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逆鳞
正在众人打闹谈笑之间,自远处走来三个中年男子,远远就对着众人打招呼。李山闻声转头望去,以为是赶路的过客,走累了来讨碗水喝,便招手回应了一声。
这些年,时不时也有上山的人来他们这歇脚喝水。李山都是热情招呼,从未怠慢过。
张逸一眼看出端倪,拉住李山劝阻道:“先别过去,这些人有武功的,不像是寻常人家。”
那三人,中间为首一人年纪约四十左右,身着一件明黄色的纹蟒长袍,头戴四方元宝帽。身材微胖大圆脸,两鬓留须下巴上留着山羊胡子,一脸慈善的样子,像极了画里的财神爷。其左右两侧,一个穿着白衫手持长剑,一个身着青衫手持折扇。二人面带微笑,看上去都十分友善。
‘财神爷’向李山摆手喊道:“小兄弟,我三人初到贵宝地,不知这上山路程还有多远呀?”李山扯着嗓子回答道:“这山也不高,你们要上山,还得走小半个时辰吧。”
只见那三人越走越近,‘财神爷’从衣袖里掏出一娟手帕,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显然这三人已经走了很远的路程了。
‘财神爷’眯起眼,满脸堆笑道:“小兄弟,能不能跟你打听个事?”李山向前两步客气道:“您尽管问!”张逸急忙跟上,站在李山身边,警惕的看着来人。
‘财神爷’一见张逸,出手快如闪电,只一霎,抬手将手帕丢向张逸,随后在李山颈间划过。
张逸大惊,那人出手速度奇快。张逸根本来不及反应,视线又被迎面飞来的手帕遮挡,更加无法救援李山。
李山颈间动脉被人徒手划开,血如泉涌,只是倏然一霎!李山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合上。
李山的身体栽倒在那人脚边,嘴角还带着善良的微笑,眼神中却满是遗憾和不舍,他只想再看一眼李无依,却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
李山已死,尸体被那人踢向一旁,是那样的不屑一顾。
李无依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她此刻的心情已然绝望,有太多来不及告别的话哽咽在喉咙里,只能嘶声呼喊着李山的名字。
古云舒急忙将张紫丞和李若兮揽在怀里,把二人的头埋在胸前,用衣袖挡住。不让他们看到这残忍的一幕。
张逸大怒,运起紫凝真气一掌劈向那人。那人反击一掌,两掌相交竟让张逸吃了一个暗亏。张逸只觉一股磅礴掌力如惊涛骇浪一般向自己压来,迫使张逸连连后退。
‘财神爷’对张逸道:“九年前,你废了灵鸿山庄二公子的经脉,使孤远山成为废人。如今令公子也已九岁,张逸你该还债了。”
张逸冷声道:“孤远山修炼邪功,那是咎由自取!”
‘财神爷’道:“这世上的正邪对错,可不是由你张逸一言决定的。”
财神长袖一挥,两只袖箭直取古云舒怀里的两个孩子。身后青衫甩出折扇,紧随其后。白衫拔出长剑,直刺古云舒。三人几乎同时出手,古云舒和孩子们的生死只在这一瞬之间。
风起,杀意弥漫。世上最快最狠的暗器,也快不过人的意念。竹叶被杀意卷起,就像是春季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袖箭、折扇、利剑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以突破这层有质无形的杀意。
古魃手捏剑诀,双手不断转换剑意。四周竹叶翻滚飞舞,逐渐向古魃汇聚。莽龙啸天,竹叶变化的莽龙向着敌人嘶吼咆哮,扭动着巨大的身躯猛然撞去。
财神爷和青衫、白衫急忙后退。财神爷苦笑道:“这岂是人力?”
