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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江湖人有十八般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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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东茶楼仙品居的魏老是渭城,不,应当说是整个天盛国数一数二的说书先生。当年官家南下巡游,听魏老说了一段天盛与瑠国的洹水之战,此后便年年都请魏老入宫小住一段时日说书。直到三年前,魏老向官家上书,说安州路途遥远,自己年近古稀,再也经不起往返颠簸,只望能在渭城度过余生。官家宽厚,心中虽有遗憾,却还是应了魏老的请求,还赐了他这仙品居。自那以后,魏老便过上了闲云野鹤的日子,他并不时常在这楼中,兴起了才会来说上几段。有些慕名而来的人在这守了十天半月,也不一定能听他说上一段。

    现下,李言乐坐在仙品居,喝着桌上那壶二十两银子的蒙顶茶,听着魏老的说书声,心道,她虽对茶无甚研究,却听得出这魏老的说书功力比其他先生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可即便是好上许多,若是她自己一人,定不会来这仙品居喝茶听书,换了周冉,倒还可能舍得花这银子。

    仙品居的小二注意到临街那桌客人已独自坐了半个时辰,这茶怕是凉透了,忙上前添水。添完水,见这客人穿得单薄,他又提了一嘴“这会楼中人少,里头还有位置,客官可要换到里边去?今日风大,在这坐久了容易着凉。”

    李言乐原先没觉得冷,可小二说了这话后,恰巧吹来一阵风,她忽就生出一阵凉意,便道“那就劳烦小哥了。”

    李言乐起身跟着小二往里头走,余光带了一眼楼梯口,依旧没看到沈泽的身影。半个时辰前,她和沈泽刚在这茶楼中坐下,沈泽就说有事要离开一会,至今未归。

    换到靠里的位置后,魏老的说书声清晰了不少。

    此时,魏老口中那雾氲谷里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已至二八年华,刚得了南谷毒仙的名号。她就像是渭城这棵年逾三百岁的老树枝头停留的毒蝴蝶,无拘无束地舒展着翅膀,肆意乖张。

    “生不逢时啊,倘若我早生那么十几年,这般妖丽毒辣的美人说什么都要去会一会。”

    “你别忘了人家这仙字前面还有个毒字,只怕你还未靠近半步就一命呜呼了。”

    李言乐邻桌两位年轻男子正在谈论毒仙子,听了他们的话,她身后隔了两桌,一位身量不高、十分壮实的男子哼哼了几声,说道“毒仙子算什么,雾氲双姝中月华仙子才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她那银色软鞭,一出手快若月下流光,令人眩目。”

    “可我听说毒仙子是打败过无常剑赵林的。”

    “的确,月华仙子在无常剑手下只走了十二招便败了。”

    “当时月华仙子是负伤迎战。”

    底下听书的人纷纷议论开来。

    李言乐心道,他们说的这般火热,也不知是亲眼见过还是同她一般,都是从说书人那听来的。

    “真刀真枪才是硬功夫,毒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赢了也不算真本事。”先前那壮实男子大声嚷嚷,将众人的话语声压了下去。

    “话可不能这么说,赢了就是有本事。”

    听到有人反驳,壮实男子咻地站了起来似要争论,可众人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一点响声。壮实男子也是一愣,慌张地摸着自己的脖子试图说话,却只发出几声咿咿呀呀,他急得满脸通红,直跺脚。

    “这怕是被人毒哑了吧。”

    “说话这般口无遮拦,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何时被下毒了也不知道。”

    旁观的人一阵哄笑。

    那男子此时也无暇去管他人讥笑,拿了桌上的刀就往外跑。有好事者趴在栏杆上往外瞧,只见那男子撞了好几人,慌慌张张地往医馆的方向跑去。

    “魏老呢?”

    有人发现魏老已不在台上,方才闹闹哄哄的,也不知他是何时走的。

    “应是方才那人扫了魏老说书的兴致,魏老便离开了。”一位仙品居的熟客回道。

    见魏老已离开,今日定不会再来,楼中茶客便走了大半。

    李言乐环顾四周,心下想着,这下毒的人可真是厉害,无声无息地竟就将人毒哑了。她又低头去看桌上的茶壶,这身价二十两银子的茶似乎也不香了。她有些佩服茶楼中的其他人,发生这种事还能在这有说有笑地继续喝茶。

    “在找什么?”

    沈泽不知何时回来了,在李言乐对面坐下,边问边拎起茶壶要倒茶。

    “等等”见他这番动作,李言乐忙按住茶壶“这茶还是别喝了吧。”

    “嗯?”

