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长生长漂泊
长生剑主觉得他对叶娇娇情深意重,叶娇娇又倾慕他,爱到难舍难受,他们应当结为道侣,共揽天下盛况。
所以剑主准备了一场隆重又奢华的求婚仪式,所有支出由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宗门全力支持。
叶娇娇看了眼那一箱叠一箱的珠宝首饰笑开了花,又看了眼抱着花束的剑主,泪珠子连串般哗啦啦流下。
“叶娇娇,你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
“我这一颗脆弱又可怜的心,十分之中有八九分喜欢你,有十分喜欢你的钱,加起来就是十有八九喜欢你。”
剑主很感动,这么多年,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全心全意爱慕自己的人,毕竟他的钱是他的,四舍五入就是喜欢他这个人。
求婚成功的第二天,叶娇娇让剑主签下一份婚后财产分配协议,倘若剑主哪日先于她离世,琅嬛宝库归属她。
之后一年里,长生剑主带着叶娇娇周游世间,四处烧杀抢掠——四处寻觅奇珍异宝收藏于扶光塔内,第二年初春,玉京天张灯结彩,宴请八方,剑主终于迎娶到了心爱的女子。
大婚当晚,扶光塔高阁,剑主与叶娇娇饮过合卺酒,烛火摇晃,团扇下女子娇媚的容颜顾盼生辉。
剑主眉眼柔情似水:“叶缈,我心悦于你。”
叶娇娇轻咬贝齿,褪去往日不正经的神态,微微垂下头,羞粉了脸颊:“从今往后,惟愿与君,长相厮守,白头与共。”
剑主温柔地牵起女子的柔荑,眼中含笑却冰霜渐覆:“娇娇,一辈子太长了,我等了你一年又一年,终于等来一句你愿意。”
“老不死的……我师傅说我命中缺了一根情丝,我自无情,只能他人爱我,才能渡过情劫,破境顿悟。”
“天地为鉴,日月共证,吾以纪九灼之名,与叶缈结为道侣,今生今世,只她一人,为吾之发妻,吾之挚爱。”
剑主嗓音轻柔,宛若淬了蜜糖的毒刀:“娇娇啊,为了我的大道,请你去死吧。”
白玉京穿透叶娇娇心口的时候,刚点燃的龙凤红烛拦腰折断,高阁之内的光束瞬间熄灭,竹编灯篓滚落地面,滴溜溜打着转。
烟火盛放,酒席喧闹,无人会在意婚房内发生的变故。
长夜未明,长生剑主跪坐高台之上,白玉京滴血不染,静静躺置一旁。
纪九灼收敛起平时常挂于唇边的假笑,薄唇轻抿,血色透着一点苍白,瞳孔闪光,满眼掩盖不住的欣喜。
他看向天穹,觉得那些凡俗庆贺节日的玩意实在吵闹,抬手虚空一划,以扶光塔为中心,浩瀚灵力如同巨浪卷起一路推开,气浪无差别的吞噬一切,山地震烈不止,灵流动乱,高台楼阁尽数化为齑粉。
纪九灼视线缓缓落下,漫无目的又似等待着什么,心情好了不少,脸上扬起了真实而愉悦的笑容,甚至哼唱起不知名的小曲。
许久。
纪九灼停顿,脸上笑容僵硬。
他倏然站起,拿着白玉京挥出鞘,剑指玉京天的中央,声音穿透云层:“老不死的,你骗我!”
然而没等纪九灼找人算账,背后传来微弱的呼吸声,还有幽怨泣诉:“夫君……我好疼啊……”
“叶娇娇,你没死?!”
纪九灼回头,看见了心口穿成窟窿的女子眼神空洞,却坚持朝着前方走去,其目的,是他。
“……”纪九灼凝目直视,思绪只迟滞了一瞬,随后放肆笑了起来,笑到直不起身,“你还真是没意思,你们这些妖怪啊,比不上人族,也不是没有道理。”
“人类比你们计谋深,心思多,又舍得花时间布局。”
“玩闹也该有个限度,我先宰了你,再出去杀了叶娇娇。”
扶光塔外窜天的焰浪瞬息停止,天空撕裂出一个黑洞,整个世间开始快速塌陷。
长生剑主执剑而起,步入虚空。
——
“幻境。”桑宴怔神,抓住了一个关键点,“寂昙是在长生剑主出手之前悄无声息布下了幻境,将剑主拉进去,再用一年时间找出了剑主心中执念所在——”
谢凌觉瞥了桑宴一眼,目光赞赏:“桑宴兄认知匪浅啊。”
桑宴抿了抿唇,他第一反应是幻境,是因为柳叶镇时入过棠洲的局,但棠洲读档重启的计量太过拙劣,很容易识破是幻境。
而寂昙的幻境,似乎更为精妙,竟能让长生剑主毫无防备地溺于幻梦中一年之久。
可——
“桑宴兄好像有疑问?”谢凌觉咧嘴笑了笑,“不妨说出来听听。”
“寂昙临死前没有说完的话,是他要亲自找出长生剑主的弱点吧。”
也许寂昙实力并不强盛,无法逃出玉京天,也无法抵御一个能令魔族退战线、不惧神明的人族道君,所以他另辟蹊径,用他所擅长的幻术击破长生剑主内心,从而获取一线生机。
“长生剑主是如何在叶娇娇死而复生时发现这是一个幻境的?”
