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城
众人吃完午饭,曲爱民吩咐下人装了两盒杏仁酥,亲手交到古云舒手里。
曲爱民寒暄道:“李若兮那孩子睡过了饭食,给她带两盒点心。万一路上饿了,也好有个吃食!”
古云舒接过点心,心怀感激道:“谢过刺史大人。此番叨扰,刺史大人照顾周到,古云舒感激不尽。”
古云舒一手提着点心,一手拉着张紫丞,来到李若兮的卧房。只见李若兮尚在熟睡,张紫丞道:“娘~,我们可不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这又干净又宽敞。我还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呢!”
古云舒白了一眼张紫丞道:“瞧你那点儿出息,你外公家可比这气派多了。”
张紫丞小声嘟囔道:“可你又不带我去外公家。这次去青城山,八成又得住在山上。山上我都待腻了,有什么好玩的!”
古云舒笑道:“傻孩子,璧山才有多大的地方,青城山可比璧山好玩多了。快去将你师姐喊醒,待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
张紫丞跑到李若兮床边,揪住李若兮的头发拉扯道:“师姐快起床啦!太阳晒屁股了!”
古云舒一掌拍在张紫丞头上,呵斥道:“没个正经的,你又欠揍了是吧!”
李若兮悠悠转醒,揉了揉头发生气道:“张紫丞,你又想吃竹竿子了是吧!”
张紫丞松开李若兮的头发,道:“师姐,看你这么精神,你的病全好啦?”
李若兮嘟起小嘴,不悦道:“怎么?我的病好了你不高兴吗?”
张紫丞憨憨笑道:“怎么会呢?我跟师父可担心你了。还有我娘,她除了吃饭可是一直守着你呢!”
李若兮转头对古云舒笑道:“谢谢古阿姨,我的病全都好了,害您担心了,真对不起。”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傻孩子!”古云舒摸着李若兮的小脑袋,揉了揉李若兮的头发宠溺道:“你中午也没吃饭,你饿不饿?这有两盒点心,你要不要尝一尝?”
李若兮接过古云舒手里的点心盒子,打开一看,感觉每一块儿都十分精致美味,随手拿起一块杏仁酥吧唧吧唧大口吃了起来。古云舒起身给李若兮倒了一杯水关心道:“你慢点吃,别噎着了!你还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再给你做点饭食。”
李若兮摇了摇头,满足道:“我很喜欢吃这个点心。我在山上还从来没吃过呢!”李若兮接过水杯,一饮而尽。随后又拿起一块儿杏仁酥吃了起来。
张紫丞看着李若兮大快朵颐,忍不住嘴馋道:“娘,我在山上也没吃过呢!”
古云舒瞪了一眼张紫丞道:“你不是刚吃过饭吗?”
张紫丞可怜巴巴道:“可是我也想吃点心呀,您不能厚此薄彼啊!我可是你亲生的呀!”
李若兮甜甜一笑,拿了一块杏仁酥递给张紫丞道:“这个给你!你快吃吧。”
张紫丞开心的接过杏仁酥,大口吃了起来。
古云舒宠溺的看着两个孩子,眼中充满了幸福和满足。微笑道:“待会儿让姓曲的刺史再给你们装两盒带着,他好像有什么事情求着你们师父。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张紫丞一边吃着李若兮递过来的杏仁酥,一边咧嘴笑道:“娘,你这么称呼人家不厚道吧。人家对咱这么好,你还叫人家姓曲的。”
古云舒用手轻轻敲了一下张紫丞的头,解释道:“你娘我江湖辈分高!我就叫他姓曲的又能怎么样!”
李若兮吃完杏仁酥,拍了拍手道:“我吃饱了,我们下午要去哪?”
张紫丞抢答道:“师父说带你去青城山,找个老先生教你医术!”
一听到可以学习医术,李若兮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催促道:“那我们快快走吧!”
薛逢春在刺史府讨了一辆马车,古魃一行人告别渝州刺史曲爱民,便坐上了马车,一路西行向着青城山出发。
青城山位于渝州西边,距渝州约三百六十公里。驾车需行一日一夜。左右路上闲来无事,古云舒好奇心起,忍不住对古魃问道:“叔父,你跟这个渝州刺史究竟是什么关系临走的时候他好像有求于你,他求你办什么事?”
古魃摆摆手,懒得解释道:“这些事说来话长,对孩子们来说都太过沉重了。不提也罢!”
