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北玄三十年,冬,京都城。
少年带着一身风雪神色担忧的冲进房间,“母亲怎么样了!”
“大少爷顾夫人体内本就体弱,如今怕是”
“你这个庸医!救不了母亲我杀了你全家!”
“夫君!夫君,冷静啊,眼下父亲在关外,若是再乱了分寸”
床上的妇人缓缓睁开眼睛,虚弱的开口,“咳尧儿,”
“母亲!”顾尧听到声音连忙跪到床边,眼眶泛红的盯着她。
“尧儿,不要为难旁人,更不要哭,母亲这副身子,我自己知道,能多活这些年,都是老天多赐的,有你们,母亲很开心,如今你已经成家,母亲放心,只可惜,不能亲眼看着你的孩子出生。”
小腹微微隆起的妇人握住她的手放在小腹,声音略带哽咽,“婆母,孩子再有几个月就能出生了,小孩子长的很快的,您看小妹,长的多快啊。”
“母亲,您坚持住,父亲已经收到了家书,应该很快就到了,您坚持住啊。”
“尧儿,我怕是,咳我怕是,等不到了,你,你要好好照顾你的妹妹”妇人的手失了力气,滑落到床边。
“母亲!”
……
“嫂嫂!”小粉团子刚下马车就急冲冲的跑了过来。
“禾儿慢点,小心摔了。”女子笑着就要过去,身边的侍女连忙扶着她。
后面的顾尧一把抱起顾禾,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几月不见,禾儿愈发重了,哥哥都要抱不动了,最近在外祖家定是没少贪嘴。”
顾禾一听这话,不开心了,嘴巴一嘟,挣着就要下来,“阿兄怎么可以说禾儿胖,不让阿兄抱了。”
“你瞧她,年纪不大,倒是惯爱臭美。”
“去去去,美人都是从小做起的,是吧,小禾儿。”蓝依捏了捏她胖嘟嘟的脸。
“还是嫂嫂最好了,几月不见,嫂嫂的肚子变的好大!”
“你嫂嫂肚子里住着小孩子呢。”顾尧一脸温柔的摸了摸蓝依的肚子。
“这个禾儿知道!嫂嫂肚子里住着禾儿的小侄子!”
“嗯,我们禾儿最聪明了!”
“那当然啦!咦?爹爹和娘亲呢?”
蓝依神色有些不自然,“马车颠簸,禾儿一定肚子饿了吧,嫂嫂让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菜肴。”
顾尧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一路耽搁,我都要饿死了,边关有急事,阿爹和阿娘本来是要等你回来见一面再过去的,但军情拖不得,就先离开了。”
“啊?好吧。”
蓝依唱着摇篮曲,轻拍着她,见小家伙睡熟了,替顾禾捻了捻被角。
顾尧走了进来,“禾儿睡着了?”
“嗯,累了一天,估计也累了,刚躺下没多久就睡熟了。”
“依依辛苦了。”顾尧一脸疼惜的握住蓝依的手。
蓝依摇了摇头,“这有什么辛苦的,只是夫君,婆母的事…”
“禾儿还小,这件事先瞒着吧。”
……
“那个张家小姐,真是嚣张,仗着她嫂子是长公主殿下,就刚这么欺负小姐,还敢那般辱骂大小姐,真当我们顾家没人了!”松春一脸愤懑。
“大小姐,不哭了不哭了,要是大将军再京中,就凭她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哪里敢那样和我们大小姐说话。”予夏心疼的替她擦了擦眼泪。
“大将军不在,我们府里还有大爷在,大小姐,那姓张的之前几次挑衅您,您都忍了下来,这次定要将这事完完本本的告诉大爷,让大爷替您撑腰,不然还真让她觉得我们顾府没人了呢。”
顾禾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眶红红的,“你们都别跟着我,我有事去问兄长。”
说完就跑了出去。
“大小姐!”松春连忙追了上去。
予夏一把抓住松春,把提着的小暖炉递给她,“松春!大小姐素来怕冷,你把小暖炉拿着,我先到马厩处和车夫说一声,免得下学后没接到人,夫人担心。”
“大小姐,奴婢去扣门。”
顾禾盯着紧闭的大门,拦住了她,“平日里这都是开着的,如今紧闭必然是里面有要事,”
可这件事,不问清楚,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酉时三刻。”
“快到兄长放衙的时候了,我们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吧。”顾禾走到墙角缩成一团。
松春也跟着蹲了下来,把小暖炉放到顾禾的怀里,“这小暖炉提了这会儿,已经不烫手了,小姐抱着暖暖。”
顾禾触到她冰冷的手,握到了手心,把斗篷分了她一半。
松春连忙跪了下来,“小姐,奴婢怎么配披小姐的衣物,奴婢不敢!”
