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借着大刀的攻势, 身后的流民们一拥而上。
前有大刀开路,他们这跟在后面,不就是在捡功劳?
他们手中也有“武器”, 虽然也像这些村民粗陋——扁担、棍棒、菜刀柴刀都算好的。
但这也是“武力值”相等啊。
也就是这些村民比他们吃的饱些, 可却比不上他们勇武不是吗?再有大刀的“威慑”加持, 他们很有信心的冲了上去。
对上同样硬着头皮冲上来的村民还露出了一个嘲笑——连眼睛里的惊恐都没掩盖, 就这样冲上来又敢跟他们打骂?
一群流民心头都不由想,刀疤脸虽然凶,但就凭他能搞到这么多大刀,就是个能力不错的老大了。
毕竟这些刀的存在,就代表着他们能有吃饱喝足的机会。
——场面轰然混乱, 十几声的啐响, 一时都没引起两方人的注意。
流民们因为“遥想”在大刀的加持下, 自己很快就能有许许多多任吃任喝的粮食而兴奋着, 用力更猛。村民们则是奋力抵抗着, 顾不得其他。
只有一旁射箭给村民掩护的射手梁飞和时刻关注全局的刀疤哥发现了异常。
——也不过是一个弹指,他们几乎都没看到那大剌剌站着的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年轻有什么动作。
就见稍微瘦削一些的那个,手中忽然多了十几把半截刀身, 他似乎有些好奇, 翻看了一下,然后蹲下身稳妥地将刀身放下。
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小弟,举着身上的半截子刀身, 一个个还保持着耀武扬威的架势。
沈飞玹亲眼见到言夙的速度,心下又惊又喜, 感觉自己一颗心脏砰砰乱跳。目光再落到那群乌合之众的身上之时,不由哈的笑了一声。
——毫不压低的嗓音,毫不遮掩的嘲弄, 脸上还明晃晃地挂着“就这?”的表情。
刀疤脸本就凶神恶煞的脸,顿时更加黑沉的似乎能够刮出一个锅底。
但他连大声呵斥都不敢——现在流民们还在奋力对敌,这要是发现十多把大刀毫
不起作用,只怕本就不齐的心,顿时军心溃散。
刀疤脸敛下眼底惊恐与沉思,一推就近地呆愣的那汉子,刀折了一半就不能用了吗?
同时,他挑中一个背对自己的村民,他不要这个人的性命,他要将这人的脖颈捏在自己的手里,或许还能叫言夙投鼠忌器。
——言夙那么强,他能做的也只有强压惊惧,想方设法地找到逃出生天的机会。
然而他刚抓向那人的脖颈,这时间连一弹指怕也是没有的,就见他眼前忽然多了一个人,握住他的手腕,力气大的让他这个被砍一刀都未必喊叫的汉子,猝不及防地痛呼一声,额头瞬间冷汗涔涔。
正是刚刚还在战圈之外放下刀身的言夙。
刀疤脸脸上肌肉抖动,这个人太强了,他全无反抗之力。
而听到熟悉的声音如此痛呼,一群流民不由心的惊了。
——那些大刀被折的小弟也终于反应过来。毕竟挥出去的刀,没有预料之中的砍到对方,这还差了半截子呢,一身的力气砍了空气,简直自己都要栽了个大跟头。
场面一时之间都有些滑稽,那些流民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打几拳的功夫,这一战就结束了。
他们除了挨了村民几棍、几扁担,什么都没有得到。
——别说挨家挨户随意搬粮,连人家家门都还没摸着往哪边开呢。
村民也惊了。
村民们确实是知道言夙有把子力气,不论是割稻、抓鱼什么的都挺厉害,但还真没想到厉害到这种地步。
——言夙到底是陌生人,这才来半个月都没有,又整日都在搞钱、搞钱,他们还真的不熟。
而且最近又听说他家中养了个行动不便的人,就更让村民有了许多猜测和某些流言蜚语,一时也不太敢主动与言夙熟络。
而今天他们不但见到了所谓的“行动不便”的人,也见识到了言夙的“真正本事”。
不由心头又是惊,又是鼓掌躁动。
这就是说书人口中的,高来高去、精通十八
般武艺的武林高手吗?
那他们有这样的一位能人坐镇,还怕什么流民抢粮?
