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为了头发不被扯疼，贺兰瑕只好往云慕遥那边倾了倾身，靠着她睡。
第二天，云慕遥和贺兰瑕几乎同时醒来，然后惊奇地发现，他们的头发又缠到了一起。
云慕遥：“……”
这是怎么回事？
看出她心情不虞，贺兰瑕顾不得残存的困意，连忙动手解开他们缠在一起的头发，这次比昨天熟练多了。
之后，贺兰瑕将用来当被子盖的厚衣服叠好，放在床尾，然后便下了床，“我去炼丹药。”
“嗯。”
他走后，云慕遥轻轻按了按伤口，修仙者身体愈合能力很强，她的伤口比起前两日已经好多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好全。
吩咐所有人不要进来打扰以后，云慕遥盘腿坐在床上，像从前一样，开始尝试修炼。
她的灵力越来越微薄，几乎回到了修仙之途的原点。
若是还没有办法补充灵力，她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没有丝毫灵力在身的普通人。
另一边，贺兰瑕在药堂的制药间忙碌，到了饭点，伙计王五就会过来给他送饭。
前两日，王五刚知道他们一行七人中，只有一个人需要吃饭休息的时候，着实震惊极了，对他们这些修仙之人更是尊敬有加。
“仙尊，我把餐饭放在桌上了。”王五毕恭毕敬地说道。
“嗯。”贺兰瑕淡淡应下。
贺兰瑕说过不要喊他仙尊，可这个药铺的伙计在心里已经把他们当成了高高在上的仙尊，怎么都不肯改口，贺兰瑕也就随他去了。
王五放下食盒，却没有立刻离开，揪着衣角站在原地，神情有些迟疑纠结。
“还有事？”贺兰瑕疑惑问道。
王五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了，仙尊您赶快用膳吧，小的就不打扰您了。”
他看贺兰瑕每日煎药炼丹，动作行云流水，便知他医术不俗。王五想请他出手诊治一个人，可又觉得这样的请求太冒失，便没敢说出来，匆匆离去。
因着最近镇上闹妖祸，每日都有许多人来观音庙上香。
蔺良才和枝灵儿抱着襁褓混在其中，一天来拜三次观音庙，倒也并不显得突兀。
傍晚，两人从观音庙离去，正在像平时一样斗嘴，蔺良才忽然神色一凛。
枝灵儿用手肘撞了撞他，“你又在搞什么？”
蔺良才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枝灵儿本想故意使坏，挠他痒痒，忽然感觉到一阵从脚底蹿起的凉意。
那一瞬间的诡异感，几乎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枝灵儿动作僵硬地转回身，看到身后那东西时，惊惧地瞪大眼睛，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枝灵儿这才知道，原来人在极度惊恐下是会失声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喊不出来，憋得她脸都红了。
蔺良才见她神色有异，怀着疑惑转回身，看到站在巷口栩栩如生的纸人时，也被惊出一身冷汗。
天色刚刚擦黑，巷口弥漫开青色的烟雾，那个纸人一动不动地站在烟雾中，脸皮煞白，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准确地来说，是盯着他们怀中的襁褓。
“来了。”
这应该就是帮主所说的，会抢走孩子的纸人。
枝灵儿下意识就要拿出自己的灵鞭，被蔺良才握住手，压低声音制止，“别暴露身份。”
枝灵儿这才想起他们的计划——假装孩子被抢走，偷偷跟上纸人，查探妖怪的藏身之地。
她指尖凝聚的灵力散去，眼看纸人一步步朝他们走来，枝灵儿开始扯着嗓子尖叫，“啊啊啊！救命啊！”表现得像一个惊恐至极的普通人。
她和蔺良才“慌乱”地往前面跑，可一阵青雾飘来，前方的路突然变成了死胡同，三面都凭空竖起高墙，挡住他们的去路。
二人只能绝望地转身，却发现纸人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上来，几乎和他们脸贴脸，肤色惨白，眼神空洞，身上阴森的寒意浸透毛孔钻进来。
