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为饵
第二十章:以身为饵
“呵。”
人情淡薄,趋利避害,真实现实。
对于在朝堂上“出了错”孤立无援,李僖没有丝毫失落,只说明他的人缘手段还不到位,对此他只是浅浅略过,并无过多的伤情。
本就没在官场投入真心,觥筹交错间都是虚伪,何谈挚友真情?
“陛下什么态度?此事闹得这般大,该是很多人都注意到了。”
该是达到幕后真凶的要求了吧!孙昌季知道,天子震怒,他的这条命,只怕是很难保住阿。
“我听哥哥说,陛下尚未表决,徐大人说此案尚有疑问,不能结案。”
说起徐玠,李僖眸色微闪。
能够在风头浪尖的夜里主动找他,提出演上一场戏,目的就是他以身为饵,引出幕后真凶,着实是胆大又看得透彻。
男子微垂首沉默起来,常悦心里发紧,看不得他失意困顿的模样,不由得道:“李僖,我去找都察院徐玠,我去说那个户头是我的,和你无关,我去承认,我去认,只要我应了你就会没事了。”
“常悦!”
李僖第一次如此高声的叫她的全名,常悦被震慑住,面露无措的愣怔的看着他。
“李僖……”
不过一秒,李僖就软了眸光,内心无奈缴械叹息,他始终是对她狠不下来心。
“常悦,别去,相信我。”
眼眸比声音还要轻哄,李僖抬起左手,安抚性的拍了拍女子手背,便及时的守礼收回了手。
“不要去应,他们等的就是我们去妥协,以此抓到我的把柄。你信我,只需要等待,常悦,目前我还不知道是谁想拉我下台,我需要进入他们的圈套才能把他们引出来,此次入狱是我的计策,放宽心。”
“常悦,我知道你是偷偷来的,记住,你从未见过我,也别自乱了阵脚,镇静下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相信你心里有决断。”
劝阻已经说到此步,常悦也不是顽固不讲理的钻牛角尖之人,那些话听到了心里,可女子面上并没有多松快。
“李僖,我要你保证你定会无虞。”仰着头,常悦目光执拗。
“哈。”
清润的男子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声线轻松说:“我保证,一诺千金,谨守诺言。”
若有不遵,不得善终,永世不存。
无需那些恶毒的誓言,只要是对常悦说过的话,李僖都会尽力去做。
可是那个无虞对李僖来说,只要是没死,就是还能撑下去。
作戏做全套,第二日李僖便被拖去了行刑室,一身白色中衣进去,躺着出来,成了个血人。
李僖知道有人暗中派人监视着他,被抬进牢房里便一直蜷缩着身子,从外面看去,了无生机又寂寥落寞,像是被打的惨了,认命一样的死狗样子。
这一次身上带了伤,李僖拜托狱卒,谢绝了常悦再一次来的探视。
“狱卒大哥,麻烦你放我进去吧,我前天才来过,哦对,青琮,把我们的诚意拿来给狱卒大哥。”
常悦还以为是没给银子,所以才被拦着不让进。
两个台阶之下的青年侍卫收剑上前,手中将一袋子沉甸甸的银钱塞过去。
可是那东西没被收下,普通长相的狱卒绷着一张脸,抬眼挺胸目视前方,一副软硬不吃的公正样子。
若是没有先收里面那位公子的银子,狱卒当然会接受面前看起来就富贵姑娘给的银子,可他虽然位卑人轻,但狱卒是个有操守的狱卒,两头黑吃黑的事,他做不出来。
“姑娘,银子拿回去吧,我们今日有规定,不可收受贿赂,请您谅解。”
“那明日呢?明日是不是就没这规定了?”
狱卒叹息,实话实说道:“姑娘,是里头那位公子的说辞。”
是李僖?
常悦慢慢的退后半步,温雅的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姑娘,里头那位传话来说,不要忘了我们说过的话。”
传话已到位,狱卒当即不再多看,目光落向前方,一身职业窄袍被穿得争锵有劲。
常悦不愿意相信,请他进去通报,可是人进去又出来了半刻钟,里头没有半点动静,拒绝意味十足。
面上染上失落,常悦一步三回头般的挪步到常府的马车里。
垂首坐在凳子上,常悦闷闷的发问:“青琮,李僖为何不见我?”
“属下不知,兴许是不方便吧。”
赶车的青琮放缓速度,在行了百米后问:“姑娘,我们去哪?”