也就在这大部分流民都已经心生胆怯的时候,言夙却猛然将手中的刀疤脸一摔,整个人又消失在大家的面前。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消失,要不是村民们看着言夙白日也走在阳光之下,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鬼了。
言夙对付这些流民,也不知道他们之中竟然隐藏暗鬼。
大崽抱着小崽,不时伸头去望村口的战况——只有流民的那些许火把,也不能照亮多大的范围。
但只要能模糊看到言夙的身影,大崽就觉得心头安定。
哪怕是喊杀声起的时候,他都不害怕,虽然还是有一点点担心爹爹会受伤,却还是在心底不停的给他那个越发厉害的爹爹加油。
果然就看到没一会儿,原本还攒动的人影,都各自停了下来。
——大崽也不懂那寂静到底有多少恐惧,多少诡异。反正他觉得既然停下不打了,那一定是他爹爹赢了。
当然大崽也只是先在心底给爹爹欢呼几声,还不打算出去,他跟爹爹说好的,等爹爹来带他们回家。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他发现一道极快的身影往他们这边窜过来。
第一时间,大崽当然以为是他爹,但是很快就发现不对——哪怕是光影模糊,他爹身形也不这样,高大俊挺多了好么?
其二就是他爹不会这么吓唬他,即便身心很快的出现,也会先喊他一声。
其三就是大崽还莫名觉得他爹的速度更快。
这念头就是一瞬之间,当大崽觉得这不是他爹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抱紧了弟弟,以他逃亡数月练就的敏捷,往树后躲避。
可是再警惕,他也是个孩子,对方又是有备而来。
而且对方绝对不止是一个流民那么简单,竟是从身上抽出一柄长鞭,离着大崽还远时,察觉言夙发现自己,他便长鞭舞动,立马就要卷住大崽。
——只要人质在手,他季舒彧便是再厉害,也无济于事
。
何况季舒彧有多厉害,他们也心底有数,也就在那些流民面前逞威风了。
——至于几次三番虽是险之又险,但还是从他们手中逃脱?那不过是这小子走运罢了。
然而让这人没想到的是,他都借由流民的掩护抢占了先机,却还是功亏一篑。
眼见着他的鞭尖都到了大崽的眼前——大崽已经只剩下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小崽的力气,毫无反抗之机——可偏偏这时候,本该在被流民包裹之中的,被他的同伴趁机下手的季舒彧,竟然出现在了他的鞭前。
言夙终于赶在鞭子之前护住了大崽,这一刻言夙仿佛体会到了人类所说的“心惊肉跳”、“担惊受怕”。
他忍不住摁了摁自己的心口,那里人类的心脏正发出咚咚咚的急促声响,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原本也在“心惊肉跳”的持鞭之人:“……”难道不该乘胜攻击?
那既然你给我了这么好的机会,那我可就动手了。
看着季舒彧这般傻乎乎的样子,持鞭的杀手猛一用力,就想要搅动鞭子,哪怕鞭头被言夙抓住,但也不妨碍它的鞭身绞缠言夙的脖颈不是?
而流民堆里,那些杀手也反应过来,懒得再管身旁的村民——要克制着不露出马脚跟这些村民纠缠,可比杀一个人更加让他们费心思。
村民们几乎一瞬间便被这几人露出的凶光给吓到。
——原本也就是互相揪个头花,可为什么对方忽然拿出软剑、峨眉刺?
这架还怎么打?
几个比较倒霉的村民,几乎只能眼睁睁看着杀手目露凶光的要给自己一剑。
一直嘲弄的看着这群家伙满地打滚的沈飞玹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对着身前被言夙放下的刀身就是几脚。
灌注内力的刀利箭一般射出,比梁飞那“畏首畏尾”的可有准头多了。
刀刀直逼那些杀手的面门,即便是擦着村民的鬓发、耳朵或是头顶过去,也在所不惜。
——这被刀风刮擦出些许小伤口,可比被人一刀扎穿了心口要好吧?
杀手们抵抗刀身,叮铃哐啷几声响,一时目光都落到沈飞玹这个不知死活的程咬金身上。
言夙察觉到持鞭之人的用力,顿时眼睛一眯,顾不上安抚大崽,抓住鞭尖用上比对方更大的力气。
持鞭的人还在想着这次自己就要立了大功,没想到的是,言夙一股大力,猝不及防之下他都被拽的飞起来。
腾身在空中,他连借力的地方都没有,直直飞到言夙的眼前。
言夙一拳狠狠怼在对方的鼻梁上,又横扫一脚,将人扫回流民的人群之中。
——既然敢动他的崽,就别怪他出手更狠了。
原本言夙还想着,这也不过就是些没吃没喝,被迫抢东西的人,不被他们抢走东西,将人打跑也就是了。
但是现在他们要动他的崽,这就不是一回事儿了。
将人打的飞出去,言夙尤不停歇,紧追其后,双手齐出,狠狠捣了对方的眼。
——既然这双眼都看不出谁能招惹,谁该躲着,那言夙就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见着自己就眼疼。
原本被打了鼻梁,一阵酸楚、眼前已经发黑的杀手,又被踹了肚子,疼的几乎窒息,结果半空之中还没拉住捣了眼!
