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最后一搏
朱襄任由那污秽邪恶的黑泥裹挟着自己的身体移动，他无法挣扎无法抵抗，因为他的身体被许许多多的黑泥贯穿，虽然这些伤口并不致命，却也让他失去了所有力量，就连太阳真火都被封印在了体内。
但是朱襄并没有就这么地放弃抵抗，他闭着眼睛，心神却是望向了内心深处的青铜鼎，鼎身微微震颤，将他的视角再度拔高，让他能够清晰明了地观察到冰火岛之上所有的情况，包括那已经进入扶桑树之内的黑泥与白露。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一搏了。生死胜败，皆在这一刻。
朱襄被黑泥裹挟着，来到了阴面之中生长着的一株白色的大树下，树上原本的镇压之物早已经被黑泥分身给凝练成了一对玄冥之眼。
黑泥分身迫不及待地带着朱襄进入那白色的大树里头，树身中空，只有密密麻麻无数复杂的道纹正在散发着微光。
黑泥分身将重伤濒死的朱襄吐了出来，那至阳至刚的太阳真火终于挣脱束缚，猛地从朱襄的体内窜了出来，刚想去焚烧那黑泥分身，却是被周围那密密麻麻的道纹所镇压，不断地被抽取出来！
而在另外一边，扶桑树里头，也正在发生着相似的一幕，重伤濒死的白露双目暗淡，点点幽光从她的那双墨蓝色的幽深眼眸里散逸出来，融入周围的道纹里。
两团黑泥分身退了出来，接下来这两个天才将会化作耗材，提供出他们身上极致的阴与阳，以此破坏冰火岛道纹的运行。若是它们这两团黑泥还待在那里的话，只会掺入杂质，影响到破坏的进行。
白露睁着自己的眼睛，黯淡无光的双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重伤濒死的她就连动一下嘴唇都办不到，更别提做出什么像样的挣扎与反抗来了。
然而她的意志依旧坚定，她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思考。
三山四水隶属于大周王朝，自然他们所学所用的文字都是大周王朝的文字。而文字这种东西，天然就是信息的承载体。
所以当朱襄开始惨叫咒骂的时候，白露只是抱着自己的剑，默默地听着。
因为她很了解朱襄，她把朱襄看做是自己的磨剑石，朱襄亦是把她看做自己的磨刀石，两人是共同前进的对手与伙伴。
所以，她不会认为朱襄的惨叫与咒骂是毫无意义的。
她很了解朱襄，尽管两人只认识了短短几天时间，但足够两人交心，能够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彼此。
所以，她能够理解，朱襄隐藏在那看似无意义的惨叫与咒骂声里的重要信息。
那是道纹。
朱襄传递给她的，是一个完整的道纹。
道纹，是将抽象的大道真理具象化的产物。
每一个道纹，都蕴藏着大道真理。
不论是文字，亦或是声音，甚至是人的意志与记忆，都是大道真理的具象化，都可以看做是道纹。
因为万事万物，都是由抽象的大道真理演化而成的具象化之物，哪怕是人，亦可以看做是一个复杂的道纹。
所以，白露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身体与意志，将自己的所有与一切，统统化作那个道纹的模样！
白露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她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要将她吞噬殆尽。
但，在她的心中，终究还是描绘出了那个道纹，那个朱襄传递给她的道纹。
于是，就像是残缺的拼图终于被补齐了一样，冰火岛道纹开始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
外面原本期待着冰火岛道纹崩溃瓦解自己的本体得以重见天日的黑泥分身呆呆地看着冰火交织风云汇聚的末日景象，那两仪阴阳轮转的封印竟然尽数化作了极为可怕的湮灭之力，正在飞快地将封印之中的黑泥消灭。
“到底发生了什么！？”黑泥分身愤怒咆哮着，它疯狂地轰击着眼前的大树，然而无论它怎么做，都无法像以往那般进入树身内。
此时此刻的两棵大树，就像是两个龙卷风里的风眼一般，任凭外界如何毁天灭地，身处在树内的二人只会是安然无恙。
朱襄依旧是那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冰火岛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只觉得这一幕好像有些熟悉。
药王鼎震颤，没办法，自己的宿主都那么恳求了，它也只好消耗一些力量，让那个天生剑心的小丫头从濒死的状态里痊愈过来，谁让这是它欠宿主的呢。
朱襄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冰火岛那毁天灭地的景象，怎么看就觉得怎么眼熟，他让药王鼎将自己视角在拔高了一些，登时就明白了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分明就是在炼药啊！！！
这一整座冰火岛，都只是一座炼丹炉啊！！！
朱襄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因为有药王鼎的缘故，所以朱襄掌握了很多丹方，其中自然是有记录着炼制该灵丹妙药的方法。
而眼前的冰火岛，恰好能够与朱襄看过的一张丹方的炼制方法对得上。
那是——太一造化丹！
至少是八转级别的灵丹妙药！！！