那一瞬间，枝灵儿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结。
紧接着，怀里一空，抱着的襁褓便被纸人夺走。
纸人抢走襁褓便折返回去，它的身子像一张毫无重量的纸，飘在青色雾气中，很快便没了踪影。
蔺良才拿出乌木扇，敲了下枝灵儿的肩膀，“追！”
说罢，便拉着她追了上去。
天色愈来愈暗。
不知不觉中，已是夜深人静时分，街上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
归齐站在廊下，担忧地说道：“少爷，天都黑了，蔺师兄和师妹怎么还没消息？昨天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回来了啊。”
贺兰瑕敛眸，“许是出了什么事耽搁了，再等等。”
夜风越来越大，吹得人发凉，归齐正准备推贺兰瑕回厢房休息，结果刚从廊下出来，便见天上突降飞雪，如鹅毛一般。
归齐“咦”了一声，“刚才还有星星呢，怎么忽然就下起雪来了？”
贺兰瑕仰头看了看天色，长眸微微眯起，沉声道：“不好，他们怕是被发现了，你快去通知雷乌师兄前去支援。”
归齐还记得前日少爷曾说过，那妖怪许是有些特殊的本领，甚至能改变天象，他连忙回后堂去通知师兄他们。
事起紧急，四位师兄片刻不敢耽搁地离开，前往西郊的观音庙。
这时，最边上一间厢房的门扇，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先是探出一截青竹，接着走出一道袅袅婷婷的身影，正是云慕遥。
贺兰瑕转动轮椅上前，关心道：“你怎么出来了？”
听见轮椅辚辚声停在面前，云慕遥问：“是不是出事了？”
良才和灵儿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贺兰瑕漆黑的眸光闪了闪，温声道：“没事。你伤口还没好全，先回屋静养吧。”
云慕遥心中不祥的预兆却越来越重。
她从竹林后绕出来，正想开口再问，就察觉有微凉的湿润落在眉间。
怔了怔，云慕遥抬手轻抚，那片凉意很快化成水滴。
她手掌摊开，感受手心落下的一片片寒凉，“下雪了。”
贺兰瑕抿了抿唇，知道瞒不住了。
果然，云慕遥下一句话就是：“观音庙在何处？”
贺兰瑕心知劝不住她，在心底轻叹了口气，只好说道：“……我让归齐带你去。”
四位师兄都已经去了观音庙，若是归齐领着云慕遥离开，药铺便只剩贺兰瑕一人。
但凡妖怪派出一个纸童，都能轻易取他性命。
云慕遥自然不能将他一个人留下，“你一起跟着。”
“好。”
归齐前日便从雷乌师兄那里拿到了灵力地图，手一挥，面前浮现出透明的地图，是按照师兄们记忆中的路线绘制的。
归齐循着灵力地图上标识的路线，带云慕遥二人前往观音庙。
观音庙果然建在一片田地中，四下不是树林就是荒山，旁边还立着几座坟头。
云慕遥三人赶到的时候，四位师兄和蔺良才正跟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妖过招，枝灵儿已负伤倒在树下。
看到他们过来，靠在树下休息的枝灵儿眼睛一亮，“老大，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样？”云慕遥循声走过去，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势。
枝灵儿嘴角渗出血迹，虚弱地说道：“老大你放心，我没事，只是中了妖毒，蔺良才暂时帮我封住了心脉。”
贺兰瑕递给云慕遥一个药瓶，“解毒丹。”
云慕遥接到手里，倒出一枚丹药，喂给枝灵儿，“你先别说话，赶紧打坐调息。”
“嗯。”
云慕遥帮枝灵儿解开穴道，枝灵儿忙凝神运气，将解毒丹的药性吸收了个七七八八。
再次睁开眼，她的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
云慕遥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跟妖怪交上手？”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只需要枝灵儿和蔺良才引诱纸人出现抢走孩子，他们再暗中跟上纸人，以查探女妖的藏身之处。