——
纪九灼拨开虚空中的黑雾,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玉京天,扶光塔。
他的追悼仪式上,叶娇娇作为道君年轻貌美的遗孀操办完了葬礼。
关上门之后,叶娇娇收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哀切模样,笑得灿若朝阳。
双生剑灵化出形体,叶疏不解地看着躺在床上数银票的叶娇娇:“剑主,你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
“纪九灼这个病秧子死了,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尤其是一想到以后我要尽心尽力享受他那笔遗产,却得不到他的爱,我可真是太难过了哈哈哈哈!”
叶疏的兄长叶屿捂住弟弟的耳朵,示意他不要被剑主带坏了,问:“剑主,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你有没有发现——”
叶娇娇正色地打断他:“小屿,我很严肃地告诉你,从今天起我都为纪九灼守节,无论我喜欢七八个小哥哥也好,投入其他姐姐的怀抱也罢,我最爱的人其实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那可怜的短命鬼夫君。”
叶屿哽咽:所以这就是你光明正大养一片鱼塘的借口?
“呜呜呜纪九灼你英年早逝,实在是太可怜,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叶娇娇擦了擦眼泪,“我那么年轻好看又有钱,该多招人惦记啊,为了我的人身安全,也为了不让我再守活寡,只能迫不得已找个更牢靠的大腿了呜呜呜,纪九灼,你九泉之下有知一定会原谅我的任性。”
叶疏摸了摸后脑勺:“哥,叶娇娇到底在说什么胡话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叶屿单手捂住脸:“她想要找下一个大怨种接盘。”
“叶屿,不要乱说话诋毁我,我只是想给全天下优秀的男孩子一个温暖的家,靠一靠他们宽阔的胸膛温暖我千疮百孔的心。”叶娇娇嘶了一声,擦掉嘴角忧伤的泪水,“说起来我好久没见到白猫猫了,不知道他在妖族怎么样,嘿嘿嘿,小小的,软软的,猫猫我来了!”
“小疏,今后若是我不在身旁,你千万要小心……”叶屿看着叶娇娇撒腿狂奔的模样,眼角抽搐,一言难尽,“总之你一个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要随便被陌生人施舍的一点好意拐骗走了。”
“欸?”叶疏眨眨眼,小声嘀咕,“阿景不算是陌生人吧,他都叫我出去吃过好几次宵夜了……”
叶屿仍是一脸痛心疾首:“小疏,你听见了吗?”
就在叶娇娇准备御剑离开扶光塔时,空间忽然凝滞了,一个虚门凭空开启,纪九灼持剑而立,满眼杀意。
叶娇娇两眼空空:“欸?“
随后尖叫声拨高几个度;“啊啊啊——死疯子诈尸了!快请道祖他老人家来镇压!”
“叶缈!”纪九灼咬牙切齿,“我没死!”
“啊?哦,原来你没死啊。”闻言,叶娇娇冷静下来,拍了拍胸口顺气,“不行,你怎么可以不死!你不死我怎么继承你的财产!今天不管你死没死,老娘亲自送你上路,别妨碍我找八块腹肌的小哥哥!”
纪九灼极其少见地气得握剑的手都在发抖,望着对面拔出武器的少女,目眦欲裂:“叶娇娇,你骗我?”
“不然呢?!我不图你的钱,难道图你脾气差有脑子有病动不动就杀人?!纪九灼,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天下之大,比你好的男人多得是了,我就算要吊死也要多吊几棵树!反正你留着这些钱也是没用,不如早点死了造福我!”
“额……”叶屿无语,“剑主,你骗他钱,好像还很自豪,做了好事一样。”
“闭嘴!你是谁的剑灵啊?”叶娇娇瞪了他一眼,依旧理直气壮,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尽是揶揄之色,“不会吧不会吧,纪九灼,陪你演一场戏而已,莫非你真的动心了,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啧啧,堂堂玉京天道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不动凡心,居然因我堕入凡尘?你不会这三个我倾慕你吧?乐死我了哈哈哈哈,纪九灼,你是不是认真了啊?”