太一，万物之初万物之始，混沌者也。
虽然太一造化丹不可能制造出真正的太一出来，但能够将其中造化模拟几分出来，就足以让太一造化丹成为八转级别的灵丹妙药！！！
正如同朱襄所想的那样，在那团污秽邪恶的黑泥彻底被冰与火湮灭之后，终于显露出了它原本应该有的模样。
那是一枚混混沌沌的丹丸，仿佛万物之初万物之始，无形无相，却又万形万相。
看着这枚太一造化丹，朱襄第一时间却是想到了白露，那个天生剑心的少女，她的剑法便是无形无相万形万相的剑法。
然而在此次与黑泥的抗争里，白露却是被黑泥塞入了玄冥之眼，身体更是被改造成了纯阴之体。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或许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对于一心向剑的白露来说，这却是让她以后探索剑道更加的坎坷不平与崎岖艰难。
若是让她服用这枚太一造化丹的话，说不定就能够让白露重新恢复到那无形无相万形万相的状态里。
朱襄正思索着呢，就见那尊青铜鼎忽的飞出，直接就将那枚太一造化丹给吞入鼎中。
“啊……”朱襄张了张嘴想要阻止，想了想还是算了，正如同白露很了解他一样，他也很了解白露，所以他知道，就算他要把太一造化丹送给白露，白露也肯定会拒绝的。
玄冥之眼与纯阴之体，都是白露在跨越过炼狱之后所得到回报与成长，她不会因为这些以后会阻碍到自己而弃之不用。
纵使道路坎坷不平崎岖艰难，她一剑平之便是了。
“接下来，还是得要多多麻烦您了。”
朱襄看着那尊飘回来的青铜鼎，而药王鼎也是轻颤了一下，算是做出回应。
太一造化丹炼成之后，冰火岛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也终于停了下来，两棵大树为之崩裂，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残缺不堪濒临死亡的黑泥。
“这是最后的战斗了！”
…………
朱襄赤条条地走着，他的衣服早就在接受太阳真火锻体的时候化成了灰烬。反正冰火岛的力量消散了，那么这神奇的极端环境自然也就随之消散了。虽然还残留着皑皑白雪，但这点寒冷对于拥有纯阳之体的朱襄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很快，他看到了抱着剑的白露，少女也不好受，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就像是个乞丐一样。
见到朱襄，白露很是高兴，不过在看到了赤条条的朱襄以后，这个一心向剑的纯洁少女呆了呆。
“跟我不一样呢……”
“能一样就有鬼了！”朱襄嘴角抽搐，用手遮住自己的下面，“你要不分我一点衣服？”
本来朱襄是想让白露撕一点衣裙的边角好给自己蔽体，然而白露却是直接从腰间开始撕！
“好哦。”
“等——”
少女毫不介意自己的春光泄露，她拿着撕下来的一半衣服递给闭着眼睛的朱襄。
“给。”
“……”朱襄无奈地叹气，接过那被撕下来的一半的衣裙，又将其撕成了两半，一半给自己围上，另一半又还给了白露，让她围上。
白露拿着残破的衣裙，看着自己的下面，伸手拉了拉朱襄。
“诶，阿襄，你看看嘛，真的很像诶。”
“阿襄？”朱襄愣了一下，倒也没太在意，但对于白露的要求他是不可能答应的，毕竟非礼勿视。
所以他直接闭着眼睛，强硬地将那残破的衣裙给白露围上，心里头不住地咒骂着赤霄山那帮混蛋，同时给眼前纯洁的少女谆谆善诱。
“阿露，这个地方是很重要的，除了很亲近很亲近的人以外，是绝对不能给其他人看的，明白吗？”既然白露都叫他阿襄了，那他称呼白露为阿露也是理所当然。
“阿襄不算吗？”白露疑惑不解，她也很理所当然的接受了阿露这个昵称。
“额……这得要是阿露你的丈夫才行啊……”朱襄为白露围好衣裙，抬起头看着少女，金色的眼眸之中倒映出那美丽的容颜。
“那阿襄你来做我的丈夫不就好了？”白露也低头看着少年，墨蓝色的幽邃眼眸里依旧清澈明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朱襄承认，自己的确是可耻地心动了，所以他偏开了自己的视线，不与眼前的少女对视。
“这种事情，等以后再说吧。”朱襄站起身，看着逐渐开始崩溃的天边，他还有杀父之仇要报，赵无极与赵家，那都是压在他心头上的两座大山。
说不得，自己很快就会死在他们的手上。
现在的朱襄，没有那么多的空暇去想这些。
他要做的，只有变强，变得更强。
只有这样，才不会任人宰割，才能够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纤细柔嫩的手掌，主动牵住了朱襄的手，朱襄没有偏头去看，他的视线只能看向远方。
白露也没有去看朱襄，她的一只手握着剑，另外一只手握着少年的手掌，无论是哪个，少女都不想放开。
白露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那个时候，纯洁稚嫩的少女只有一个想法，为何二者不可兼得？
只要用手中的剑，斩尽一切阻碍不就行了么？
既然他志在远方，那就一起前进好了。
因为冰火岛的力量消失，以至于这个秘境再也维持不下去，开始逐渐崩溃。
就像是裂纹密布的镜面终于到达承受的极限，彻底碎裂开来一样，这个只有寥寥数人造访的秘境也就此破灭。
一尊四足的青铜鼎飘荡在这恐怖的空间乱流之中，任凭那些秘境碎片冲撞，也无法损伤其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