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亲
曲阳睁开眼睛,入目皆是喜庆的红。
红色的床幔,红色的锦被,还有门窗上张贴的大红囍字,以及身上的大红喜服。
脑海中多出的记忆告诉曲阳,他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进一本自己刚看完的小说里。
这本小说以架空历史的江宁府为背景,讲述了主角攻受虐恋情深的爱情故事。
主角攻有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意外遇见容貌与白月光有几分相似的主角受,巧取豪夺地将主角受禁锢在身边,肆意凌虐。
在主角受逃走后,主角攻恍然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是主角受,对白月光只有年少时的惊艳而已。
于是,主角攻找到主角受,拼命挽回。
在经历一番追妻火葬场后,主角攻与主角受有情人终成眷属,成为江宁府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夫。
此时,两位主角已经走完追妻火葬场的剧情,破镜重圆。
主角攻认为白月光迫害过主角受,为报复白月光,给主角受出了这口恶气,便刻意打压白月光家里的生意,逼得白月光被迫嫁给一个离死不远的病秧子。
而这个病秧子,正是曲阳穿越的这个同名同姓之人。
曲阳是万丰粮行的大少爷,自幼聪慧过人,却也自幼是个药罐子。
说到万丰粮行,不得不提一句,这是江南一带最大的粮行,名声响亮。
如果说,主角攻是江南富豪,产业多元化,手底下经营着钱庄、武馆、赌坊、青楼,这些最常出现在古代小说里的行当,是作者的亲儿子。
那么,主营米粮生意的万丰粮行,就是作者笔下隐藏的另一个豪门,是能和主角攻一较高下的存在。
前些日子,江宁府突然来了一个道士,声称与曲阳有缘,为曲阳卜了一卦。
那道士写下一个生辰八字,告诉曲夫人,必须在曲阳二十岁前,寻此生辰八字之人冲喜,否则活不过二十五岁。
曲阳知道,那道士就是个骗子。
因为,他是装病。
在曲阳六岁的时候,曲老爷去世,曲阳病了。
直到那位常年为他看病的老大夫,临终前幡然悔悟,将真相悉数告知曲阳。
曲阳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生病,而是被二姨娘下了毒。
得知真相的时候,他年仅十三岁。
那时,二姨娘的兄弟考中举人后,靠着曲家的钱和势,谋了个官职,已经一路平步青云,做了京官。
顾忌着这一位,曲阳一边解毒,一边暗中建立自己的势力。
但是,曲夫人不知道。
曲老爷走得早,曲夫人一人扛下曲家偌大的家业,唯一的愿望就是儿子平安顺遂。
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在距离曲阳二十岁生辰还有十日的这一天,曲阳成亲了。
而他的冲喜新夫人,应了那生辰八字的,正是小说里的碍眼白月光卢文喻。
卢家在江宁府经营着一家染坊,属于家庭作坊,规模小,照顾卢家生意的都是老熟客。
在书里,卢文喻被迫出嫁后,狠心毒死丈夫,在一片骂声中,被婆家浸猪笼。
卢文喻的父母,一边承受着丧子之痛,一边忍受着旁人的指摘。最后,老两口相继抑郁寡欢而亡。
这些,作者都在小说番外里一笔带过。
小厮走进内室,惊喜道:“大少爷,您醒了。”
曲阳瞥了他一眼,这是原身的小厮匪石。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曲阳出声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戌时初刻,前面已经在拜堂了。”
曲阳吃惊地问:“是谁在拜堂?”
“是二少爷抱了只大公鸡,替您和新夫人拜堂。”匪石有些不解,“大少爷,这是您点头应允过的。”
曲阳暗自叹了口气,这事确实是原身同意的。
他不由地心想,卢文喻被迫嫁给一个病秧子,原本就受了委屈,现在还用只大公鸡跟他拜堂,岂不是让他更觉委屈,催着他黑化?