青衫少年成名,平时极为自负。蔑视着古魃满脸不屑道:“虚张声势罢了,这世间岂有此等神功。”青衫不再后退,提足真气汇聚右臂,挥动折扇向龙头打去。
吼~的一声龙吟高亢嘹亮,只一回合莽龙将青衫右臂一口咬下。飞龙在天,不停地蓄力盘旋。
青衫强忍着断臂之痛,急忙退了下去。脸上的蔑视也已经变成了恐惧,左手紧紧按压住血淋淋的右臂,惊骇道:“快动手,不能让它再蓄力,我们根本挡不了它全力一击。”这三人心有灵犀,财神再次冲向古云舒,正所谓攻敌必救。白衫持剑挡住张逸,使其无法援手古云舒。
古魃闪身拦住财神,挡在古云舒和孩子身前。
断臂的青衫突然喊道:“古魃前辈,五十年前您已是天下第一,如今的功力更胜往昔让晚辈好生敬佩。只是这李山的全尸,您救不救?伐竹建屋之恩,您报不报?”说完,不待古魃回应,重重一脚踢在李山的尸体上。
古魃人老心坚,尚能顾全大局,不为所动。只是李无依如何能够忍受这份折磨和屈辱。
她亲眼看着李山惨死在自己面前,已然是心如刀搅。如今又看着李山尸体被辱,李无依岂肯干休。
只见李无依踉跄着冲向青衫,想要抢回李山尸体。古魃想要阻止,却又被财神爷出手缠住,一时之间分心乏术。
青衫邪魅一笑,想要趁势擒住李无依要挟古魃,却被李无依用力撞到受伤的右臂,骨痛钻心,痛不可当!
李无依身躯娇弱又不会武功,如何能抱动李山的尸体。她只能撞开青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李山,挡在李山前面,为李山承担着所有伤害。
青衫右臂的剧痛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他狂性大发。青衫面部狰狞,挥舞着左手一拳将李无依打倒。用力踩踏着李无依的后背,不断地用力践踏,踩压。嘴里不断的咒骂着最恶毒的词语。
李无依独自苦苦地忍受着,她将头埋在李山怀里,内心坚韧的她没有发出一声求饶。她不能让古魃分心,更加不能让李若兮听到自己的惨叫。李若兮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她还无法承担这份痛苦。
古魃仰天一声长啸,似莽龙腾空,蓄力已毕,一声龙吟怒吼,声势摄人心魄。
飞鹤惊鸿第八式--逆鳞
倏然间,莽龙向青衫俯冲而去,势如雷霆,快如闪电。只一瞬,青衫已被莽龙叼在口中。
青衫挣扎着嘶声呼救,莽龙怒意难消如何肯放过他,颌骨用力将青衫死死钳在口中。龙首高昂,盘旋而起,直冲九霄。
财神见此声势急忙招呼白衫后撤。
青衫被莽龙高高举起不能动弹,惶恐大呼道:“大哥救我!”
财神看了一眼古魃和青衫,这招‘逆鳞’已成必杀之势,如何能救青衫。此番局势根本就是青衫咎由自取,财神爷剑眉紧蹙,急忙招呼白衫速速撤退并未上前搭救。
二人连退数十丈仍心有余悸。财神见古魃并未步步紧逼,神色稍缓,庆幸道:“古魃的武功玄之又玄,仅凭我们根本拿不住张逸和古云舒。幸好庄主安排了侯、辰两家接应!我看还是速叫援兵吧。”
白衫顾虑道:“这古魃的武功简直夺天地造化,只怕侯,辰两家不肯以命相搏啊!”
财神摸出一支响箭射到空中,坚定道:“顾不得这么多了,庄主苦心谋划,隐忍了整整九年,今天必须让张逸、古云舒付出代价!要让张逸亲眼看着他九岁的儿子被废,才算对得起咱们这九年耗费的心血。”
再说回古魃操控莽龙擒住青衫,愠怒道:“你小子心思歹毒,别说地祖爷爷以大欺小,你若能接我这一招而不死,我今后绝不找你寻仇。”
青衫恐极而怒,对古魃骂道:“老怪物,有种你放下我单挑!装神弄鬼的整这些竹叶子算什么本事!”
