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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风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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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费如珠看着崔清玉的婢女拿出银簪试毒的时候,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断。想想自己的那番豪言壮语加之崔清玉临走前看向她那深沉的眼神,她瞬间觉得,自己完了。

    看着女儿捶胸顿足,费沈氏咬了咬手里的金锭,道:“怎么了这是,一大早就赚了一两金子,咋还不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费如珠幽怨看着她娘,问道:“娘,要是我一不小心没了,你带上银钱就跑,能跑多远跑多远,断不可回来。”

    费沈氏微微敛眉,“说什么浑话?你还打算拒婚?”

    费如珠怅然道:“对,我方才确实说了浑话,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日的浑话。”

    费沈氏急了,“什么浑话?你方才对那个贵人说了什么?她又是谁?”

    “我与她说,宠媳妇千秋万代,虐媳妇断子绝孙。”

    “这也没什么啊,女子之间说说这话不也正常?”

    这话的确正常,可不正常的是她这话是对崔衍之的亲姐说的,是对当朝皇后说的。更不正常的是,她还教皇后,夫君调教不了就灭掉,自己当家主!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啊!

    原本她还想寻个什么法子不要嫁入崔家,现在看来她想要活命,唯有嫁入崔家这一条出路了。是以,活命要紧,这婚期能多近就多近。

    “娘,我的生辰八字给崔家送去了吗?”

    费沈氏觉得今日女儿极不正常,“你到底怎么了?崔家媒人还未上门,就自行将生辰八字送上,你这不是闹笑话嘛!先前不嫁的也是你,如今迫不及待要嫁的也是你!你让崔家日后怎么看你?”

    费如珠才管不得那么多,问道:“那娘您说说看,命和嫁人哪个重要?”

    “自然是命重要。”

    “若嫁人能保命,您嫁不嫁?”

    费沈氏踟蹰片刻,“那肯定是先嫁了再说。”

    “那不就完了。”

    —

    崔清玉多年不曾回娘家,以至于站在自家门前,小厮竟不认得她,将她拦下不说,还告诉她若是寻公子小姐,需往偏门去。

    崔清玉拦住正欲发作的桑榆,淡淡瞥了小厮一眼,“崔家何时有这样的规矩了?寻公子小姐竟要走偏门?”

    小厮坦然道:“倒也没这么说,只是公子小姐们的院子离偏门近些,若是从那边通传会快些。”

    “哦?若吾是回来看父亲母亲的呢?”

    小厮闻言,不觉冷汗粼粼,二小姐和三小姐他都见过,故而归家也不会拦着。唯一没见过的就是大小姐,也就是当今皇后。莫非,眼前的人就是……

    小厮应声倒地,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仓皇将人引了进去。

    看着不太熟悉的院子,崔清玉一阵怅然。十五年恩爱夫妻,竟不如三个舞姬,自家的娘家也成了陌生的模样。

    崔家上下听到崔清玉回来了,就连仍缠绵病榻的崔衍之都被扛了出来,在正厅跪成一片。上次与母亲相见,还是她刚生完三皇子齐瑄的时候,母亲奉命进宫照料了她几日。

    其余众人,除了父亲和她两个有官身的兄弟都是十余年未见了。

    崔清玉凤眼含泪将父母搀了起来,“快快起来,父亲母亲,不必行此大礼。今日吾微服出宫,旁人并不知晓,你们快些起来。咱们就如女儿还未出嫁时一样,可好?”

    听到崔清玉近乎乞求的声音,崔慎强忍泪眼婆娑,道:“娘娘啊!你怎这般任性,只带着桑榆和两个丫头就出来了。若是有什么不测,你让崔家上下如何是好啊?”

    舒惜月久不见女儿,眼泪止不住下掉,“你这丫头,怎一声不吭就来了!若是被圣上知道,又要怪罪你了,宫有宫规,你既为皇后就得做好表率,莫要让后宫妃嫔效仿才是。”

    崔清玉许久没听到父母这样与她说话,心中欢喜极了,笑道:“桑榆和这两丫头可都是内宫一等一的高手。再说了,女儿的功夫可是母亲亲自教导的,还能有什么闪失不成?若说吾任性,还不是随了父亲母亲?母亲一掌震裂的黄梨花木桌可换了?父亲不也为了衍之上演了一出重兵逼婚嘛?”

    提及此事,崔慎脸都绿了,若是早些知道那费如珠畏惧权势,他就不该亲自出马,让严正去就好了。现在可好,他都快沦为京都笑柄了,也不知一张老脸该往哪儿放。

    说着崔清玉走向病态十足的崔衍之,“瞧,爹娘为了你可是豁出去了,你若再敢这般任意妄为,吾定将你接入宫中,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崔衍之自然知道姐姐是吓他的,天下唯一一块金凤令都在他十八岁生辰那日给他送来了。这些年还时时不忘网罗天下名医为他治病,又怎么舍得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崔衍之讪讪笑道:“姐姐可莫要吓我,我如今这身子可不禁吓的。若是一不小心魂儿吓没了,你可失去一个好弟弟了。”

    崔清玉宠溺地拧了拧他的脸颊,道:“再胡说,瞧吾不撕烂你的嘴。”顿

    了顿又道,“吾今日可是去瞧过那费家娘子了,确然是个妙人,若是能娶她,衍之也不亏。”

    崔衍之满是得意,“那是自然。”

    崔皓一脸震惊道:“娘娘,您可是认真的?一介商女怎堪与衍之婚配?”

