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投食
费如珠等了整整五日,没等来秦墨,没等来崔衍之,更没有等来她的烧烤架。
这五日她也没闲着,在采买干货的时候一不小心在一荆州过来的老板那里打听到了食茱萸的踪迹。
因京都食辣之人太少,且食茱萸提炼成为茱萸油的工序复杂,节气倒是赶上了,正是八九月间,可京都鲜有人会,就连干货店老板也不知如何提油,故而费如珠也只得暂时放弃了在烧烤料中加入食茱萸。
烧烤料中加入辣味的方法不可行,那便只有在腌制的时候花些功夫了。烧烤料也不需要太复杂,孜然、花椒和盐足够。
费沈氏看着女儿拍了大量葱姜蒜放入木盆里,又往里放入了切好的五花肉,再加了盐和油之后开始给肉做按摩。接着又用此法将切成小块的鸡肉也给安排上了。
“珠儿,你这是作甚?”
“腌肉啊!”
“腌肉?为何要腌制?”
“上次你不是吃过了吗?腌了过后味道更好。而且我没买到辣油,想着多腌一会儿,将姜蒜里面的辣味腌进去了说不定连辣油都省了。”
费沈氏将信将疑,看着忙得满头大汗的费如珠,还是说出了一直以来困扰着她的那句话,“我总觉得你不是珠儿。”
费如珠的手不自觉的停顿片刻,抬眸看着费沈氏道:“娘,您在说是什么胡话?”
费沈氏微微叹息道:“我不知道。我总觉得是你又好像不是你……”费如珠还没想到说辞,她又道:“还是说我的珠儿真的长大了?”
费如珠恍然大悟,原以为自己何处做得不够妥帖穿帮了,如今看来是自己过于能干了。她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过,真的费如珠厨艺尚可,温柔寡言,过于听从父母之命,是个受了委屈只会窝在墙角擦眼泪的女娃。
而她,除了厨艺和孝顺妈妈,其余的都和原主背道而驰。
“娘,我都过了及笄,自然是长大了。怎的,女儿如今能照顾你了,你不高兴吗?”
“高兴,娘自然是高兴的。”
“那就别胡思乱想了,快去帮我叫干娘和仲涵来吃烤肉。”
费沈氏看着这烈日当头的,嘟囔道:“这不是还早嘛,开饭前再去也不迟。”
费如珠催促道:“那可不成,还得尝尝干娘做的饮子,搭配着烤串一起卖。还有啊,咱的店名不也没想好吗?得让仲涵帮忙取个名字,我才好让木匠做logo。”
“做什么?”费如珠突然冒出来的词让费沈氏又是一愣。
费如珠此刻只恨自己嘴快,道:“做竹签。我得在竹签上刻上咱们家店铺的名字,这样一来大家不就都知道咱们家烤串的名字了嘛。”
“每根竹签上都刻上咱们的店名?”费沈氏愣住了,这么小的竹签怎么刻,也没哪个木匠愿意接这活计吧。
“对!”费如珠自信满满答道。
“对你个大头鬼啊!”费沈氏怒道,“你真当哪个木匠闲得没事干,来接你这活计!”
一句话将费如珠拍清醒了不少,的确如此,古代没有机器刻字,全是纯手工的。若是在竹签上下功夫成本提高了不说,还不一定有人愿意承接。
“娘说的对,此法不可行。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见费沈氏骂骂咧咧准备出门,她上前将伞递了过去,“娘,天热,带上伞,别中暑了。”
看着费沈氏故作生气夺过伞的模样,费如珠只觉莫名熟悉,这一刻她倒是挺希望妈妈也穿越了,还正好是穿在了费沈氏身上,如此一来,她能不能回去也就不重要了,有妈妈在地方,就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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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衍之这次的禁足关得有些久,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自己胡吃海塞所致。
本就肠胃不适,厨房做的粥他也一口没喝,崔慎回府去看他时,他正吃着一碗小馄饨和几个蛋饺。
原本这小馄饨不是什么稀奇之物,但那个蛋饺,无疑是暴露了他身子不适还想方设法在外面买吃食。
如此一来,原本不受牵连的秦墨,现在也被禁足了。
此时主仆二人端坐屋中大眼等着小眼,静静聆听崔玲玉的教诲。
“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善吃者……”崔玲玉侧眸睥了睥崔衍之,“撑死!”
崔衍之目中雾气氤氲,“姐姐,你怎能这样说人家!”
崔玲玉看着弟弟那张看似柔弱可怜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崔衍之,你这招在我这里不好使。”
崔衍之瘪瘪嘴,再度发力,“姐姐,整个家中就你最疼我了,让我出去两个时辰好不好?”
见崔玲玉摇头,他又道:“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就好!父亲不会发现的!”
崔玲玉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自己这个素来爱演的弟弟,道:“你的意思是长姐不够疼你咯?父亲不够疼你咯?母亲和兄长姐姐们不够疼你咯?”
崔衍之一听,立马直起腰板,一改方才的柔
弱,“你这是在引战……”
崔玲玉坦然一笑,“不,我只是在拒绝你。”
秦墨一旁看惯姐弟二人一来二去,早已失了兴致,掣肘桌前,缓声道:“四小姐,我能否去睡会儿?”