他都不知道这还是言夙只出了一点力气,不然的话他怕是要给大家表演一个现场捣肉泥。
——言夙觉得那样有点脏手,又容易吓着崽崽。
持鞭的这个杀手终于落地,摔在几个流民的身边,向后滑去的时候还撞的几个没反应过来的流民摔倒在地。
言夙冲过来,一拉沈飞玹的肩膀,将牵动伤口有些左支右绌的沈飞玹拽到身后,就凭自己一双血肉手掌硬接那几个杀手刺来的长剑与峨眉刺。
软剑打了一个回旋,就要从后面扎进言夙的脖子,却不想他一手回护,抓着剑尖一个矮身旋转,被带着拧的软剑差点变成了麻花,最终不堪“折辱”断成了几节。
而向着他心口刺去峨眉刺也没落着好——峨眉刺这种东西,两头都是尖的——明明言夙不过是两指夹着,却是一股
大力推的它向后直刺。
它的主子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噗的一声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挨扎。
好在他还借力退去,言夙也没追击,这才没至于被扎个大窟窿。
涌出一些血迹,他也就借着衣角,粗鲁的擦了擦。
言夙叫沈飞玹回去看着两个崽崽——现在言夙有点后悔自己带崽崽们过来,虽然没有受伤,但肯定受到了惊吓。
他可还记得小崽之前的惊魂之症。
——但过不了多久,他就又会庆幸,如果不是带着大崽小崽在自己身边,他反而才会后悔。
不过现在言夙还没想到这些,就是招呼着梁飞等人赶紧撤回来。
这些人明显比一般的流民厉害的多,对付流民时村民们都吃力的很,再有这些人实在是太容易受伤。
梁飞自然不会看不清形势,招呼村民们互相搀扶躲避着,汇聚到言夙的身后。
倒是梁飞一直举着弓箭,站在言夙的身边,弓箭对准了那几个杀手。
——倒是叫言夙意外,这些流民竟然也分作两拨,一多一少。刀疤脸看着少的、带武器的这一拨,脸色十分的复杂。
不过言夙都看不懂。
梁飞看着看着,觉出点不对劲,却又不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
——说到底,言夙都保护了他们,也在救他们。
杀手们也没想到季舒彧忽然变得这么厉害,像是练了什么绝世神功一样,明明就是一双血肉的手掌,与他们的利刃碰撞之时,却非但丝毫无损,还撅了他们的兵刃。
要知道他们的兵刃,可不是刀疤脸搞来的那种粗糙酥脆的大刀。
他们的兵器那一柄不是千锤百炼——即便不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却也很是得用。
而他们之所以从广安县直接追了来,就是对季舒彧的实力有所了解——还对他到了宣恒帝的地界就敢大摇大摆,很是嗤之以鼻。
——他们是一日不能确认季舒彧的死讯,都是一日要找他的。
可笑的是这季舒彧还以为脱离了明德帝的疆域范
围,就能安枕无忧?
但是现在他们都不由的想,难道这季舒彧是在那荒山野岭里有了什么奇遇?所以短短时日,功力大进?
难不成那些说书人所说的深山老林之中有高人传承都是真的?
他们哪里知道季舒彧说是有“奇遇”,却是死后才得的“机遇”——但哪怕他的魂魄还在,还能看到这一切,看到言夙将孩子们护的好好的,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言夙不管他们在那里思索些有的没的,既然他们还不肯走,就别怪他打的再重一点。
让梁飞带着村民们再后退一些,言夙犹如虎入羊群一般冲入了杀手群里。
第一次见目标主动进入包围圈的杀手们:“……”还是当杀手的年头不够长,不然不至于看到这样的言夙就心下有点发慌。
他们也顾不上地上躺着还有点爬不起来的伙伴,没了软剑的那人也毫无退缩的冲了上来,实在是完不成的任务惩罚更让他接受不了。
——有人说“未知”是最可怕的,但也要说一句“无知者无畏”,因为他们不知道言夙有多可怕,他们才会觉得面对言夙,比回去面对惩罚要强。
——哪怕是已经见到言夙比以前厉害很多。但杀手们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认为见识的强者还不多么?死在他们手里的都不少了。
所以他们对“互相配合、解决言夙”还有着期待。
他们还想着实在是不行,他们再想着逃跑也行——今日即便不能带言夙的项上人头回去,但也算有了他的消息,也能抵一些过错。
然而他们是想的美,言夙刚才没动手他们不走,现在都动手了,还想走?
