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鲜花之城阿尔泰
阿尔泰,在麦茵斯语当中的意思是艳丽,作为一座城市的名字,它也的确以其盛产的鲜花撑起了其中美好的寓意。当然,那得是十天以前。
现在,这座城市上面盘旋着灰蒙蒙的硝烟,不少的房屋像被魔兽啃食过的头颅一样,缺少了大块的房顶。
街道上满是房屋碎裂的石块,和一些躺在草席上等待死亡的人。
这些人当中,有些人的长相极为奇特,他们或生出两只毛茸茸的兽耳,或在屁股后面长出一条长长的尾巴,或干脆就是人身兽首。
尽管这些人的模样千奇百怪,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他们的眼神当中都弥漫着浓烈的恐慌与惨淡的哀愁。
在房屋与房屋之间形成的狭窄过道里,也如同街道一样堆放着各种各样的“人”,不过与街道不同的是,这些人的周身乌泱泱地爬满了苍蝇,并且偶尔能看到从这些人的鼻孔或是耳朵中掉落出蠕动的白色小虫。
这过道似乎被作为堆放尸体的地方使用着,因此,除了已经死的和快要死的,这过道当中几乎没有活人,除了一个例外。
在深处的某个过道当中,此时正坐着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他面色稍显苍白,此刻正双腿盘起,靠坐在墙壁上,眼睛紧闭着。
在他的周围,到处都是胡乱飞舞的苍蝇,但是每当这些苍蝇想要停靠在青年身上时,却似乎总有一道屏障拦住了它们让他们无法停留在青年身上。
青年维持了这样的状态一段时间,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从怀中取出一个令牌和一枚散发莹莹光亮的石头。
只见那令牌正面用古朴的字迹镌刻着“清河”二字,而背面则镌刻一个名字——“陈市隐”,这是他的名字。
而那块散发着莹莹光亮的石头,正是低阶修士常常用来修炼的灵石。在这枚灵石之上,若是细看的话,便能看到上面刻着的“下,壹贰肆肆零”等字样。
陈市隐神情严肃凝望着这枚灵石轻轻呢喃道:“是在什么时候调换了我的灵石,到底是谁……”
他努力的想要回想起更多的细节,但是记忆里仅存的画面便是自己在清河剑宗修炼的场景。
当时他正准备突破到筑基中期,却突然经脉凝滞灵力逸散,导致他在突破当中走火入魔昏死过去。
直到十天前他苏醒之后,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异世的一处枯井当中,还身中凝晶散的毒。
即便他想要回忆起所有细节,但他现在所能掌握的唯一线索便是手中这一枚渗入了凝晶散的灵石。
凝晶散乃下阶三品剧毒,能将修士经脉尽数凝为结晶,一旦运行周天,便会经脉破碎,哪怕不死也会沦为废人。
这种毒若是剂量足够,哪怕金丹期也会命丧于此。
而设计暗害他的人,非常精巧地将这毒的剂量控制在了一个少到让他发觉不了,却又恰巧能在他突破时引发他走火入魔的范畴里。
陈市隐只觉得脊背发寒,因为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对方对他有多熟悉,并且算计有多深。
哪怕他当真死在了宗门内,只要长老级的人不出手探看,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死于突破时的走火入魔。
事实上,对方也的确得手了,只是因为不明所以的原因,他没有死,而是来到了这个陌生而又残酷的世界。
就在十天前,陈市隐爬出井口不久之后,就目睹了这里的一场战争。
这里的人似乎并不修习道法,却同样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便是那群头戴着三角尖帽,手拿木杖样灵宝的人。
明明他无法从他们体内感受到任何灵力的波动,但是他们在念诵过一段法诀之后,却爆发出堪比金丹境强者全力一击的道法。
这般威能的道法在那处战场上此起彼伏,不断地轰击、爆炸。而陈市隐身在战场周围,恐遭波及,便只能尽快远离。
因为身中凝晶散的毒,陈市隐没办法全力施展道术,出于谨慎,他只能尽量不动用灵气,以免加剧凝晶散的侵蚀速度。
就这样,沿着一条溪流走了十天,陈市隐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这座名叫阿尔泰的城市。
但好巧不巧,他前脚刚进入这座城市,后脚战争便在这座城市中爆发了,战争爆发的突然,结束得也很迅速。几乎只是三轮攻防,进攻方就赢得了这场胜利。城门被攻破,防守军被尽数绞死,其中的一部分就堆放在他的旁边,遭受着苍蝇的洗礼。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寻找能够炼制解毒丹的灵草。”陈市隐感受着体内的经脉状况,在心中思忖。
尽管这些天他都在用灵力压制凝晶散的毒性发作,但是这毕竟只是缓兵之计,他的经脉仍在一点点凝成结晶,凝成结晶的部分便不能调用灵力,一旦调用,灵力冲击凝成结晶的经脉,便会破碎,那样即便是炼成了解毒丹也会形成无法痊愈的伤势。
