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茶艺
曲阳右手虚握拳,抵在嘴边咳了一声。
卢文喻连忙扶着他坐下,端起小茶几上的茶杯,通过杯子感受过水温,才递到曲阳手上。
这样贤惠且细心的卢文喻,秦风是第一次见。
有那么一瞬间,秦风仿佛看见了谢瑾。
曾几何时,谢瑾也是这样贤惠又细心地照顾他。
曲阳几不可察地蹙眉,放下茶杯,说道:“秦老板别站着,请坐。”
立时,旁边就有人让位置给秦风,还不止一两个。
“秦老板,请坐这儿来。”
不得不说,秦风是大富豪,在江宁府的地位,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秦风笑得一脸温和:“多谢。”
其中两个位置挺有意思。一个在卢文喻另一侧,一个在曲阳对面。
秦风选择了坐在卢文喻另一侧。
随即,曲阳与卢文喻便换了个位置。
戏台上的人,唱着一出《贵妃醉酒》。
看戏的人,却几乎都已经在看,戏台下的这出大戏了。
秦风说道:“今天是曲大少的生辰,本不该拿家事来打扰。”
曲阳咳嗽了两声,“秦老板急于寻找秦夫人,想必是忧心如焚,我与内子都能理解。”
“曲大少爷不怪罪便好。”
“理解。”曲阳郑重地点头,面色凝重,“寻找秦夫人是最最要紧的事,就不耽搁秦老板的时间了。”
曲阳逐客逐得明显,但站在一个理字上。
秦风噎了一下,若无其事般的轻笑:“内子或许还在醋劲上,等他消气就自行回家了。”
曲阳笑而不语,但明晃晃地带着几分嘲讽。
秦风把眉毛往上一挑,又说道:“我与曲少夫人相识于幼时,少夫人自小聪明伶俐,活泼可爱。”
卢文喻双手握拳,愤怒又不安。
当着他婆家众亲朋的面,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置他于何地。
曲阳递给卢文喻一个安抚的眼神,朝秦风一声嗤笑。
“内子与我说过幼年之事。但大多事情,他都早已记不得。只听我岳母说过,卢家与秦家曾是邻居,后来秦家搬走了。”
“我倒是一直记得。”
“秦老板非常人能比,记忆力超群。”
“曲少爷过奖了。说起来,咱们有缘,就连夫人都像孪生兄弟似的,容貌相似。”
“天下无奇不有。我岳父母只有内子一个孩子,秦老板这番无凭无据的话,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
“是秦某失言了。”
戏台上,那扮演贵妃的花旦唱着:“只落冷清清独自回宫去也。”
这一句唱罢,花旦转入后台,这一出戏便谢幕了。
曲阳耐人寻味地重复了一遍戏词,深情款款地对卢文喻说:“我向你保证,绝不让你只落冷清清独自归去。”
“我信你。”卢文喻弯着眉眼回应。
他哪里能听不出来曲阳的另一层用意,分明是借着这出戏嘲讽秦风辜负谢瑾。
看戏的人看明白了,曲家这小两口压根就没把秦风放在眼里。
这时,曲夫人终于再次开口:“秦老板赏脸,来者即客。”
不等秦风说上一句话,管家上前禀报:“夫人,戏班的戏唱完了,这天看着雨要下得更大了。”
坐在曲夫人身边的一位官夫人说道:“吃了席,听了戏。曲夫人,我该告辞回去了。赶明儿等天好的时候,下帖子请曲夫人去做客,曲夫人可得赏脸。”
“一定,一定。”
有了这位夫人的带头,其他宾客也纷纷告辞离开。
最后,还剩下秦风与卢老板卢夫人时,卢文喻给曲阳递了个眼神,曲阳秒懂点头。
卢文喻走向父母:“爹,娘,我送你们到门口。”
“哎,好。”他们刚好有话想对他说。
卢老板左右看了看,见有一个丫鬟不远不近地跟着,便问:“文喻,现在方便跟你说几句话吗?”
“方便。”卢文喻特意让迎荷跟着,防止有人突然靠近,就是为了跟他们说几句话,好让他们安心。
卢老板面色严肃地道:“儿子,你给我们一句准话。那个秦风和他夫人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请爹娘放心,跟我没有关系。”
卢夫人担忧地问:“儿婿知道吗?他信不信你?”
