,几乎所有班级都保质保量地完成了节目筹备,应萌对此提出了表扬,而后却当着所有人的面严厉批评了我们班,结束后还单独约谈蒋晟,说我们几个是“不识抬举,烂泥扶不上墙”,责令他必须在规定时间内编排出像样的小品。蒋晟说,他很珍惜这次机会,很想演好这个小品,尤其是跟我们一起。但现在,尖锐的批评直指我们209寝室,这让他无法接受,演不好小品事小、被人看不起事大,无论如何我们都得绝地反击。
知耻而后勇。随后几天,我们五个晚自习一结束便全身心投入到小品编排中。
回到寝室,大家围坐在桌边,把各自认为好笑的梗拿出来讨论,详细思考在哪个具体场景中有更好的效果,同时结合自己的语言特色和行为习惯,寻找合适的角色定位。随着深入的讨论,灵感也源源不断地涌现,从人物的神态到肢体动作,每个人都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碰到五个人都觉得好笑的梗时,更是把桌子都拍得咣咣响。在愉快和亢奋的状态下,大家的思维异常活跃,全然忘记了疲劳,连续四天讨论到0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