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探监
女子监狱门前，崭新的白色长安福特缓缓停住，林家琦停车拉手刹。
透过风挡玻璃向前看去，十几米外是黝黑的监狱大门。
辰溪所说的约好竟是探监，很出乎林家琦意料，没听她说起哪个亲属入狱啊？“辰溪，你是来探监啊。”
林家琦向辰溪看过去，辰溪没有下车的意思，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家琦，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好啊，什么故事？”
林家琦把座椅调低一点，选择一个很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里侧过脸来，揽尽星光的眸子投在辰溪脸上，“开讲吧。”
以往，如此面对面眼对眼，辰溪都会沉醉在林家琦的星眸中，然后含羞而慌张的挪开视线。但今天不同，辰溪的目光里不是她表面那样平静，分明隐藏着一丝焦虑。
以林家琦的聪明能感觉不到吗？
“辰溪，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听我的故事吧。”
辰溪抹了一下额头的发丝掩饰心中的慌乱。
“家琦，曾经有一对很恩爱的夫妇受投资朋友的委托，开办一家房地产公司。妻子觉得丈夫做法人可能被不可预见的风险牵累，毅然决定由她来出任法人。一年后，工地上发生重大安全事故，直接死亡16个人，那个妻子获罪被判20年。堪称伟大的妻子一点也没后悔，还庆幸当初的决定。因为丈夫的家族有着不同寻常的荣耀与光环，他若入狱，整个家族都会黯然无光。还有，她为了儿子不至于背负有一个罪犯妈妈的影响，决定以离婚为借口离开。”
林家琦插话说：“这位妻子很了不起，为了丈夫承担起全部责任，为了儿子……”
林家琦忽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信息，丈夫的荣耀家庭，还有做房地产的经历……似乎与爸爸有点像啊。
“辰溪，你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
问话的同时，林家琦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不会就是……
“家琦，那个男孩就是你啊……你妈妈就在这里服刑。”
尽管辰溪小心翼翼的表达，还是让林家琦心头巨震。
林家琦猛然回头，凝视黑漆漆的大门，下颏不由自主的颤动。无声中泪水忽然间喷溅而出，他已经哽咽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辰溪也流泪了，这位伟大的妻子与母亲，谁听了她的故事都会感动不已。何况是林家琦的妈妈，未来的婆婆。
“家琦……家琦……”
辰溪哽咽着呼唤着，顾不得抹泪，伸过小手来握住林家琦的大手。“你去看看妈妈吧……她为家里苦了19年啊。”
“妈……”
林家琦终于呼喊出那个字，是他19年梦里也忘不掉的最亲的人。
一个男人出现在黑色大门前，向着这里招手。
“爸……”
林家琦终于明白了。当年爸爸从机关调动工作来女子监狱，是为了照顾妈妈。
林家琦打开车门，小兔子一般飞奔过去跑到爸爸林学武面前。
激烈喘息中，林家琦急急的问：“爸……我妈……在里面？”
林学武点点头，看着满眼泪水的儿子，心疼不已。
“儿子，是辰溪都告诉你了吧。”
“爸……我现在就进去，看妈妈。”
“儿子，跟我来。”
一对父子极为相似的背影消失大门前，辰溪心中不停的祷告。期盼林家琦见到妈妈的惊喜中，彻底打开心结，将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妈……”
看到玻璃里已经有了丝丝白发的妈妈，林家琦顿时破防，泪水喷涌而出再也止不住了，甚至忘了拿起话筒。
当年妈妈满头黑发，就像乌云和黑色瀑布，就连老师都会夸赞妈妈漂亮，有气质。
现在，妈妈眼角已经有了皱纹，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身子很弱，满眼的泪水显得很憔悴。
林家琦好心疼妈妈。
他曾一直憎恨妈妈离开他，19年的心结啊。可真实的情况是：妈妈替爸爸，乃至于替整个林家承担了责任，服刑19年。
抑制不住的激动中，一瞬间所有憎恨云消雾散，感受到妈妈对爸爸、对他深切的爱。
大玻璃里，妈妈付美华拿话筒的手不停的抖，也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母子对望着哭泣。
林学武在身后拍拍林家琦肩膀，“儿子，你妈下周就要出狱了，有什么话，那时候再说个够。”
林家琦忙拿起话筒，嘶哑着声音呼唤道：“妈……我想你……”
呼唤妈妈这一刻，林家琦的心结彻底打开了。
“儿子……”
付美华艰难的说出两个字，便哽住了，泪水在她苍白的脸上尽情流淌。19年的想念啊，儿子所有信息都来自于丈夫。一张张照片，还有那些视频，儿子每一步的成长她都了解，唯独不能见到本人。
站在门口的狱警走过来劝道：“老林，嫂子有高血压，太激动对身体不好。下周不就出去了吗？到时候他们母子有多少话不能说？我看，今天就到这吧。”
林学武点点头，对林家琦说：“儿子，今天到这吧，你妈有高血压，让她缓缓，避免头晕。”
林家琦明白，妈妈有高血压不能太激动，而他也需要缓缓情绪。今天的变故太过突然，一下子面对激烈的变化谁都受不了。
“妈，一周……我来接您回家。”
“哎，儿子……听你爸的……回去吧。”
其实付美华已经感觉头晕目眩，但在儿子面前，一定要坚持住。
当林家琦一步三回头走出会见室，付美华踉跄着坐椅子上。
里边的女管教忙过来扶住她，“付美华，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黑大门关闭，林家琦向车与辰溪方向看了一眼，辰溪见父子走出大门，已向他们走来。
“爸，当年瞒着我能理解，今天为什么不是您亲口和我说，而是让辰溪告诉我？”
“儿子，我和你妈打算出狱之后，晚一些时间再告诉你。辰溪说你有心结，只有在监狱的环境下见面，对你彻底打开心结最好。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
林家琦视线看向辰溪，微尘浮动的阳光里，辰溪的笑是那么明媚，暖暖的，好贴心。
林家琦内心禁锢的堡垒轰然倒塌，辰溪的明媚照进他黯然的世界，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