薛逢春微笑着解释道:“这件事我也知道,还是我来说吧。我和曲爱民都是青城人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在我们还年轻的时候,他还不叫曲爱民,他本名叫曲有道。原是个读书的秀才。我年轻时也读书,不过读的都是家里的一些医书。”
“我和曲爱民每日以读书为伴,那段时光虽然枯燥,却也轻松潇洒,肩膀上也没什么负担。”
“后来我继承了家里的医道开了个医馆,而曲爱民也高中进士第九名。只是他为官之初,不懂得官场之道。最后竟只落得青城县令这个芝麻小官。”
众人大吃一惊,曲爱民居然不懂官场之道?以大家对曲爱民现在的了解。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薛逢春继续说道:“遥想那一年我正和曲爱民在青城县衙吃饭,地祖前辈突然就闯了进来。嘴里还一直念叨着,青城会天降百年大雨。要我们疏散百姓,这是送给我们一件天大的功德。”
薛逢春回忆起往事,表情变得十分痛苦,可见内心十分愧疚自责。自嘲道:“我们当时还以为前辈是个骗子,都不以为意。岂料,数日后天降瓢泼大雨,大雨一直下个不停。河坝损毁,致使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千顷良田毁于一旦。我们悔不当初,想要亡羊补牢,奈何为时已晚!”
古魃对众人解释道:“我师父曾经传授我和古鲲天文历法,阴阳术数,目的是要我们泽被苍生。那年我已经隐居璧山不问江湖之事了。只是天有异象,让我提前数日预测到青城将有大雨。我提前赶去报信,岂料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坐井观天,简直是不可救药!”
薛逢春惭愧道:“曲爱民当时为青城县令,大雨过后自知有愧于百姓,竟要以死谢罪!幸好有地祖前辈开解,曲爱民这才没有自尽。”
古魃道:“斗转星移,轮回流转。自古以来各种天灾就时有发生,不可避免。我告诉他三十六年后还有一场灾祸。渝州城也将要面临百年难遇的暴雨,比之青城大雨更甚。他若有心,当尽力化解这场灾祸,可使灾害消弭于无形。”
薛逢春道:“自那以后,他竟苦学为官之道。居然让他从青城县令一路升到了渝州刺史。”
“原来在这中间,竟有这般离奇曲折的故事!”
薛逢春继续道:“曲爱民做了渝州刺史之后,曾多次上书建议疏通河道,整堤修坝。上面倒是也拨过几次善款,只是俢河之数耗损巨大,再多银两也终究填不满这滚滚长江。”
“那后来怎样了?”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儿,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薛逢春继续说道:“后来地祖前辈建议曲爱民,堵不如疏。利用好现存的山谷修一个天然的水库,以备泄洪之用。只是这山谷之中原有不少居民,强行改为水库免不了要毁坏不少房舍和耕地。这些百姓若得不到妥善安置,岂不成了本末倒置白忙一场。百姓迁徙仍是要损耗一笔巨款,可是上面却不肯再拨银钱。实属无奈之下,曲爱民这才成了渝州百姓口中的曲扒皮。”
古云舒听完前因后果,简直哭笑不得。对古魃问道:“你推算的暴雨究竟准不准?要是不准可是害苦了我们这位刺史老爷!”
古魃肯定道:“三十六年转瞬将至,短则五年,长则七年,暴雨必到。再过几年推演之术应该能够精确到具体月份,左右差不了几十天。你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若想具体推演到暴雨降在哪一天什么时辰,非得我师父死而复生不可。到时候你问问他老人家,或许可知啊!”
古云舒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古魃坏笑道:“九年前,你是不是偷了人家府银?居然还留下了张逸的名字!那可是救命的钱,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古魃不耐烦道:“曲爱民强迁山里的百姓,不论是房屋还是田亩都是要高价赔偿人家的。为了安抚迁居的百姓,他每家每户都在原有赔偿之上,又额外多给了二十两。他这是私自挪用公款,是要杀头的重罪。我假扮张逸,入府盗窃为虚,实则是救他一命啊!”
古云舒瞥了古魃一眼,不满道:“这种好事,你怎么不留你自己的名号!”
古魃哈哈大笑道:“我的名号在江湖上都消失了五十年了,说出来谁信。倒是张逸,墨轩派后起之秀,在江湖上倒是有点儿名气!用来吓唬人还是没问题的。”
“哼!”古云舒重重一哼,怨怼道:“就你肚子里的鬼主意多!”
众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互相都增添了几分信任和了解。薛逢春了解了李若兮的过往,也更加坚定了要支持李若兮学医的决心。
当晚,众人找了一家客栈投宿,要了三间上房。古魃和薛逢春各住一间。古云舒带着两个孩子住一间。当夜无事发生,第二天破晓众人继续赶路,直到黄昏这才赶到青城山。
青城山,山上林木茂盛,四季常青。山峰环绕,状若城郭,故名‘青城’。
“这么高吗!”来到青城山张紫丞率先跳下马车惊讶道:“天都要黑了,我们能爬上去吗?”