    见沈泽一脸不解,李言乐便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我虽没说下毒之人的坏话,就怕他一个没毒准,殃及池鱼。”

    “你倒是小心。放心吧,这茶没毒。”沈泽不以为意,将茶送到嘴边。

    “你们江湖中人都这么厉害吗?看一眼就知道没毒?”李言乐看着沈泽,一脸好奇。

    她以往总是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难得露出这番表情,沈泽不嘴角微扬,道“我方才在街上看到你说的那人,他那刀非凡品,想来他也不是什么草包。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给他下毒的人准头不会太差,殃及不到你这条鱼。”

    沈泽解释得很有耐心,既不冷傲也未带揶揄。那温柔而缓慢的语调配上这张脸,李言乐这般不易为美色所动的人也看出了些赏心悦目之意,她忽然就理解中秋那日,为什么好些小娘子都路过了还要回头再将他瞧上一瞧。

    沈泽将一动未动的马蹄糕推到了李言乐面前,继续道“小心也不是坏事,若有人想害你,不是躲过一杯毒茶就行的。”

    “不会有人想要害我的。我来到渭城还不满三个月,熟识的人都没几个,哪还会有仇家。”

    李言乐见沈泽虽一脸不可置否,却没说什么反驳她的话。

    “不知沈公子今日找我何事?宁少······宁护卫怎么没和你一起?”

    “他有事要办。况且,我难道就非要和他在一处,还是李小娘子你,想见他?”沈泽盯着李言乐,似乎想从她脸上瞧出些什么。

    李言乐几乎肯定,沈泽说这话不过是想看她急于否认的模样,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为所动,微笑着说道“就是见惯了你们俩一起,随口问问。他不是你的护卫嘛,怎么安心放你一个人出来?”

    “你是说我来见你,他应当不放心?”沈泽挑了挑眉,一脸人畜无害。

    李言乐夹了块马蹄糕堵住自己的嘴,并未做回应,可心中却翻了个白眼道,真是有自知之明过头了。

    沈李二人离开仙品居时,天还未完全黑,可街道两旁早已摆起了各类小摊。

    远远地传来一阵锣鼓声。

    “各位父老乡亲,我们兄妹二人自小练习武艺,不敢说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但这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自是不在话下。今日在贵宝地献丑,各位若看的尽兴便给些赏钱,若觉不够尽兴,捧个人场,交个朋友也好。”

    原是有一对兄妹在街边卖艺。哥哥正抱拳吆喝,妹妹在一旁敲锣,他们身后摆着一个兵器架,上面摆着的兵器多是李言乐没见过的。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李言乐边小声念叨边暗中敲打手指,“这不就是十八样了嘛。”

    沈泽注意到了李言乐的小动作,说道“他不过是变着法地吹嘘自己本事大。”

    李言乐点头赞同。

    “我在想,他将自己说得这般厉害,不怕有人来挑战吗?”

    “不过是寻常营生,只要他不说拳打衡松,脚踩七星此类,自是没人管。”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对兄妹手上已各换了一种兵器。妹妹将枪往地上一送,便凌空跃起翻身到了哥哥身后。

    “好!”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李言乐也跟着鼓起掌来,她转头看向身后的沈泽,问道“他们这般的功夫在你们那能排得上号吗?”

    “我们那?”沈泽下意识地以为李言乐是在问隐阁的事,可他从未跟她提起过隐阁,难道她是在问聆鹤山庄?可这他也未提过。

    见沈泽面露不解,李言乐以为是四周嘈杂,他没听清楚,便加重了声音。

    “就是在你们江······”

    话说了一半,李言乐想起沈宁二人扮公子护卫的事,他们这番行为应是不想暴露江湖中的身份。用说书人的话说,此时,人群中或有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于是,她招手示意沈泽俯身,靠近他耳边小声问道“在你们江湖中他们能排第几?”

    沈泽依旧弯着腰,侧头看向李言乐。

    “他们?怪不得说无知者无畏,你倒真是敢拿他们做比较。不过是些花拳绣腿,好看罢了。”

    好嘛,又嘲讽上了,不过李言乐此刻心情好,并没他计较,她只是转头继续去看那对兄妹,跟着人群鼓掌。过了一会,她又问“那毒仙子呢?”

    闻言,沈泽未急着接话,他先打量了一通李言乐的神色,见她视线依旧注视着那对兄妹,头也未回,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才回道“毒仙子不好惹,见到她绕着走便好。”

    “沈公子你又说笑了,我从未见过毒仙子,何来绕着走之说。”李言乐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沈泽,随意道。

    “诶,你别挤我。”

    “怎么说话的,明明是你先挤我。”

    人群突然推搡了起来,李言乐想起沈泽不喜这人挤人的地方,回头悄悄看了他一眼。他虽不时一脸嫌弃地拍拍衣袖,却站在自己身后没挪过步子。

    她觉得这人也是奇怪,既不喜被人挤,又瞧不上人家的武艺,还非得杵在这最里头。于是,她往地上的铜锣里放了几个铜板,拽着沈泽的衣袖要挤出人群。这一拽,她发现沈泽这袍子竟夹了薄薄的一层棉。中秋后天虽凉了些,也不至于穿这般厚实。李言乐正奇怪,却听沈泽问道“方才还看得不亦乐乎,怎么忽就不看了?”