古魃并不理会青衫的怒骂,运转飞鹤惊鸿内力道。
“怒冲九霄仇难断,但凭生死问苍天。”
古魃言罢,单手剑决一指。莽龙衔着青衫一飞冲天,直到九霄苍穹。忽然龙头炸裂,片片竹叶像刀剑一样席卷割裂着青衫的身体,一阵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由于这一幕发生在高空,远在数十丈之外的财神和白衫,非但听得仔细,而且看得十分清楚。财神面色狰狞恐怖,恨恨道:“古魃这招先声夺人真是好手段,这个仇灵鸿山庄记下了!待会儿,我会在张逸身上加倍讨回来的。”
“这一招逆鳞,声势滔天。看样子,我们的财神爷是遇到麻烦了!”说话的是位老婆婆,看样子有六七十岁。留着花白短发,古铜色的脸上爬满了皱纹。老婆婆样貌虽老,精气神却是极好的!穿着锦衣华服,身姿挺直,说话也很清楚流畅,中气十足每个字都感觉很有力量!
老婆婆身边跟着一个年轻后辈,身材颀长,却很消瘦。穿着灰布麻衣,简单朴素。嘴角含笑总是一脸谄媚的模样。
财神爷见到二人点头招呼道:“我们大意了,本以为可以轻松拿下张逸,没想到却反折了一个兄弟。”
“打不过古魃又不丢人,你解释什么!不大意你们就能打赢古魃了么?”
财神爷看了一眼那身材消瘦的男子,羞愧道:“狗奴才,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是打不过,一会儿交手,咱可就看你表演了。”
老婆婆表情略显失望道:“你们不必言语相激了,有古魃在谁也伤不了张紫丞,更不必说张逸了。”
财神爷神情一怔,疑虑道:“管家婆,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婆婆的外号就叫管家婆,是‘洛州首富’侯梦溪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人。管家婆可以直接调动梦溪钱庄所有的人力财力!可是她这次却只带了一个‘狗奴才’。
管家婆叹了一声,有些无奈道:“我本来是带了一些高手的,但是我突然改变主意,又让他们都退去了。”
财神爷眉头一皱,厉声质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梦溪钱庄难道都是些临阵脱逃的胆小鬼吗!司空尧呢?他也不肯来吗?”
狗奴才听到财神爷侮辱梦溪钱庄。脸色一沉,一把抓起财神爷的衣领将财神整个人举到空中。冷冷道:“灵鸿山庄很了不起吗?你也不过只是孤鸿的一条狗。咱们都是奴才,主子让咱死就死,让咱活才能活!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跟我们管家婆说话客气些。我才能让你多活些时辰!”
白衫生怕财神爷吃亏,赶忙打圆场道:“两位切莫动手,有话好好说!咱们孤、侯、辰三家的庄主都是百年世交。咱们做奴才的打起来,主人面子上也过不去。怪罪下来,受罚的还是咱们自己。两位都消消气,咱们还是得一致对外!”
管家婆使了个眼神,命令狗奴才放开财神,对二人解释道:“你们已经杀了李山,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有个了断,想善后是不可能了。但是今天绝对不能伤那两个孩子!”
财神爷伸手将褶皱的衣领抚平,冷笑道:“你在开玩笑,我们今日来的目的就是废掉张紫丞的经脉。给张逸一个教训!”
管家婆并没有理会财神爷,继续说道:“孤鸿让你们来之前确实有这个意思,但是现在情况变了!司空尧和古魃早有十年之约,如今距离他们比武论剑的日子还有最后一年。今日不论如何不能伤害张紫丞,今后也不行。要等到十年之约,让他们之间有个了断。”
财神爷不服气道:“什么狗屁十年之约!就凭司空尧一句话,就要让我们灵鸿山庄再等一年?”
管家婆道:“你们还都太年轻,根本不了解司空尧这个人。更不了解古魃!”
财神爷道:“我们确实小瞧了他,他的武功也确实惊艳!”
管家婆道:“让人惊艳的,不只是他的武功。五十年前,他为了抢夺司空家的冰清剑,前后花了三年时间,杀害了司空家七十一口人命,几乎将司空家满门屠尽!如今他功力更胜往昔,你们若是伤害了他的徒弟,下场恐怕比司空家更要悲惨!”