顾禾扶起她,“是我来等兄长的,不然这会儿咱们都应该在暖乎乎的屋子里呢,既是我连累的你,所以咱们这也叫同甘共苦啦,不准推辞,不然我生气了。”
“是…”松春感受着身上的温暖,低下头眼睛有些湿润。
“那是谁家的小姑娘,怎的蹲在墙角。”
“那位,瞧着好像是顾家的小姐,前段时间进献了制作琉璃的单子,被圣人封了嘉禾县主,不过属下看的也不太仔细。”
“嘉禾县主,顾子容的妹妹?”
“正是。”
“是嘛顾子容的这个妹妹,他可是时常挂在嘴上的。”男子若有所思的转动了一下手里的暖玉。
马车停到门口,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上台阶时停顿了一下,“你是谁家的姑娘,怎的蹲在这里?”
顾禾抬起头看向来人,说话的人披着一件腚蓝色斗篷,上面绣着金丝缕,头带玉冠,嘴唇有色苍白,看起来身体不大好的样子。
“这是我们顾府的大小姐。”松春站起来挡在顾禾身边。
“原来是顾子容的妹妹,在下玄清,这下雪天,天气寒冷,顾小姐怎的不叫人通传一声,本王正好来寻人,顾小姐一起吧。”
顾禾有些犹豫。
玄清看出了什么,笑了一下,“这个时辰,里面的事情应该已经解决完了,顾小姐不必担心。”
“那就,多谢王爷美意了。”顾禾恭敬的鞠了一个躬,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屋内的人见到来人纷纷起身叩拜,“拜见十三王爷。”
“起来吧,”玄清顺手拉开个椅子坐下,“皇兄让我来送东西,人倒是不见了。”
顾禾站在他身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玄清看出她的尴尬,笑了笑,顺手指了个小厮,“这位是顾府的大小姐,来寻子容的,你带她去寻吧。”
“谢王爷,禾儿告退。”
顾禾远远的听见兄长的声音,憋了许久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推开门就冲了过去抱住他的腿。
“哇!阿兄,有人欺负禾儿,呜呜,张家的小姐张若兰她骂禾儿有娘生没娘养,还说娘亲早就去世了,呜呜”
房间里瞬间凝固,除了哭声。
男子手僵在原地,片刻,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
在里间放东西的顾尧听到声音,感觉有些像妹妹的,走了出来,有些不确定的开口,“禾儿?”
顾禾听到哥哥的声音似乎不是从头顶传来的,一愣,默默抬起来头,不是哥哥!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男子见她一脸的委屈,白嫩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珠,不知怎的,心下微动,抬手替她擦了眼泪,“两年未见,嘉禾长这么大了,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顾尧走过去,见顾禾一脸的委屈,眼睛都哭红了,心里急了,“禾儿怎么了?!”
顾禾见到顾尧,刚憋住的眼泪又没忍住流了下来,顾尧心疼的替她擦了擦眼泪。
“小妹娇憨,还请四王爷恕罪。”
“没事,”玄离见小姑娘委屈的厉害,拿了一块糕点递给她,顾禾看了看顾尧,见他点了头,才伸手接过。
“谢谢四王爷。”
“我与你兄长交好,你称我一声兄长也无妨的。”玄离又看向顾尧,“今日的事就先到这儿吧,嘉禾有事,你还带她回家吧。”
“谢王爷,臣告退。”顾尧行完礼,领着顾禾出了房门。
走到廊下,顾禾把自己的斗篷披到松春身上。
松春惶恐的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待会儿要走着回去呢,可冷着呢,我有兄长抱我,我不冷的。”顾禾说着看向顾尧。
顾尧笑了笑,把她抱到怀里,用斗篷裹住,“既然小姐让你披,你披着就是了。”
玄离远远见到这一幕,拨动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随后转身离开。
……
“张家这两天是被顾子容搞的晚上觉估计都睡不安稳。”玄清幸灾乐祸的开口。
“子容一向疼爱他的妹妹,平白受辱,自然容忍不了。”玄离放下茶盏。
“只可惜,张家背靠长公主,顾子容再费力气,最后的结果也只是小惩大诫。”玄清拿起棋子,随意的按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咯吱~’夜风推门走了进来。
“参见四爷,十三爷,二位爷,张庭明被贬了。”
玄离与玄清互视一眼,“怎么突然被贬了?”