“先说好了,你当正宫也行,但是我找其他人你可不许——”
刹那间,灵流对撞。
叶娇娇反手御起仙剑挡下了山崩地裂的一击,滚滚尘烟散去之后,接踵而至雨点般密集的攻击,皆是毫不留情的杀招。
躲过最致命的一击,叶娇娇堪堪站稳脚跟,刀剑无眼,她虽无事,但扶光塔内雕梁画栋的场景被摧毁了大半,不由得痛心起来:“你来真的啊?这座塔可是你费了几年心血,我亲眼看着筑成,你不心疼说毁就毁我还舍不得了!”
纪九灼冷笑一声:“蠢货,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在现世吧。”
叶娇娇眼神微怔,散开神识打量起四周,瞳孔一寸寸缩减,神色凛然:“这个幻境是什么时候落成的?”
“等等——纪九灼,你竟然想着杀妻证道!”
两人交手导致整个幻境破碎,两人纷纷坠入一片虚妄之中,无数微小零星碎片漂浮在空中,通过那些玻璃碎片,叶娇娇看见了无数人经历的幻境,包括纪九灼的梦境。
“哦。”纪九灼眼角上扬,黑曜石般温润漂亮的眼睛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神采,那张醉玉倾山的脸庞变成了以往般玩世不恭的轻漫,浅浅一笑,反击道,“不然呢,不是为了飞升,你当我愿意浪费时间陪你演一场戏?”
叶娇娇气极反笑:“好好好,纪九灼,这么玩是吧,今天我不把你打得生活不能自理,我就不叫叶缈!”
“正有此意——”纪九灼双指夹住白玉京,修长的手指划过剑身,寒光少女绷紧的咽喉——
“萧景,赶紧滚出来,我今天只给你一次机会!”
纪九灼:“?”
叶屿:“?”
叶疏脱口而出:“阿景……啊,啊不是!”
浓发如墨、眉眼过于精致的少年缓缓现出身形,拽起宽大的衣衫,绑在手腕上,第一时间瞄了叶疏一眼,接着目光才落到纪九灼身上,缓缓开口,语气虚弱:“剑主。”
纪九灼:“……”
“你们认识?“
阿景正要摇头。
叶娇娇揽着叶疏的肩膀,冲着阿景使了个眼色:“不认识不打紧,以后我们就会是一家人了,当然了,不包括你,纪!九!灼!”
纪九灼不屑一顾:“呵,叶娇娇,你也就那张嘴能说会道逞逞强罢了,少废话了,动手吧,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萧景,给你一个机会,砍了你的剑主,我把我的剑灵借给你玩,随便你怎么对他都可以——”叶娇娇笑颜娇俏,神色又带着一点耐人寻味的狡黠,“别搞错,是我身边这个,不是那个哦。”
叶屿:“?!”
叶疏:乖巧jap
阿景:“!”
纪九灼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叶娇娇,你居然玩阴的,策反我的剑灵!”
“你不要乱说,我这叫离间计,是兵法的一种。”叶娇娇更加理直气壮了,“选吧,我今天跟你的剑主是彻底结下仇,反正有我没他,你要是帮纪九灼,那以后叶疏与你便是死生不往来的关系。”
叶屿紧张不已:“剑主,小疏他还是个孩子……!”
“我靠!叶屿你是真的被瞒得死死的,我在玉京天那几年,这小子背着我们私下找过叶疏多少次,还是每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出去的!叶疏都不知道被他占过多少便宜——”
阿景:“咳咳咳!”
叶娇娇连忙打住,也跟着狂咳不止:“我数到三。”
阿景道:“不用。”
纪九灼:“……阿景,以前是薇薇向着叶缈,现在连你也要背叛我?”
阿景:“剑主,我听桑枝讲过一个故事,有句话想要辩解,你失去的只是生命,我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
终于得知事件全貌,桑宴这才明白叶疏所说叶娇娇和长生剑主的纠葛来源,互相欺骗,以为自己所作所为天衣无缝,结果一朝道破,彼此都发现自己才是被骗那一个,对方目的不纯良。
很难不反目成仇啊。
“……他俩最后谁打赢了?”
谢凌觉:“啊,你说这个,长河君可是仙门历转流传千古的人物,怎么可能陨落?”
“难道……”桑宴否认了自己的猜想,叶疏说过长生剑主后来陷入沉睡复而苏醒,最后结果大抵是两人两败俱伤。
“最后死的是寂昙,那只境界化臻的梦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