财神爷听得心惊肉跳,急忙问道:“那要如何?今天这仇就不报了?我这么回去,如何向庄主交差!”
“你们杀了我丈夫李山,还想回去?”原来是李无依手握若兮剑追了过来,厉声呵斥财神爷道:“今天,我必亲手杀了你为我丈夫报仇!”
跟随李无依一起来的还有古魃和张逸。
财神爷看了看管家婆,见管家婆无动于衷,只能佯装镇定道:“我是为了找张逸报仇,你要怪,就怪张逸吧!”
李无依双目布满血丝,怒视财神爷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杀了李山,我便只杀你!”
古魃扫了一眼众人,冷冷道:“你们若不插手,这便是他们两人的私事。否则一群人打起来,胜负可不好说!”
管家婆向古魃弯腰行了一礼,恭敬道:“我们庄主本应亲自来璧山拜见前辈,但今日乃是两军交战,不宜相见。所以让我代为问好,日后请前辈纡尊降贵来洛州寒舍一叙,我们庄主必定恭听教诲,不敢有违。”
古魃丝毫不与管家婆客气,指着财神爷开口问道:“李无依今天要这人死,你们庄主什么意思?”
管家婆一脸和气道:“前辈有言在先,这是他们二人的私事。既是私事,前辈都不出手,我等岂敢插手!”管家婆用言语反将古魃一军,她倒要看看古魃究竟有什么本事?可以让不会武功的李无依,杀死财神爷。仅凭若兮剑,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能让她杀我大哥!”白衫拔剑挡在李无依和财神中间。“你们不能杀我大哥!”
“狗奴才,把他拿下!”管家婆厉声吩咐,身边的狗奴才一把握住白衫持剑的手腕,用力一扭便将白衫的长剑夺下。狗奴才牵引着白衫的手腕,一引一带,脚下往白衫小腿一踢,便将白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无依慢慢向财神爷靠近,双手紧紧握着若兮剑。李无依并不会用剑,她握剑的姿势也很拙劣。但是她每向前走近一步,都会让财神爷倍感恐怖。
“我若动手,古魃定会杀我。我若不动手,李无依也会将自己杀死!我该怎么办?”财神的大脑飞速思考,他刚要拔腿逃跑,突然感到脑袋一阵晕眩,眼前渐渐变得一片漆黑。财神伸出两只手胡乱摸索,但是眼前除了无尽的黑暗他什么都摸不到!
李无依和管家婆同时注意到了财神的异样。李无依回头看向古魃,见古魃此刻正如老僧入定一般,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李无依知道这是古魃的一种剑意。管家婆的内心也不再平静,快速的分析起利弊得失,最后仍是决定牺牲掉财神,因为他们不能招惹古魃。她已经为古魃想好了一个结局,那就是司空尧。
猎人最希望看到的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此一来,她回去也好有一个交代。
李无依看着狼狈不堪的财神,心底又多了几分勇气,她使尽全身的力气,一剑向着财神的心脏刺去。李无依没有丝毫武功,更不擅长杀人,但她是一名大夫,她知道刺哪里可以让人血流不止,一招致命。
若兮剑锋利无比,毫不费力就刺穿了财神的心脏。财神爷嘴角溢出一股鲜血,身子猛然抽搐了几下便一头栽倒在地。
这是李无依第一次杀人,将剑深深刺入便不敢再拔出。惊慌之下掩面失声痛哭道:“夫君,我为你报仇了!”李无依伏地恸哭,哭声凄惨哀怨令人心碎。
财神爷倒在地上身体已经停止了抽搐,此刻气息已绝。
“大哥!”白衫挣扎着想要冲过去,身子却被死死按住不能动弹。
管家婆对狗奴才摆摆手道:“放开他吧!”
岂料狗奴才刚一放松,白衫窜身上前,拔出财神胸前的若兮剑,便向李无依刺去。
古魃没能救下李山已然悔恨至极,如何能让李无依再受伤害!只见灰影一闪,一股巨力撞向白衫。白衫口喷鲜血,身体向后翻去。若兮剑自然也掉落在李无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