不多时,喧闹声由远及近。
匪石走出内室看了一眼,回来喜滋滋地说:“大少爷,新夫人来了,送入洞房了。”
曲阳沉声道:“扶我起来。”
一群人涌入新房,喜婆搀扶着新夫人坐在床沿。
曲阳瞥了眼聒噪的大公鸡,以及仍抱着大公鸡的曲灿,猛地一阵咳嗽。
匪石连忙扶着曲阳坐在床上,为他轻轻地拍着后背。
曲阳渐渐地缓过劲来,声音无波无澜地说道:“喜婆和迎荷盼菡暂且留下,完成礼数,其他人都出去吧。”
等到人散去一大半,尤其听不到那只公鸡的打鸣声后,曲阳倏地觉得空气清新多了。
他看向自己的新婚夫人,红盖头下的人端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曲阳有些无奈,示意喜婆继续走流程。
喜婆递上一杆喜秤,曲阳挑开了红盖头。
红盖头下,是一张绝艳的面庞。细长的眉,高挺的鼻,厚薄适中的唇,都是恰到好处。尤其是那双清凌凌的水眸,仿佛轻轻一弯就能让人溺毙其中。
但是,曲阳知道,美人正琢磨着怎么弄死他。
卢文喻微微抬眸,迎着曲阳的目光,也打量了他一眼。
身如玉树,面庞有棱有角,乌黑深邃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点点星光。
但是,卢文喻知道,此人空有一副好皮囊,是个巧取豪夺的衣冠禽兽。
卢文喻微微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在心里暗骂曲阳。
都快活不长了,还要逼他嫁给他。
迎荷盼菡两个丫鬟,一人把喜秤拿下去,一人端来一个红色托盘,托盘上是两杯合卺酒。
曲阳把其中一杯酒放到卢文喻手里,而后曲着手臂,等他与自己手臂交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曲阳咳嗽了两声,迎荷立刻上前,想为他拍拍后背,曲阳制止了她。
这时,曲夫人身边的管事王妈妈过来了。
王妈妈笑着道了一声喜,说道:“夫人担心大少夫人饿着,特意吩咐厨房做了点吃的。”
曲阳点头:“端过来。”
小丫鬟把托盘端过来,王妈妈夹了一只饺子喂到卢文喻嘴边。
卢文喻早就听母亲说过,新婚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自然也知道有些人家会有哄新人吃生食的习俗。
于是,他轻轻咬了一下饺子就松开。
王妈妈笑着问:“大少夫人,生不生?”
“生。”卢文喻故作羞涩状,内心吐槽:吃个生饺子,说句生,就能生了?
“大少夫人说生。”王妈妈笑着拉长了尾音,屋内笑声迭起。
匪石过来禀报:“大少爷,少爷小姐们要来闹洞房。”
闻言,曲阳连声咳嗽了起来,匪石立刻近前替他拍了拍后背。
过了半晌,曲阳缓过劲来,虚弱地说道:“我身子不适,让他们都回去,你们也都下去吧。”
喜婆道喜后,去领赏钱,王妈妈匪石等人也都退下,最后一个走的匪石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新房里,一对大红喜烛热烈地燃烧着。
曲阳看向一言不发的卢文喻,尽量轻言细语地说:“你休息吧,我去外间软榻上睡。”
等了一会儿,曲阳没有得到回应,说了声“早点休息”,就径自掀帘子走出了内室。
卢文喻呼出一口浊气,心中疑惑不已。
不是曲阳看上他,强娶他的吗?
洞房花烛夜,曲阳怎么什么也不做,就主动去外间了?
不过,如此甚好。
卢文喻稍稍松了口气,努力睁大眼睛,不敢睡着,但终究还是扛不过睡意,困乏地和衣躺下,一下子就沉沉地入睡了。
睡着前,他还有个疑惑。
方才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曲阳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差,也没有再咳嗽过。
曲阳走进内室看了一眼,发现卢文喻蜷缩着身体,和衣睡在床沿,两只脚晾在床外。
这样,既睡得不舒服,又容易摔下床。
曲阳不自觉地走过去,替卢文喻褪去鞋袜,把他挪到床中间,拉过一床薄被,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曲阳心想:等查清楚所有的事情后,就让卢文喻离开曲家。
等曲阳再回到外间时,一名灰衣男子悄然落下,行了一礼,禀道:“少爷,秦风和京里的人搭上了线,似乎是为了盐引。”
秦风就是主角攻,在作者笔下,连钱庄与赌坊这等生意,也都顺利地做了起来。
如今剧情已结束,小说正文已完结,秦风竟还想在盐引上掺和一脚。
曲阳微微沉吟了片刻,说道:“派人盯紧了他。”
他倒想看看,没了作者的偏爱,秦风要如何干一行成一行。
灰衣人应了一声:“是。”
曲阳又道:“再查一查少夫人,仔细查查卢家答应把他嫁过来的原因。”
“是。”
灰衣人退下后,曲阳躺在外间的软榻上,微微眯了眯眼。
在整本小说里,卢文喻对秦风一直表现得很高冷,拒绝的态度十分明确,不但没有所谓的欲拒还迎,而且还透出了几分对秦风的厌恶。
这样一个人,为何要害主角受?
主角攻受相亲相爱,没人再来烦他,不应该正合他意吗?
难道是我可以不爱你、但你不能不爱我的病态心理?
曲阳有点想不通。
不过,让曲阳更想不通的是,卢文喻为何要杀他,还有,他是如何成功下毒的。
他若是不想留在曲家,可以想法子和离。
有什么理由非要脏了自己的手,甚至赔上性命呢?
尤其是,曲阳自从知道自己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后,对一应吃穿用都极为谨慎。
那致命的毒,究竟下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