薛逢春将马车赶到山脚的驿站,这才回应张紫丞道:“青城山主峰高约四百丈,今晚你怕是爬不上去了。不过我爹他也不住在山上,所以紫丞小朋友无需多虑。”
张紫丞十分理解,点头道:“我师父也不喜欢住在山顶,在山上呆久了,就容易腿疼。”
李若兮也下了马车深深吸了一口气,山风入肺,沁人心脾。开心道:“此山清幽避世,这里果然是一个读书的好地方!”
薛逢春道:“前面的山道崎岖难行,马车是过不去的。这里距离薛家庄仅有三里山路,我们大家一起走过去吧。将马车停在这里就好,这驿站本就是我们薛家的产业,马车自会有人照料。”
薛逢春带领众人沿着山脚小路,来到一处村庄。对众人介绍道:“此处就是薛家庄,庄内约有二十余户人家,大多都是姓薛,人人都会点医术。我爹是这村中族长,前面不远,挨着松树旁边的那片屋子就是我家。紫丞小朋友要想上山,明天我叫我女儿给你带路。你们年纪相仿,应该能成为好朋友的。”
李若兮感激道:“神医叔叔真是麻烦你了,原来你家住在青城,你居然跑了这么远为我瞧病吗?”
薛逢春解释道:“小姑娘太客气了,我家虽在青城,我开的药铺却在渝州。曲爱民为了渝州百姓忙忙碌碌,我又怎敢不尽绵薄之力。你发烧那日,我正好就在渝州。”
正说话间,一个紫衫长发的小姑娘迎面跑了过来。小姑娘今年十三,穿着一件紫色的百褶长裙,脚下是一双鸢尾花边儿的紫色棉鞋。头发上斜插着一根玉簪,鬓角别着一枝茶花,既美丽又可爱。此女正是薛逢春的女儿‘薛紫芸’。
薛紫芸见了薛逢春,面上表情大吃一惊,也不问好,纳闷儿道:“你怎么回来了?”
薛逢春老脸羞红,责骂道:“臭丫头,怎么跟你爹说话呢!没大没小的,让客人听了笑话。”
薛逢春拽过薛紫芸,扯掉她鬓角的茶花,又帮她戴正了玉簪,这才向众人郑重介绍道:“这就是小女薛紫芸。”
“这是地祖爷爷和古云舒阿姨。”薛逢春引着薛紫芸认识古魃和古云舒。
薛紫芸对二人礼貌的问好道:“地祖爷爷好,古云舒阿姨好。”
古云舒笑道:“紫芸小丫头灵气十足,薛神医有女如此,真是让人羡慕。”
薛逢春哈哈笑道:“小女虽然有些小聪明,可是整日里不务正业。简直快把我给愁死了!小紫芸,快点儿带我去见你爷爷。”
薛紫芸朗声应道:“你们跟我来吧,我爷爷正在家里研药呢!”
薛逢春皱眉道:“你不在家帮你爷爷干活,刚才又想跑去哪里?”
薛紫芸狡辩道:“爷爷怕我把他的宝贝药材给弄坏了,防着我还来不及呢,才不会让我帮忙呢!”
薛逢春长叹一声,对众人道:“我这个女儿,对医药之物十分抗拒。我若有一个像李若兮一般的女儿,我即刻死了也瞑目了!”
听了薛逢春的话,李若兮不禁想起了自己去世的父母,心中一阵黯然神伤。
薛紫芸瞧着李若兮满脸不悦的样子,纳闷道:“我爹夸你呢,你怎么还不乐意了?”
李若兮摇头不语,张紫丞出声解释道:“我师姐的父母两天前被人害死了!”
“啊~。”薛紫芸惊呼一声道:“对不起哦,听到这种事,我也不太会安慰人。这样吧,我送你个礼物,你别太难过了。”薛紫芸随手将头上的玉簪拔了下来,交到李若兮手里。继续道:“这个给你。这个簪子很值钱的!是我们薛家的宝贝!”
李若兮双手握着玉簪,只觉得触手温热,手感十分舒服。看了看古魃,又看了看薛逢春,犹豫道:“既然这么珍贵,我还是不要了吧?”岂料薛逢春却鼓励李若兮道:“你就安心收下吧,等你拜师之后,它早晚也是你的。这玉簪虽然材质珍贵,却是薛家女弟子人人都有的。”
古魃连忙打断薛逢春道:“我徒儿有言在先,来青城山是只学艺,不拜师的!”
薛逢春摇头苦笑道:“传道受业,贵乎于心。先贤常有言道‘爱其子,择师而教,上善矣。’前辈又何苦执着于虚名。”
古魃凝视着薛逢春,心中不禁肃然起敬。薛逢春的医术虽然不算绝顶,却有着一颗仁人之心。薛家有此人在,当无愧神医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