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有家难归
在人类看来，丘丘人基本都是一个样子。
若非不是从事有关丘丘人研究的话，寻常人只有行为特征能区分开来，单从身体特征的话，区分很难。
但，眼前这如山一样的丘丘王，它那特殊的牛角面具，少了一个角。
断的截面几乎不可能是自身造成的。
而造成这个截面的……
是你啊……
邱无疫神情有些恍然。
十几年前，年幼的自己孤身一人去解救那误入一个超大型丘丘部落的妹妹。
眼前的这头丘丘王，是当时三个丘丘王里的其中一个。
只不过……本在无妄坡，如今怎么来到这附近？
“嗬…ya……”
偷袭不成，本身又被诡异力量强制透支身体。
这个丘丘王的手被炸开可身体已经接近极限，只能发出一丝无力不甘的哀嚎。
但，在看到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
它在意识逐渐泯灭之时，仅有的一丝理智开始回归。
久远但又不可磨灭的记忆再次上演。
那个小到能随手捏死的人类幼崽，居然将一个它的部落上上下下都揍了个遍，最后扬长而去。
一时间，这人类带给它的阴影迅速充满了仅有的记忆。
见到它的那巨大的眼睛出现恐惧时，邱无疫便清楚。
在十几年前，受到自己的教训后，它就对人类敬而远之。
而为何主动来进攻，进行屠杀……
和纳塔那的一样……
深渊真是令人作呕的东西啊。
……
将一系列的事情处理好后。
“我知道你，邱……邱释武是吧？”
军帐里，青谦拿着一本特殊的册子。
里面记录的都是璃月各地各个时期的奇能异士。
而无妄坡一带的邱家邱释武，当时年仅五岁便惊动了璃月高层。
“您也可以叫我邱无疫。”
对于这位开阳星细心栽培的存在，邱无疫还是知道的。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你那的「武神童」的名号可是传的响当当的。”
将记录这个年轻人事迹的档案放下，青谦盘弄着一对文玩核桃。
“虚名而已。”
“哈哈……不必谦虚。”
充满笑意的眼神同时打量这个男人。
藏锋内敛，沉稳，而又不卑不亢。
只不过，少了点这个年龄阶段该有的热血气。
“为何参军？”
青谦知道只要邱无疫想，无论什么时候，他随时都可以无条件加入。
这是开阳星两年前亲口说的。
但，青谦还是想询问一番，如此心性者，参军何为。
“杀敌。”
“只有这个……还有吗？”
意料中的回答，如果参军的原因是多选，那杀敌是必选的。
但，邱无疫接下来的回答却是让青谦有些意外。
“没了。”
邱无疫点头。
“没了？”青谦眉头微皱。
“我参军，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杀敌。”
“你难道……没有别的觉悟吗？”
“没有。”
“……”
哒哒……军帐里，只能听到青谦手上明显加快的盘核桃的声音。
皱着眉头，青谦在沉思。
并不是说杀敌不合适，而是参军理由只说杀敌就有些不合适。
明明如此沉稳，可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莫非是他的过去导致？
青谦回忆起他的档案记录。
本家庭美满，幼时遭无妄坡的鬼乱导致家破人亡，与妹妹邱柠相依为命。
后不久遇见往生堂胡七六夫妇，可年轻的夫妇俩在救下邱家兄妹俩后受恶鬼致命伤医治无效而不幸离世。
而在他过十岁生日的当晚，身患不治之症的妹妹在喝掉他做的一碗粥后，也离开了人世。
喜独来独往，虽名义上被往生堂抚养，可在妹妹死后就开始独立生存。
哪怕成年后，后面唯一能聊天的，也不过是那个名叫绝云的奇人。
这童年经历……简直就是被厄运伴随一生。
没有「孤辰劫煞」的病，却有着孤辰劫煞的命。
在提瓦特，童年如此悲惨的人，在获得力量后，大多是往往会无恶不作。
会拼命地掠夺他人的幸福以此充实自己早已空洞的过去，并痛恨这个世界。
提瓦特里很多拥有神之眼的罪犯便是如此。
虽然邱无疫没有神之眼，但他的实力已经不是那些神之眼拥有者可以衡量的了。
但，他从来都是安分。
既没有搁浅在悲惨的过去，也没有挣扎在独孤的未来中。
对于他，一切都是宁静，一切都是波澜不惊。
或许他的生死观早已超出了世人的理解。
又或者，他其实一直在默默承受？
因为人的自我毁灭，不一定表现在外部。
又或者……
等等……
绝云？
对了——绝云！
猛的想起这个人。
作为一个外来人，其观念在璃月，甚至在提瓦特都相当割裂。
时常的僭越之语远比当代的玉衡星更加刺耳尖锐。
最初的性子嫉恶如仇，同那不成器但与自己待遇相反——倍受族中宠爱的弟弟交恶。
而他的小说里，透露的种种人生理念某些甚至不能说是离经叛道了，更像是邪门歪道。