刚刚陈市隐盘膝打坐便是在探查自己现在还能调用的灵力,原本已经接近筑基中期的实力,现在因为部分经脉凝结,现在只能发挥出筑基刚刚突破还未稳固的实力。
也好在这片大陆的灵气极为浓郁,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不懂纳气入体的法门,这里的灵气浓郁程度几乎是九州的三倍不止,不然仅仅是想要延缓凝晶散的毒性恐怕都难以做到。
打坐完毕之后,陈市隐探出神识,扫查了周遭一遍。哭声、叫声、喝骂声,一齐传入耳中,让他不由地轻轻一叹。
想到这里战事刚歇,攻城的军队已经驻扎进来,军队主帅怕也快要入城了,陈市隐准备尽快离开这里。
因为担心太过引人注意,他便从旁边的尸体堆当中扯下一件这里极为常见的粗麻兜帽披风,用灵力震散上面的污垢和血迹后,便罩在自己的身上走出了过道。
大街中央积满了阿尔泰的原住民,而在东西两侧的出入口处,则有身穿铠甲的士兵在把守。他们似乎在搜寻阿尔泰幸存的居民,并将他们全部赶到了这条大街当中。
突然,城门处的士兵突然分列两排,全部单膝跪地,嘴中用异世语言高声喊着一个似乎是口号的词语。紧接着,所有的士兵都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然后便只见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金发青年领头走了进来,他左眼戴着单眼镜片,镜框似乎是黄金打造。
金发青年的右手腰间也挂着一柄黄金配剑,而身上则不像其他士兵一样穿戴着厚重的盔甲,而是一套笔挺的军服。军服以黑色为底,穿插一些金黄色条文,并且胸前有一个金狮样的徽章。
在青年的身后则另外跟着两人,一个身穿铠甲的剑士,另一个则头戴尖帽手拿木杖的女人,正是陈市隐那天在战场当中看到的那类人。
金发青年进城之后,阿尔泰城门上立即升起了和金发青年胸前徽章一样的旗帜。
随后,青年来到街道上,高声宣讲了些什么,陈市隐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但是通过街道上这些人的反应可以看出,应该是类似安抚的话。
在九州这是极为常见的做法,如果攻下城池之后,将城中居民尽数坑杀,一旦消息传出,在后续的攻城战当中,就会出现整座城池的人拼死反抗的情况,并且也杜绝了以后招降的可能性。
青年说完话后没多久,大街当中的人脸上居然露出了感激的神色。随后就见到几名士兵抬过来几箱已经蒸熟的土豆,然后开始组织阿尔泰居民排队领取。
因为金发青年的存在,此刻大部分的士兵都聚集在这条大街上。陈市隐准备等入夜之后,再寻找机会出城。
此时,大部分的居民都开始排队领起土豆,但是土豆的分发数量却极为奇怪。
正常人每个人能够领到两个土豆,而那些长有兽类特征的人却每个人只能领到一个土豆。在那些土豆中,个头小的或者是稍微烂掉的也几乎都被分给了这些长有兽耳或兽尾的人。
金发青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任何反应。
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一对长着白色兽耳的母女走了过来,那兽耳尖尖的,看样子似乎是狐耳。
兽耳母亲对着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女孩说了些什么,似乎是让女孩在这里等待。女孩点了点头,然后安静的站在不远处的墙根那里等着。
尽管领取食物的地方有着士兵维持秩序,但一眼看过去,仍然能看到人群挤成一片,甚至有身体瘦弱的人被挤倒后,在密集的踩踏中逐渐失去了声息。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兽耳母亲奋力从人群当中挤了出来,从她额头冒出的汗珠就能看出领取食物的过程并不轻松。然而,她手中拿回来的土豆却只有一颗鸡蛋大小。
这么小的土豆,只给女孩吃都恐怕不够,更别说是一对母女了。
兽耳母亲将整个土豆都给了小女孩,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微笑着。小女孩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土豆,想要把土豆掰掉一半给母亲,但是兽耳母亲摇了摇头,指着排队的人群那里对小女孩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摸了摸肚子。
好像是在骗小女孩自己已经吃过了,而且很饱。
小女孩将信将疑地看着母亲,母亲眼神温柔地看着小女孩微微点了点头。
小女孩这才将土豆拿起来准备吃,但是突然一只粗糙的大手伸了过来,一把将女孩手上的土豆抢走,随后便钻进了那些堆放尸体的过道阴影中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