崔玲玉一早就瞧见了秦墨眼下乌青,本就好奇又不好多问,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自然是要问的,“怎的?昨晚又为他去做‘飞贼’了?”
这个他很显然就是总在夜晚突发奇想的崔衍之,他可能一时兴起喝糖水,也可能半夜起来斗蛐蛐,更有可能让秦墨去帮他抓个说书先生回来低声说书,亦或是请个戏班看一场不能出声的哑剧……
总之,他不似其他王孙公子那般饮酒作乐、流连青楼赌坊,但其余吃喝玩乐样样不缺。只是苦了从小伴他长大的秦墨,不仅是他的贴身护卫,更是跑腿兼玩伴。
秦墨冷笑一声,昨夜被某人见看守他的护院撤走了大半,便让自己去到冯铁匠家里把费如珠给的图纸交给人家,让他依着图样做铁架。
若不是看来人是秦墨,深更半夜的,冯铁匠非吓死不可。
而今天崔衍之非得吵着出门也是要去看看进度如何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实则,是因家中厨房做的菜味道寡淡,还是费如珠做的更合他的胃口,帮她做上一个铁架子又能蹭几顿饭,这交易很是划算。
“回小姐,不是什么大事。”秦墨垂眸道,“只不过是公子昨夜睡觉磨牙了,磨了一整晚……”
他哪能跟崔玲玉说实话,只得随口胡诌一个理由,但这个理由似乎崔衍之很是不满,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只能暂且这样了。
“磨牙?”崔玲玉掰过崔衍之的脸,“你还有半年就及冠了,怎的还磨牙?要不寻大夫来看看?”
崔衍之从姐姐的手中挣脱出来,“不必,我就喜欢磨,就喜欢让秦墨睡不成觉。”
……
秦墨静静地看着崔衍之,一脸无语。崔玲玉满眼同情地看着秦墨,也很是无语。唯有崔衍之,带着睥睨众生的笑,甚是得意。
正值气氛微妙之际,有人来禀,说后门有位姑娘寻秦墨,瞬间触动了姐弟二人的八卦触角。
“姑娘?秦墨,你何时在外结识了姑娘,还被人家找上门来了?”
崔衍之吊儿郎当地看着秦墨,“想不到啊,老秦,成天跟着在一起还有空去勾搭姑娘。”
一听勾搭二字,崔玲玉脸色沉了沉,瞬间又恢复了过来,“我倒想看看能被秦墨相中的,是哪家姑娘。”
崔衍之附和道:“我也想看!”
崔玲玉柳眉微挑,“你给我好好呆着!我随秦墨去瞧瞧。”
听到姑娘二字的时候,秦墨已经反应过来,此姑娘必定是费如珠,然而崔玲玉在,他也不好直接提醒崔衍之,只得硬着头发在崔玲玉的陪伴下来到后门。
这不是费如珠还能是谁嘛。
崔玲玉看着前方站着一高瘦的身影,好奇又添了几分。不自觉地快步向前跃过了秦墨,打量着眼前清丽秀雅,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
长相尚可,身子单薄了些,衣饰普通,应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手中还拎着个食盒……莫不是她是给秦墨送饭来的??
费如珠很是意外地打量着眼前约莫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华服女子,她很是好奇明明让小厮帮忙通传的是秦墨,怎的杀出来一个雅致端方的小姐,且这小姐看到自己手中的食盒后,眼中还透着一丝不干和生气?
出于礼节,费如珠向崔玲玉福了福身子,抬眼间,秦墨已然立于身前。
“不知费姑娘找秦某所为何事?”秦墨声色冷淡,但整个五官都在努力告诉费如珠,快说快走,身边这位小姐不好惹。
费如珠读懂了秦墨的暗示,莫不是这位小姐就是话本里常写的那种与崔衍之订过亲的表姐或表妹?若是这样的身份,那肯定不能说她食盒里的烤串是带给崔衍之的,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秦大哥。”费如珠一转脸柔声道,“五日不见……”甚是想念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也实在觉得当着众人的面这种恶心人的话不说也罢,故而只能作娇羞态,侧脸垂眸看着地面,将食盒塞到秦墨手中,“这是人家为公子做的吃食,还望公子莫要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
说完,还未等周遭地震的瞳孔反应过来,费如珠已经跑开了,为了一个烧烤架她全然已将老脸豁了出去,只盼秦墨能一一领会带给崔衍之就好。
直到费如珠的身影消失在巷尾,崔玲玉才从震惊中醒神,冷声问道:“约定?什么约定?莫不是你二人已经私定终身了?”
秦墨对费如珠的意思自是心领神会,就是来问问五天了,她的烧烤架怎么样了。顺带给公子送点吃的以表示她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这招对崔衍之自然是好使的!但何必拉他下水?面对崔玲玉如此刁钻的问题,秦墨只得叹声道:“小姐,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崔玲玉显然不信,都已经亲自上门送吃食了,还说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那你说是什么样子?”看着秦墨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愤怒之余又是失望,“你说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吧!反正跟我也没关系!”
说完,崔玲玉拂袖而去,留下秦墨在原地一脸茫然,她这是怎么?素来落落大方的四小姐怎的今日这般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