曾公开否定并抨击所有神明，质疑提瓦特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巨大的游戏。
若不是他在军事以及技术领域上做了不得了的贡献（人话：被强抓去喝茶了。）以及得到帝君大人的赏识。
加之创造的价值确实惊为天人。
单是那些煽动性误导性极强的言论，他早就应该被关押在牢里喜提一辈子的国家饭。
唉……就应该不让那俩家伙聚一块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也罢，还是问不出什么来。
不如等开阳星回来，让他定夺。
眼下，时间有多……
既然是从璃月港赶来。
“璃月港的状况如何？”
“没有过问，不过目前相安无事。”
邱无疫回璃月港，只是向绝云以及往生堂的各位报个平安。
完事之后，便离开那里来这参军。
因为几年前他已经在那位客卿口中知道了真正的灾祸源头何处。
“嗯……那就好。”
“参军一事，因为你比较特殊，此事须由开阳星来定夺决策。”
“不过，领此令牌，会有人带你过一遍各军分区，也算打个招呼。”
“你的名声，即便十几年了，在那年轻一代，可是如雷贯耳啊。”
……
见邱无疫走后，青谦收起了笑容。
从桌子里拿出一张信封。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家纹，这是青家的。
而上次的信，还是几年前的事吧……
拆开，有两封信。
其一：
「竖子！徒顾从戎而将青家忘尽净矣乎！有种勿归，吾青家无汝此大逆不道之徒！吾青铭更无汝此子！」
不出所料，简短，遍斥痛骂是自己的父亲青家家主的。
其二：
「哥！可别怪老弟我这么久不写信啊。父亲不写信，我偷偷写给你一旦被发现会被说死去！上次我送给你的那对文玩核桃盘着舒服吗，老弟我可是盘了至少有七年了。什么时候来璃月港回来看看我们啊！怎么你们层岩巨渊那的千岩军和璃月港的千岩军不一样？怎样求都没办法。对了，撞上大喜的日子，在选举新一任「天枢」的当天，老爹还打算邀请各家参与我的婚礼！！你作为玉京台世家为数不多赴往层岩巨渊的千岩军，军职不低，到时候你一过来，我面子那可是蹭蹭上涨啊！只是唯一晦气的便是户家户明生那闷货怎么把绝云邀请了过来！老弟我早看他不爽了，带的随从那女的长的平平无奇，看在场哪家的随从哪个不是郎才女貌，人中龙凤的，真寒碜，哪怕有风系神之眼想必不如老哥你一点！他不过是得天权赏识，真以为自己算哪根葱啊？」
……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青谦也是。
出身虽为玉京台的千年世家青家，但自500年前的灾厄导致人丁凋零，旁系亲属没多少。
而主系，就只剩自己父亲这一脉了。
偌大的家族，可佣人却是族人的好几倍。
所以父亲青铭想扭转青家的人丁稀少的一面，但又不知道为什么，青家新一代的孩子很多都莫名夭折。
眼看再死就得灭门绝户了，但唯独留下了长子青谦以及第七个孩子青子亥。
青铭便将复兴青家的重任托于自己的孩子。
可长子青谦已经成熟独立，有惊世之能，更何况有神之眼。
可是……他只想戎马生涯，从未想过儿女情长。
只想保卫国家，未想振兴青家。
在家族看来，这踏马不是大逆不道？！
气的青铭差点没把他打死，逐出青家。
但长子青谦在失望上从没让青铭失望过。
不但没有对异性有任何想法，反而加入了七国军队里最严苛的军队，层岩巨渊一带的千岩军。
用青谦在信中反驳的话便是：
「较诸传宗延族，弗若执兵卫国，此乃真之承传也。」
有国才有家。
可如果再这么下去，便是有国无家。
一旦几十代的传承断了，在观念里，青铭这最后一脉，可是罄竹难书，永世的罪人。
那往生堂的独苗只剩女娃，在大部分家族看来，胡氏一脉已经绝种了，哪怕再延续，血脉主体已经不再是胡家。
（补充：本小说里的往生堂从第一代到七十六代都是传男，且为独脉。连续76代都是男的，不是概率问题，而是契约所致，命中注定。）
但青家还有两个命根子！
哪怕废了一个，还有一个！
见长子兴族无望，青铭就把希望寄托在比他小快十岁的青子亥。
在家族的暗中操作下，早就青子亥年少轻狂，为人轻浮，是璃月有名的花花公子。
好在青家看得紧，让他没有在女人肚子里闹出什么人命来。
……
对于父亲那近乎病态的观念，青谦不好说什么。
在家族上，自己大逆不道了。
而追求自己的女子很多不乏才能兼具智慧容貌，自己也有过动心。
但……
想到这里，青谦落笔，徐徐写之，回父亲的内容：
「吾等岩军弗知灾厄确于何日迸发。唯一可为者，乃忘族、忘情、忘诸般，守此片土。父大人，待灾厄得解，国定邦安，青氏方可平安延绵。届时，谦必归，承践家父之志。」
写完后，再长长地舒一口气。
他也很想回家，但是这一特殊时期，不能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