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胜一筹
崔衍之,崔衍之……
自从费如珠得知他的名字后,便如魔音绕梁,时不时都能想起这个名字和那温润手指温度贯穿全身的感觉。如今崔衍之又是五日未来,她倒是有些期待这位品味不俗的大主顾了。
母女连心,费如珠的一举一动自是瞒不过她娘。费沈氏那日采买回来,正巧碰上时常来买包子的贵气公子和他的随从一道从家里出去,就知道定是有事发生。
一番追问下才从女儿嘴里得知她不在的两个时辰里发生了这许多事,幸得有惊无险,女儿无恙。直到听到崔衍之这个名字,她惊得从被褥里倏地坐了起来。
“他跟你说的他姓崔?”
费如珠看着大惊小怪的娘亲,不以为然道:“是啊!他说他叫崔衍之,可不是姓崔嘛。”
费沈氏怔怔盯了费如珠半晌才道:“当朝右相也姓崔。”
费如珠也被吓到了,可转念一想,若真是宰相公子,放着家里的珍馐美味不吃,天天跑到街上买包子算是怎么回事。再者,既是宰相公子,那自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岂有不治之理?
“娘啊,这普天之下姓崔的人家可多了去了。你见过哪位宰相公子放着家中美味不享,跑来街市吃包子的?”话音刚落,费如珠猛然想到崔衍之手上那块震慑力极大的令牌,又道:“顶多就是崔相家中亲戚罢。”
费沈氏觉得女儿说得有些道理,但毕竟是崔相亲戚,自是不可怠慢。她不求女儿攀上崔家这根高枝儿,别莫名得罪了就是天大的好事。
这几日包子铺风平浪静,没有地皮杂碎来找茬,生意却也清减了不少,除却街坊老主顾也没几个客人。以往一日最多可卖三百来个包子,近日卖得最好的一日也就二百来个。今日最惨,快到晌午了,才卖出七十来个。
“娘啊,你说最近咱们的包子咋卖不好了?”费如珠双手托腮,看着人来人往的西市大街,终究是想不通她家包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你问我,我问鬼去啊!”费沈氏没好气道,“老娘就是给你跑腿打下手的,怎知道你做的包子为何突然就不受欢迎了?”
说着,费沈氏随手拿起一个包子就啃下一口,“味儿没变啊!”
费如珠甚是无语,味道肯定没变啊!哪儿有做生意的时常改变口味?一个配方从研制到成熟是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很多心思的,哪儿能说变就变。
许久未露面的刘氏挎着菜篮子款款而来,一来便见着费家母女愁容满面,“咋的了这是?一老一小坐这儿拉拢着脸,怎么做生意啊!”
费沈氏道:“姐姐来了啊,快坐。这几日没什么生意,您瞧,包子还剩这么多呢。”
费如珠起身福了福身子,道:“干娘来了,近日可好?”
刘氏对费如珠一向满意,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了下来,“前几日那大雨下得没个停歇,仲涵身子弱这不染上风寒病了好几日。今日见他有精气神了我便走得远些为他买点补身子的吃食。”
“仲涵可好些了?”费沈氏道,“对不住啊,姐姐,大雨耽误了几日生意,这天一放晴啊,我和珠儿一心就想着包子了,都不曾上门去看一眼。”
刘氏道:“你这说的哪门子见外话,读书人本就身子骨弱,又不是什么大事,还得劳烦你们娘俩一块来伺候他呀。早知让他随着老大习武,也能强身健体不是。”
费如珠道:“干娘,哥哥弟弟一武一文不是更好嘛,文能舌战群儒,武能平定天下,二子皆是英才,可是您的福气呀!”
费如珠素来会将话说到刘氏的心坎上,刘氏瞬间喜笑颜开,“还是咱闺女贴心。得嘞,我去东市转转,给仲涵买几味温补的药材,明日便要去学堂了,他那副样子我不放心。”
费如珠想着反正也没生意,不如跟着刘氏出去转转,指不定能找到生意不好的原因,于是转头对她娘道:“娘,我与干娘一块儿去转转,顺道看看东市的包子铺是怎样做营生的。”
费沈氏自是知道女儿的心思,往她手里塞了些钱,道:“去吧,有喜欢的便买上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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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的繁华费如珠在进京都的第一日便已经见识过了,今日再来也只觉人只多不少,不论路边小摊还是精致商铺都挤满了人,特别是夫人小姐们喜爱的脂粉店和绸缎庄更是人声鼎沸。
这一个月来,费如珠身上那些色泽昏暗的麻衣早就换成了颜色清亮的布衣,今日一袭鹅黄色荷叶袖梨花长裙更是显得她清丽动人。一头秀发也挣脱粗布头巾的束缚飘然垂下,费沈氏为她挽了一个简约秀雅的发髻,配上一支蝴蝶纹银簪,遥遥望去,刘氏与她倒像是小姐与奶妈。
“咱闺女就是生得俊呐,娘可看着不少公子小姐都转头看你呢!”