    崔清玉柳眉横竖,浅声道:“兄长,今日在此的只有崔清玉,您大可不必这般恭顺,拿出儿时与我争斗的精神来,咱兄妹俩比划比划?”

    崔皓摆手道:“不打不打!为兄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府里只有母亲能与你一较高下,我可不当这冤大头。”

    “怎的?怕打伤了嫂子心疼?”

    苏映容一直不敢抬头看崔清玉,现下听到她提及自己,忙上前揖礼道:“娘娘莫要折煞奴了,唤奴映容便好。”

    “今日这家中只有崔清玉,没有皇后。这声嫂子你担得起。”崔清玉语调平平却也极有威慑力,新入府的两位女眷又皆是深闺小姐,纵使她这般说也不敢僭越,只诺诺答“是”。

    崔玲玉自知自己身为幼女深得家中众人宠爱,但也知道自己出生三房,需等长姐与其余人叙完话自己方能上前答话。

    “玲玉。”

    听到崔清玉叫她,崔玲玉似乎又回来了七岁那年,长姐被册为太子妃出嫁,自己抱着她痛苦的场景,眼里雾气蒙蒙。

    “咱们玲玉的美名吾不知听了多少回。十五年未见,已然出落得这般标致了。只是这么些年还未遇上心仪之人,想来我大梁男子得加把劲儿了。”

    “姐姐。姐姐可好?”崔玲玉刚揖完礼,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

    崔玲玉深知,十五载如一日恪守规矩的姐姐如今骤然出宫,不单纯是为了幼弟一事,更多的应是心中郁结,想寻一处排解。是以,今日并非她向长姐吐露心声的良时。

    崔玲玉会走会蹦就一直跟在崔清玉身后,她哪里不知妹妹这层问候背后隐了几层意思。然,为子女者自是报喜不报忧的。

    “吾一直都好,让妹妹挂心了。”

    淡淡一句,崔玲玉瞬间明了,长姐不说自是有她的难处,便也不再多问,只如儿时般上前牵起她的手,娇娇地笑着。

    难得一见,一家人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崔衍之病恹恹的,也插不上什么话,只能在桑榆的监视下一口口喝着白粥。

    “桑榆姐姐,莫要看着我,你去伺候长姐可好?”

    桑榆正声道:“大小姐让我看着你,需得将这碗白粥吃完才行。”

    崔衍之看着脸大的碗,欲哭无泪,“我这两日真的有好好吃东西的。”

    桑榆不为所动,“大小姐说了,若是今后你再以绝食为胁,她便将你押入宫中,日日给你灌白粥。”

    崔衍之瘪了瘪嘴,“白粥无味,哪里有牛肉粥好吃。”说着,他便想起了费如珠那碗剩饭熬的牛肉粥,虽是剩饭,可吃起来却是有滋有味。

    “不如,奴婢让厨房给您备一碗牛肉粥?”

    “我想吃烤串。”崔衍之娇声道,“桑榆姐姐,烤串可好吃了。要不然我让秦墨去买些回来,咱们同吃?”

    桑榆闻之,面不改色,纵使离府多年,三公子自幼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人前高贵清冷端方有礼,人后就是个脾气古怪小粘人精。故而对着崔衍之撒娇的声音,她纹丝不动。

    “公子,莫要得寸进尺。”桑榆伏耳道,“娘娘可才从费姑娘那处出来。若想平安完婚,这些日子还是规矩些好。”

    “什么?姐姐去了费如珠那儿?!”崔衍之就只差从座上弹起,一语引得众人侧目。

    崔清玉依旧一副平淡似水的模样,浅浅茗茶,道:“吾去了。此女子有些意思,配你,有些吃亏。”说着还不忘睥了崔衍之一眼。

    吃……吃亏?

    众人错愕,崔清玉竟觉得费如珠嫁给他是亏了?

    舒惜月首先不快,横木怒目道:“哼,怎的,我舒惜月的儿子还配不上一市井妇人了?清玉,你怎可这样挤兑你弟弟?”

    崔二夫人附和道:“就是,咱们衍之俊逸不凡,京都哪家女子不是排着队的想嫁入相府,怎的她一市井商女还让咱们高攀了不成。”

    素来不善言辞的崔三夫人也道:“二位姐姐说的是,咱们衍之可是万里挑一的郎君呀!”

    崔慎深谙在夫人和女儿之间还是夹着尾巴保平安的好,淡然坐在一旁抚摸他那精修的胡须。做父亲的不吭声,做儿子的更是不敢吭声,莫说是儿媳了,同样只站在一旁,观察着崔清玉的脸色。

    崔清玉不为所动,淡然道:“吾瞧那费姑娘厨艺奇佳、心思活络,指不定衍之日后还得靠她养活。这不是高攀是什么?”

    舒惜月闻之,怒气更盛,“说什么浑话!我崔家公子怎会要一妇人养活!衍之,别怕,娘死后,钱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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