怎会被妖怪发现行踪？
枝灵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跟蔺良才一路跟着纸人，来到观音庙后面的黑风林。看到纸人消失在密林中，我们两个就在树林中寻找纸人消失的阵法，忽然一阵妖风从身后袭来，我来不及闪躲便被打伤了，咳咳。”
枝灵儿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那妖怪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若不是蔺良才反应快，立刻拿出灵扇防住妖怪的第二次进攻，他们恐怕支撑不到师兄们前来支援。
“你继续调息养伤，这里有我。”
“好。”
云慕遥刚站起身，身后的贺兰瑕便像是猜出了她想问什么，向她道出场上局势：“雷乌师兄四人用出了浮光岛秘传的天罡阵，配合蔺师兄一起，只能和妖怪勉强打成平手。”
云慕遥神色微凝，心底觉得奇怪。
实力如此强横的妖魔，不可能籍籍无名，又为何会屈居于桐花镇这么一个小地方？
归齐插话道：“那女妖的力量居然在不断提升，越来越强横了。再这样下去，雷乌师兄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随着天空中鹅毛大雪飘落，红衣女妖的力量竟以恐怖的速度飞涨起来，越打下去，妖力反而越是充沛。反观蔺良才和雷乌他们灵力消耗众多，渐渐力不从心，败下阵来只是早晚的事。
贺兰瑕也看出局势不利，毫不犹豫地吩咐归齐：“你去帮忙。”
归齐犹豫地看了眼贺兰瑕，又看向云慕遥，有些欲言又止，“云姑娘……”
云慕遥领会了他未说出口的话，青竹化为锋利霜寒的问心剑，上前半步，挡在贺兰瑕身前，淡漠的语气中透着坚定，“放心去吧，你家少爷交给我。”
贺兰瑕浓墨般的瞳仁微亮，望向她的背影，嘴角小幅度地弯起。
归齐这下便没什么顾虑了，“多谢云姑娘。”
他持剑跃向前方，加入了与女妖的战斗。
四位师兄和蔺良才身上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妖毒，调动灵力总有些凝滞。归齐丢给他们一人一瓶解毒丹，服下丹药后，几人不必特意分出心神对抗妖毒，战斗力比之前强上许多。
六人将女妖围在中间，齐心协力，各自祭出法宝对战。
渐渐地，女妖便有些分身乏术，有好几次都没能及时闪躲，身上添了几道伤口。
女妖似是被激怒，身形猛然后退数丈，散发飘舞在空中，尖利的五指成爪，手里凭空浮现出一块黑色的玉石碎片。
碎片缠绕着不祥的黑雾和紫色雷电，恐怖的紫电仿佛能撕裂空间，连半空中飘落的鹅毛大雪都停滞了一瞬。
在这块碎片出现的瞬间，贺兰瑕忽然觉得心底一紧，无端生出一种奇怪的感应。
蔺良才等人则是感受到，自碎片上传出的磅礴的妖魔气息，强横的威压震得人气血翻滚，喉间涌上腥甜。这股邪恶力量还裹挟着滔天的不甘、怨恨、嫉妒、杀意，仿佛有无数狰狞的怨灵在将他们往泥沼中拉扯，想让他们一起坠入地狱。
察觉灵台动荡，雷乌师兄连忙道：“不好，快念清心咒。”
六人齐齐后退，和女妖拉开距离，心中默念清心咒，这才勉强将方才那股杀戮的欲望给压制下去。
只是一个小小的碎片，便有震慑灵台紫府，无形中操控人心的力量。
若是完整的魔器，不知道该有多么恐怖的毁天灭地之能。
感知到熟悉的邪魔气息，云慕遥攥紧了手中的剑，蹙眉惊道：“焚天珠？”
一个屈居村镇的妖魔，手中居然会有焚天珠的碎片。
枝灵儿抚着胸口的暗伤，问道：“老大，什么是焚天珠？”
“焚天珠是魔神大帝生前的本命魔器，蕴含着足以颠覆三界的力量。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中，魔神被仙帝联手众神一起封印，焚天珠也在那场战斗中碎裂，四散到各处。传闻，若能将焚天珠碎片融合，便能唤醒镇魔渊下的魔神。”
“这么厉害的魔器，它一个小妖怎么会有？”
枝灵儿的问题，正是云慕遥心中的疑惑。
拥有焚天珠碎片的，无不是魔界叱咤一方的王者，怎会出现在桐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