常悦默了两秒,笃定说:“去衾衣巷。”
左右心中放不下狱中人,也做不到强闯监狱的事情来,回去又静不下心,还不如待在和他有关的地方。
虽然帮不上忙,但好过一个人独坐胡想。
无人居住的门锁已落上了灰尘,这间院子远离闹市,如今形单影只,门前杂草交杂,只显得萧瑟。
常悦拿出手绢仔细擦着门锁,嘴唇抿着,嘟囔着的脸上是没有直接表露的不快。
手上动作不停,常悦心里愤愤,说好的保他无虞的,是发生什么事了不想叫她知道所以瞒着她不让她看吧!就知道,这个李僖!哼。
“姑娘?请问,这里是李僖李大人家吗?”
一道年迈不乏温和的老声传入耳。
常悦转身,是个干瘦高大的老头,气度的超然足以忽略他身体的瘦弱,脸上布满皱纹,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一副令人亲和放下戒心的笑面。
“是,您找他有事吗?不过他此刻有私事缠身,一时半刻回不来。”
知道他回不来的原因,晋邃昂着笑的眼睛闪过愧惭,浮舟做的那些事阿,怎么能瞒得了他。
拄着拐杖抬眼,晋邃掩下多余的情绪,看起来就像是个平常的老叟。
“姑娘,我孙儿与李大人是同僚,听说了他的事,故来探望探望。”
常悦虽缓了神情,但还没被傻白甜的忽悠过去,李僖的人脉她不清楚,对方也一副善意,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老伯,李僖有私事未能归家,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您还是回去吧,您来探望的事,我会告知他的。”
晋邃心下有了底,口中乐呵呵的笑,又带了点遗憾的样子。
依靠着拐杖离开,晋邃步伐很慢,暮气和淡然并存。
常悦注视着那人离开,眼中狐疑未能散去。
……
闹腾的集市,正是赶集喧闹的时候,钟灵秀抬脚上二楼,推开木门,毫不意外那人比自己先到。
将特意去买的酸枣糕放下,钟灵秀撩袍盘腿对立而坐。
本来闭着眼睛的面向窗外的晋浮舟听到声音头也没回,唇角勾着弧度,肯定道:“四程斋的酸枣糕。”
恰好清风拂过,侧脸的男子发丝微乱,给他整体的清俊添了丝遥远。
钟灵秀气呵了声,无甚责骂道:“哼,狗鼻子。”
得了便宜吃食,晋浮舟也不在乎被他说两句,左右钟灵秀这么多年的死嘴,他都听习惯了。
右手拿起褐色晶亮糕点,送入口中慢慢咀嚼,晋浮舟评价道:“新出炉一个时辰内才能有这口感,看来晋某一同吃下去的,还有灵兄的热心呐。”
钟灵秀睨了眼眯眼满足状的男子,微不可见的弯了弯唇角,心里嗔着,惯会贫嘴。
可话到唇边了,却是不一样的话:“不然依照你那嘴挑的秉性,这盒糕点只怕原封不动丢了。”
“所以我要感谢灵兄阿,救人于困饿之中,实乃再生父母般存在伟岸阿。”
晋浮舟痞笑的说完,双手合拢向前,很夸张的行了个揖礼,全然没有形象,更像是主动缚着双手递来。
他是警惕入口的食饮,从不吃外面的食物,但对于钟灵秀带的吃食,晋浮舟从没过怀疑。
要是他想害他,不用费心的将毒下在糕点里,只需要钟灵秀的一句话,晋浮舟就能把欠他的命和情分都还给他。
毫不犹豫。
洗白的手腕送至眼前,偏偏青年只是在做谢礼,钟灵秀眸□□深,僵硬的移开视线,一同不被看见的,还有那抹情动。
外间的争闹声在胸腔乱跳中涌入耳中,不过一盏茶灌下去,钟灵秀便恢复了那个镇静寻常的模样。
“又在这,也不嫌吵?”
“我心中多旷静,故而喜欢待在这样的环境,灵兄不是最知晓的吗?”
钟灵秀更爱一个人独处,实在是理解不了还会有人钟爱闹市,来这里赴约,也仅仅是对方乐意。
对晋浮舟来说,与其说他向往闹市,更像是渴望。
当初落榜被替考后的那几年,晋浮舟就是靠着这些人间烟火气一遍遍说服自己挺过来的。
秋初的天气还带着夏的燥热,知道晋浮舟喜清凉,钟灵秀拿起桌上的竹扇,一下一下扇着风,风向主要对着面前的青年。
“你与那李僖有何过节?非得把人弄死才能了结?”
“仅在建造学舍的时候陪同袁东袁大人去过一回,但就是那回便已结仇,就当是我小肚鸡肠,嫉妒怨恨比我年少几岁但成就气度已然在我之上的李僖。”
嫉妒心作祟,加上对方太过出彩露面,晋浮舟从来不是个像他表面那样的温柔和顺的人,该狠的时候,他能拿刀捅自己。
“无妨,你有你的原因我不多问,你提了,我便给你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