言夙一拳一个小杀手,砰砰砰的数声几乎不间断的闷响,杀手们全都防备不及,连看清言夙身形都勉强。
——言夙次次像是凭空出现在他们身后一样。
一拳就捣的他们颈间一痛,眼前黢黑,咚咚摔倒在地。
放倒这些家伙,言夙转头看向刀疤脸。
刀疤脸:“……”,看我作甚,老子
特么的就是见识到“恶人自有恶人磨”,因为自己还不恶,而有点吓到了,不行吗?
眼神里的惊恐有些压制不住,刀疤脸忽然连往后退,撞到身后同样惊魂不定的小弟们,反而更加火气直冒——也就是又怂又生气
又跑、又腿软。
刀疤脸瞬间骂骂咧咧:“滚、滚滚滚,还不滚等着人送你呢?”
——至于是送你回家还是送你去阎罗殿?
刀疤脸简直想要把那个踩点给打死,这村里就算粮食不少,可也是早就被恶人占据了啊。
当然,这一切也得他有命回去之后再说了。
刀疤脸一边跑,一边心头惴惴又悲戚的想。
但是言夙可没追他们的意思。
“把这些倒下的都绑了吧。”言夙活动活动手腕,不是刚才打人累着了,而是觉得有点没活动开,这会儿只好自己揉一揉。
——杀手们要是知道自己连让言夙“活动”开的资格都没有……
梁飞一边让没怎么挨打的村民来捆绑这些人,没有麻绳也不着急,就抽了这些人的裤腰带就行。
只有不栓裤腰带掉裤子?那正好,拿裤子把脚也给绑在一起,也省他们还能跑了。
梁飞则是跟在言夙的身边,小声说道:“我看他们不是一伙的。”
那刀疤脸的神情他正好有注意到——虽然光亮不如何,但梁飞是个猎户啊,是不敢杀人,但眼力好呢。
言夙倒是愣了,明明就是一起来的呀。
至于这两拨人的武力值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唔,言夙没有感觉太出来。
梁飞:“……”总觉得言夙实在鄙视这些人。梁飞都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被五花大绑的那几个人。
——算了,具体什么情况,等他们醒来审问就是了。
言夙走到树边时,就见大崽抱着小崽,依旧蹲坐在树后。
而沈飞玹则是抱臂靠在树干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头时紧时松,时而一副欲言又止,又连忙吞回去的纠结的样子。
当然这些
又不是言夙关心的事情,他直奔俩崽崽而去。
大崽按照他们约定的,必须等到爹爹来接,才从树后起身。
言夙抱着两个崽崽,被两个崽崽用肉肉的小手抱着脖子,嫩嫩的脸颊蹭着颈窝,长出了一口气。
轻松地道:“飞哥,那我先带孩子回去睡觉了。”
——事情解决的快,回去睡到天大亮的话,还能把睡眠给补回来。
两个崽崽回到言夙的怀里,那是一秒钟就开始昏昏欲睡。
梁飞又能说什么?其他的事情当然是他来做。
言夙都保他们整个村子毫无损失了,难道还要让言夙不睡觉,来处理其他琐碎的事情?
一干青壮抬着一个个不省人事的死狗杀手们,目光热切的注视着言夙离去的背影。
——以前因为言夙陌生他们不敢亲近,现在因为太强,他们觉得自己不太配亲近。但是心情完全是不一样的呢。
几个小年轻不由激动的对视着,手还直攥拳头。
不是他们不想说些什么,而是有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梁飞也是大松一口气,这算是解决了危机了吧,以后那群流民应该不会再敢打他们落花村的主意; 。
——之前他们也是给那踩点的流民指了别的村的方向,虽然很是粗略。当然,那时候村长他们还不知道流民是踩点的。
但这几个村子离的本就不远,又有什么难找的呢?
后来村长也给对方通知了,不知道那些村子的情况如何。
但这个念头也是一闪而过,梁飞很快带着青壮,将这些人带到了村中关押起来,也与村长说起了发生的事情。
就是说着说着,事情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哎,祖宗保佑祖宗保佑,这若不是大飞当初收留了言小兄弟,只怕今日我们全村都落不了好下场。”
这一句“祖宗保佑”算是开了个不得了的头了。
紧接着就是一个青壮跳起来,一副“就是如此”的信誓旦旦的神情说道:“真的是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