    “不看了。比这精彩的你肯定也见过,留你在这岂不无趣。我往后遇着了再看也无妨。”

    “这对兄妹的功夫在一众花拳绣腿里也算耍得不错,真不看了?”

    “不看了。”

    “那走吧。”

    “这边走,这边人少。”沈泽刚要往前走,李言乐却指了指一旁的巷子,带着他往里走。

    小巷中,沈泽双手背于身后,悠然地跟在李言乐后头,慢悠悠道“独自一人时,记得走大道。”

    待二人走出小巷,拐了两个弯,沈泽发觉这方向不对。

    “这边。”他将扇子搭在李言乐肩头,微微用力,不知怎的,李言乐这步子就迈不动了。

    “怎么?”李言乐回头看向沈泽。

    “你家在这边。”

    “噢,忘了同你说,我要先回趟染甜居。”

    “回染甜居?我记得你今日休假,不过一个挂名的掌柜,需要对这铺子这样上心?”

    李言乐心中有些奇怪,自己似是不曾说过今日休假这事。而且,他怎么知晓自己成了染甜居的半个掌柜?不过说回来,铺子的常客都知晓这事,他许是打听他们铺子的位置时听人说的。

    “倒也不能这么说,之前你借我的银子我都投到糖水铺里了。”

    “全投了?”沈泽语气中有一丝惊讶,依他对李言乐的了解,她做事向来小心谨慎,投进半数对她来说已是冒险,而如今她竟全投了。

    “嗯。”

    “就不怕赔了?”

    李言乐以为沈泽是怕她还不上钱,忙解释道“不会的。我们铺子生意很好,你不用担心,明年我至少能还一半。”

    “你就这样看好这间小铺子?”

    “铺子是小了些,可我们的大厨手艺好,伙计机灵能干,掌柜爽朗有远见,铺中的糖水日日供不应求。”李言乐细数着染甜居的种种优势,她自是不会和债主说这一切的开端不过是自己脑子一热,借了周冉一百两银子。

    提起在渭城认识的人,李言乐眼中光芒闪烁,仿佛映着这座城的万家灯火,热闹又温暖。

    沈泽曾担心她适应不了这的生活,便派了一位鹰探暗中保护她。伊始,那鹰探每日都会递来密信说李言乐今日去了哪,做了什么。后来,鹰探三五日才会呈上一封信,信中也只有寥寥几句话。再后来,七八日也收不到一份密信,即便收到了,里头也只有两个字——如常。他想,这大概就是蝶姨说的那种日日如常却时时欢欣的日子。他今日来见她,也不过是想亲眼见到她在这渭城过得很好。

    礼花在空中炸开,将李言乐浅色的双眸染上五彩的颜色。她指着空中的璀璨,对沈泽说了句话。

    沈泽虽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可她脸上的喜悦他看得分明。他觉得,他确是有些喜欢这小娘子眼中的烟火气。

    将李言乐送到染甜居门口,沈泽便要离开。李言乐让他稍等片刻,而后去铺子里拿了几包蜜饯给他,说这是新的配方,还未在铺子里售卖过,他若是愿意,可以分给他的侍从们尝尝。若他们有改进建议,下次见到可告诉她。

    独自一人走出塘元巷,沈泽不知何时消失在了人群中。

    暗巷内,一只麻雀坠到了地上,它不断扑腾着受伤的翅膀想往高处飞。沈泽将它轻轻托起放于栏杆上。麻雀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眼见着一个不稳就又要摔到地上,被沈泽及时伸手接住了。

    如此来回了几次,不知何时,沈泽身后多出了一个黑影。可他并未在意,仍旧注视着掌心的小麻雀,淡淡地说了一句“往后多加留意即可,不必日日跟着”。

    黑影等了一会,见沈泽不再说话,便要离开。

    “慢着。”

    沈泽转过身,递给黑影一个纸包。

    “分给弟兄们尝尝,尝完了说说味道如何。”

    黑影略一迟疑,接过纸包回道“是。”

    黑影离开后,沈泽慢慢悠悠地走出了暗巷,他手中虚握着的小麻雀带来一种柔软而又温暖的触感。

    他的小姑娘不该是笼中的金丝雀,而应该是那湖边、屋檐上、柳树上自由自在的小麻雀。摔倒如何,受伤又如何,他不会为了可能存在的危险折断她的翅膀。可只要她有危险,他一定会带她出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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