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柏非瑾突然摁关了,回头看着那个仿佛要融进黑暗中的身影。
顾黎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笑了笑道:“柏老师不用担心我,我没那么脆弱。”
“不用逞强。”柏非瑾温声道。
“也不是逞强……”顾黎有些无奈,“我其实也……”顾黎没说下去,柏非瑾也没追问。
因为舆论压力,警方很快就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做了详尽报道,单隐下了卞永健被囚禁遭受的折磨,说明此事纯属私人矛盾,不应上升到两个公司纠纷。两家公司协商后分别发表申明,称竞标纯凭本事不存在暗箱操作,南方公开向卞永健本人及家属道歉用人不淑,栋林则勒令徐宏停职接受审查。
但群众好像并不买账,毕竟比起小职员因为抑郁症这种小毛病而绑架上级,两大房地产巨头因为市中心竞标而大动干戈明显更有噱头和想象力。
过了一周柏非瑾去队里找沈潜时意外碰到了徐宏。徐宏整个人状态很差,神情憔悴,眼底有淡淡的血丝,虽然还维持着得体的衣着和形态,但却完全没有当初他在栋林接待他们时的自信和坦然。
徐宏和贾沛的故事其实很狗血,但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谁都笑不出来。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贾母并不知道自己做了小三,只当自己男人公务繁忙经常不落家,直到徐宏的母亲找上门才发现真相。
徐宏的母亲没吵也没闹,只是将结婚证和户口本摆在贾母面前,然后告诉她自己准备离婚,建议她也好好考虑一下。那时候的贾沛才3岁,什么都不知道,徐宏16岁,偷偷跟着妈妈躲在门外看到了一切,也看到了那个天真可爱的弟弟。
后来徐母带着徐宏离婚单过,贾母考虑再三却没有离开,宁愿相信那人从此会只对自己好。但一年后男人又找了个更年轻漂亮的小三并且迅速与她结婚,贾母终于崩溃带着贾沛离开,染上了酒瘾,终日酗酒昏沉度日。贾沛从那时起变成了单亲孩子,自己照顾着自己长大。
徐母后来从故人口中知道这一切不由跟徐宏感叹两句,徐宏想起了那个小男孩儿突然很心疼,萌发了找他的念头。
后来的后来,贾沛有一天来栋林跑业务,徐宏莫名觉得很熟悉,找人查了一下竟然就是自己的弟弟。约他相见被拒后,徐宏只当他是心怀怨恨便没有强求,匿名汇了二十万过去当做一点心意。
徐宏其实也是个狠人,对自己狠。
他的所作所为顶多算是不配合刑事调查,讲真的沈潜他们并不能拿他怎么样。但他在被释放时竟然请求去案发现场着实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我要亲眼看看我犯的错。”徐宏当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我要先知道我和他到底做了什么,才能知道以后要怎么走下去。”
陈容想了想同意了,这人上赶着要折磨自己谁也拦不住,倒不如给他个痛快。
徐宏现场站了半个小时,谁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反正出门的时候好像突然就换了个人,那个房间偷走了他保守四十多年的坦荡和正义。
事后他被公司停职,配合队里调查,与贾沛相认帮他请律师,去医院给卞永健和家属道歉并承担了所有的医药开销……
“徐先生。”柏非瑾轻声叫住了他。
徐宏停下脚步顿了一秒,转头看向他,勉强笑了笑:“柏老师……”
“您……”柏非瑾沉吟了一下才接道,“我们每个人都会做错事,重要的是我们是否敢于承认它,并且接受那个犯错的自己。”
徐宏没说话,但硬挺了一周的心却突然软了,几乎要红了眼眶。
“我很敬佩您的勇气和坚强。”柏非瑾认真道。
徐宏终于无声地留下了眼泪。
三个星期后卞永健出院了,虽然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但精神状态却依旧非常糟糕,甚至比之前更加糟糕。
长期的失眠、厌食,精神焦虑恐慌,怕黑怕音箱的声音甚至发展到害怕男人的声音……顾黎初步诊断为急性ptsd,做了两次咨询后效果不佳,只能自掏腰包亲自请同工作室的女性前辈帮忙。
顾黎对此并不失望,他深知心理咨询不是件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耐心和信心。前辈负责卞永健的治疗,他就帮家属进行心理辅导,不断给他们打气和指导。
其实很多时候,患者家属承担的压力并不比患者小,只是通常被人忽略了。
没人知道卞永健最后能恢复到什么状态,也没人知道他还能不能变回原来那个热情温暖的老好人,但他身边所有人都在默默努力着。
再后来,贾沛案一审开庭,网上言论依旧是“公司阴谋论”占据大量眼球。柏非瑾随意地翻看着,发现其中偶尔夹杂着对抑郁症的科普知识,或是为抑郁症患者发声的消息,虽然还未形成主流,但却俨然已经是一股不可忽略的声音。
柏非瑾勾唇笑了笑,关上手机,突然想起了那天去现场顾黎最后跟他说的话。
“这个世界确实并不美好,但是人只要活着,只要去做点什么,总还是能让自己这方世界变好一点。”
是这个理呢。
【心灵杀手·完】
第30章 那年那人那些事(2)
柏非瑾没多久就开始后悔当初一时冲动给沈潜留下电话了。
沈潜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自来熟到可怕,上次尝到点甜头之后硬是赖上他了。作为警校刑侦系优秀(?)学生,他十分迅速地摸清了柏非瑾的基本信息,包括学院班级课表寝室,甚至很快跟他的室友建立了酒肉友谊摸到了他的日程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