“三刻前,圣上那里收到了一份从边关八百里加急的请安折子。”
玄清闻言有些疑惑,“这说到底是小女儿家争吵,怎的顾大将军都下场了。”
“那天嘉禾县主回家后没有哭闹,给她的父亲写了封家书,东西都收拾好了,就要去边关找她亲娘,顾统领安慰了一番,把人稳了下来,只家书送了过去。
等用晚膳时发现自己的婢女一直没回来,让人去寻,结果后半夜才在张家寻到,说是冒犯了张家小姐,给扣到张家罚跪,顾统领领了急事外出,顾小夫人亲自带人去领,县主一见自己婢女成了那副样子,气的和他们争论。
结果,吵着吵着张家姑娘就又说了县主母亲的事,直接把实事说了出来。
回府后县主哭闹不止,要立刻去边关一探究竟,顾小夫人拦不住,只能说了真相,然后县主就哭晕了过去。”
玄离眉头微蹙,“这事怎么半点风声都没有?”
“似乎是三王爷那边出手把消息压了下去,后院之事扯到朝堂反而会落下风,所以顾统领那边也就没有把这事大肆宣扬,只是把心思放在了拉张庭明下马,顾大将军那里收到家书知道出了事,再一听女儿哭晕了过去,气的一份八百里加急的请安折子送了过来。”
“这次玄礼脑子可要炸了,费了老大的劲儿插了个人进户部,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被拉了下来。
不过也不怪顾大将军气,为了瞒顾夫人的事,顾将军这几年只回来了一次就匆匆离开,全府上下嘴都闭的严严实实的,旁人更是不敢多说什么,结果那张家的姑娘可倒好,直接把人瞒了那么多年的事给戳破了。”
“说是贬职,其实就是回到本来的职位而已,那张家倒也没什么损失,四爷可要趁机”夜风开口。
玄离摇了摇头,“张家背后还有长公主,圣上总会顾着长公主的情分,这件事,已经结了,如果再插手,反而是多此一举。”
身后一直静立的夜影突然开口,“嘉禾县主一向聪慧且又懂事乖巧,不过县主幼年丧母,顾大将军常年驻守边关,顾统领又朝务繁忙,前朝的事有他们。
可后院的事,后院多有阴私之辈,顾小夫人出身儒家大族,性子温婉,不是工于心计的人,且是嫂嫂而非母亲,有些事也无法照顾周全,这性子太软,反而更容易被妇人磋磨。”
玄离听到这话,眉尾微挑,“你倒是很关心她。”
“属下多嘴了。”
玄清盯着他,突然想起一事,“我道这素日里从不多管闲事的人怎的今日会开口了,皇兄可还记得两年前的春猎?”
“嗯?”玄离眉头微挑,看向夜影。
“两年前春猎时,夜影得罪了人,在圣上面前犯了大错,幸得嘉禾县主当时一番话,本是为她自己而说,但间接的也救下了夜影,属下还撞见过几次他偷偷买糕点呢。”夜风挤眉弄眼的笑道。
“四爷不要听到他胡说,属下没有!”夜影见被戳穿,连忙反驳。
玄离听到这儿,放下茶盏,当年的事,本是自己的对家设计陷害,若非她,当时的局势不会被反转,“长公主跋扈,母后一向不喜,既你这么上心,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
长公主一倒台,张家,也就彻底完了。
夜影恭敬的开口,“是!属下定当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