“他知道,信我。秦风与谢瑾的事情,还是他告诉我的。”
老两口松了口气,不忘叮嘱卢文喻:“你已成家,家庭和睦最重要。”
“是,我晓得。”
卢夫人想起曲夫人的话,不禁瞥了眼卢文喻的肚子,说:“你抓点紧,怀上一个。”
卢文喻:……
不等他说什么,卢老板也煞有介事地道:“你娘说得没错。”
“我知道了。”卢文喻敷衍,内心复杂。还没圆房呢,怎么可能怀上?
另一边,卢文喻一离开,秦风就意味深长地对曲阳说:“我想曲少爷一定知道,我曾向尊夫人提亲过。”
曲阳点头:“知道。”
秦风愣了一瞬,他求亲时极为低调,知道的人不多,因而,他以为曲阳不知道。
“曲少爷与少夫人果真伉俪情深,让人羡慕。”
“秦老板过奖了。”
不过三言两语,男人茶起来比谁都不遑多让。
曲夫人全程憋着笑,看儿子和秦风相互绵里藏针,再看秦风一无所得地告辞离开,眼里露出满意的笑。
曲夫人打发走姨娘与庶子女们,向曲阳问道:“今天一天都在招呼客人,身体可还吃得消?”
曲阳咳了一声,“娘不要担心,我还撑得住。”
“看来冲喜有效,儿媳妇嫁过来后,你的身体好多了。”
“娘说的是。”
“这就好。若是你的身体再不好,我们娘俩就真没指望了。”曲夫人别有深意,意在提醒他该结束装病了。
曲阳本已打算让病情逐渐好转,倒是没有想到曲夫人知道他装病的事,只应道:“是,应该快好了。”
卢文喻走了回来,曲夫人对他招招手,“刚好,管家查出了一些事情,你们也听一听。”
管家上前回话:“大少夫人回门那日,大少爷让我查的事情,有了眉目。假扮我的人,是府里的一个打杂的小工,现已被关在柴房,听候夫人发落。”
“另外,我们查到双喜赌坊已经被三元赌坊收购,其幕后东家就是三元赌坊的秦风秦老板。在大少爷与大少夫人成亲前,秦老板还与亲家染坊的伙计徐康数次碰面。由于徐康是大少夫人娘家的伙计,我们尚未深入调查。”
对管家说的内容,曲阳毫不意外,卢文喻其实也早就料到了。
曲夫人点点头,吩咐管家:“你再去审审那个小工,是谁指使他的。”
“是。”管家应声退下。
曲夫人的目光落在卢文喻身上,曲阳下意识地护在了卢文喻身前。
赶在曲夫人黑脸前,卢文喻走上前,说道:“娘,徐康是我娘家染坊的伙计,请娘交给我处理,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曲夫人凉凉地瞥了眼曲阳,而后语气温和地对卢文喻说:“那个染坊伙计,就交给亲家来处理吧。”
卢文喻心里有些暖暖的,这若是换了别人家,婆婆早就对儿媳妇发作了。“是,我听娘的。”
曲夫人满意地微笑,说道:“你与曲阳的亲事,虽说有别人算计的成分,但已成既定事实,我只盼着你二人能恩爱到白头。”
“是。”卢文喻轻轻地弯了弯眉眼。
曲夫人看向不远处候着的心腹管事王妈妈,王妈妈立刻指挥着两个小丫鬟各捧了一个漆盒上前。
王妈妈打开漆盒,一个装的是一串钥匙,一个装的是对牌。
曲夫人对卢文喻说:“这是府里库房的钥匙,和吩咐管事们的对牌,现在我都交给你了。”
“娘,我经验浅,还需要您教导。”
“不要担心,遇到拿不准的事情,再使个人来问我。府里的账簿在管家那里,明日让他就着府里的事务,一并向你汇报。娘毕竟年纪大了,想享几天清福,只能让你们年轻人多劳累些了。”
听到最后一句,卢文喻只能应下。“儿媳愿为娘分担。娘还年轻,如果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娘指点。”
曲夫人微笑着点点头:“今日忙了一天,你们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走回小院的路上,曲阳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卢文喻的神色,故意感叹:“娘是有了儿媳忘了儿子。”
卢文喻扑哧一笑:“你还吃这醋。”
曲阳眼睛明亮地看着他:“你们婆媳关系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卢文喻懂他的意思,弯了弯唇:“我没有抗拒管家之事。娘信任我,才交给我,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我是担心做不好,让娘失望。”
他这几日跟着曲夫人学习持家理事,并不觉得繁琐或困难。
只是,偶尔听见有下人议论,听说姨娘们对他管家之事颇有异议,他担心管不好,闹得家宅不宁。
曲阳牵起他的手,“别担心,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