若不是刘氏这么一说,费如珠还没觉察,周围是有很多双眼睛时不时地盯着自己,然而费如珠的心思都在赚钱上,她只关注哪家店铺生意好,吸引的是哪一类客人。
“干娘,东市有几家包
子铺呀?”
刘氏指了指前方,道:“喏,前面有一家老字号徐记包子,卖了几十年包子了,分铺都有好几家,东市南市都有,其余也有几家,生意没他家做得大。”
“咱去瞧瞧,也买几个包子尝尝。”
刘氏在与她谈公子,没想到她心里所想全是包子,无奈也只得由她拉着去买包子了。
还未走到徐记铺前,费如珠猛然驻足,因为在众多的排队人中,她看到了两个极其眼熟的身影,一青一黑,一温雅一凛冽。
费如珠心嘲道:感情几日不来是找到了更好吃的包子了。
“干娘,走吧。咱不买包子了,去别处转转。”说着费如珠扯着刘氏就往回走。
刘氏不明所以,道:“怎的,不买了呀?不是要尝尝别家包子么?”
费如珠摇摇头,“自家的包子都吃腻了,哪里还有胃口吃别人家的。”
其实她是觉得,崔衍之那般挑剔的嘴都能弃了她家而选择别家,定是别人做的包子比她做的好吃百倍,自己又何必上前自取其辱,既然无法做大,那她在西市做好也是可以的。
与刘氏一同买了几味温补的药材,又买了好些小食,二人才伴着夕阳各自回家。
“娘,我回来了。”
费如珠本以为她娘在小寐,怕她听不见敲门故而音量高了些。不承想她这一嗓子下去,她娘简直就是秒开门。门是开了还对着她不停使着眼色。
费如珠全然不解她娘何意,“咋了娘,半天不见您眼睛抽抽了?”
费沈氏眉头紧皱,一通猛摇头,低声道:“说什么浑话!有人找你!”
“找我?我在京都何时有朋友了?”
费如珠不顾她娘脸色,一脚踏入院中,那棵被她救活正在抽新芽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树下,坐着一个人。那个人身边还规规矩矩立着另一个人。
崔衍之转头对费如珠浅浅一笑,道:“既是一同打过架的情分,怎的崔某还算不上费姑娘的朋友吗?”
那笑有些刺眼,难道是徐记的包子不好吃又想起她来了?
“崔公子身份贵重,奴家哪敢攀附。”
崔衍之也不恼,浅声道:“坐。”似乎费如珠才是客,他反而成了这里的主子。
见费如珠坐下,秦墨将食盒打开,将两盘包子摆了出来。包子气味与费如珠做的大同小异,形态却要比她做的精致不少。
费如珠长眉轻挑,看崔衍之的眼色又冷了几分,“这是何意?”难不成这崔衍之吃了不算,还要带上门来显摆一番?
崔衍之道:“三日前,我听闻徐记也推出了素馅儿包子,但碍于杂事缠身,也没去尝尝。今日得闲去尝了尝,倒是不错。”
费如珠甚是无语,感情这孩子真是上门挑衅的吧!
“哦?既是不错,崔公子为何还要特意上门与我说道,不如往后直接在徐记买包子不就成了?”
秦墨一听费如珠将自家公子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平道:“费姑娘,我家公子可是为了你去打探敌情的!你怎的这般不知好歹?”
啥?打探敌情?
崔衍之摆手示意秦墨住口,续而道:“我本只是去看看这徐记推出的素馅儿包子有何不同,不承想我去一看呐,竟全是与费姑娘家所出的素馅儿包子一般无二。姑娘此处有的,他们那处也有,也全无创新,不如姑娘自己尝尝?”
话音刚落,费沈氏已然扑了上来,将盘子里的包子悉数掰开。果然,白菜馅儿、粉丝馅儿、豆腐馅儿、韭菜鸡蛋馅儿全都一毛一样。
费如珠捡起一个尝了尝,不仅看着比她做得精致,味道也更胜一筹。
费沈氏也三两下吃完一个,对着费如珠咧嘴笑道:“果然是老字号啊,比咱做的是好吃些。”
崔衍之没有说话,但费如珠知道,他肯定已经尝过味道了,只是不知他特意前来告知是何意。
费如珠道:“崔公子以为如何?”
崔衍之嘴角向上扬了扬,“外形来看徐记的包子更胜一筹。”见费如珠眼中露出失望之色,他又补上一句,“但我更喜欢费姑娘的手艺。”
费如珠本以为自己连这个金主爸爸都留不住了,没想到崔衍之的最后一句话不仅让她的心脏漏跳半拍后,又如见了洪水猛兽般疯狂跳动,脸上也不经意浮上了两片红晕。
崔衍之狡黠一笑,道:“徐记分铺遍布京城,指不定不出半月费姑娘仅剩的客人也会被他们抢走了。姑娘不如想想别的出路。”
“什么出路?”
崔衍之盯着费如珠满目柔情,喉咙发出令她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的娇声,“费姑娘,不如……你来我府中做厨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