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戴蓝花好看
红月教高等教徒正在无忧洞集会,教众单膝跪在地上,面前是他们蒙着面纱,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教主。
“教主,听说韩郡守最近得到了张庆的消息,快要抓到人了。我们是否要去救人?”燕旗看向教主,试图从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张庆?呵,不必去救,她们抓不到她的。”一个已经被他杀死的人,除了阴曹地府,还能去哪。
教主看着一众教徒,“最近你们都不要出门活动,黑龙山土匪可能已经盯上我们了。倒也不必担心,红月神会保佑忠实的信徒度过难关。”
“教主,可是放着不管的话,张庆买的粮食……”
“我说了,不必多管。”教主的声音带上了不耐烦,他终于坐正了身子,手指轻点,一只蛊虫不知何时从他的袖口爬出,阴暗的山洞内,这样的虫子并不惹眼。蛊虫迅速爬到那名教徒的脚踝,顺着小腿爬了上去。
“啊!”那名教徒不知为何惊叫起来,她旁边的教徒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攥住了衣服,“嗬……嗬……救……”那教徒喉咙像是被血卡住,竟连话都说不出,眼球向外凸起,上面布满血丝。
被她抓着的教徒被这惊悚一幕吓得瘫软在地。
她以为这个教徒会死掉,哪知教主手一抬,这教徒突然喷出一口血,脸色竟然恢复了。她虚弱地躺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
“我是红月神的使者,我说的话就是神的旨意。质问我,违抗我,就是对神不敬。神不打算杀了你,略施惩戒。其他人以后也不要再犯这种过错。”教主说完,又恢复那懒洋洋的姿态,闭上眼,挥手道:“都下去吧。”
教徒们内心的恐惧还没平息,听见教主发话,拖着那被“惩戒”的人,赶紧离开了山洞。
等教众离开,教主才睁开双眼,没有焦点地看着地面,整理思绪。他太好奇了,这个大皇女殿下安排假张庆在丰州买粮,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
韩柳歌为了实现“昭元大士”的说法,连夜统筹,安排好了粥棚的事情,虽然“张庆”还没找到,但义仓的粮暂时还足够支撑。只是看着每日粮食的支出……
“殿下,我们得尽快行动了。”韩柳歌面目严肃。
“事情已经由傅洛去办了,我马上去一趟张庆家,做个样子出来。”成慕带上几个兵直奔张庆家。
门口无人守门,士兵敲门,许久无人应答,正准备破门而入,一个少年打开了门。像是许久没见到这么多生人的样子,他有些拘谨地往门后缩了缩,“你们是谁啊?来找谁的?”
成慕上前,“我们是府衙的人,张庆在不在家?”
少年睁大了双眼,“不……她不是被通缉了吗?自从进了红月教,她就没回来过了。”
“我们能进去吗?”成慕微笑着看他。
少年许久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子了。他被成慕盯得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说:“父亲说了,家里不准外人进。”
士兵有些不耐烦,想推开少年闯进去,但被成慕拦住了。
“那让你父亲来这,就说府衙的人找她。”成慕还是笑眯眯的,不见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好。”少年点头。
没多久,一个身材颀长,身着白衣的男子来门口迎她们进去。
“各位大人,十分抱歉,犬子年纪小,冒犯了各位。”男人声音清越,让人联想起山间汩汩的溪流。只是这人目测最多二十几岁,称十几岁的少年为“犬子”,实在是古怪。士兵也在打量着这个好像当家主君的神秘男子。
男子领他们走进大厅,亲手为他们倒水,明显家中许久没有客人,下人大多也被遣散,除了打扫的老仆,就瞧不见其他人了。
成慕没有喝水,没有先问张庆的事,反而说:“您瞧着不像那少年的亲生父亲。”
男子垂着眼,回道:“子望只是家中侍君,主君前几年就病逝了。其余的侍君也在家主离开后逃跑了。”
“逃跑?看来张庆并不懂怜惜美人。”成慕对子望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士兵暗自咋舌,大皇女殿下不会看上这个有妇之夫的吧,他长得也就一般啊,还没他儿子好看。
成慕终于把话题引向正轨,问起张庆的事。男子说张庆许久未归,之前时常从外面带人回来。后来干脆在城外置办了个宅子,专门给她金屋藏娇。
成慕让士兵去那处宅子找人,自己却没离开。
男子有点紧张,问她:“大人还有事要交代子望吗?”
“我们来谈谈关于张庆的死吧。”成慕直直盯着男子。
子望的手一抖,茶杯差点掉到地上,他倏地站起身,胸膛剧烈地起伏。
“大人这是何意?我妻主死了?”
成慕一步步向他逼近,“你知道的,张庆永远不会回来,所以你也不打算留门。下人任由你这个侍君遣散,你也不会担心张庆责怪。”
男子一步步后退,直到抵到了木桌,意识到自己退无可退。他低下头,攥紧拳。
过了一会,内心的情感终于喷薄而出,他对成慕大喊:“她该死!就算我不对她下手,她也活不成了。”
“她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憎恶的事情?”
“她几年前把我从母亲手里买下,刚开始对我还算宠爱,后来有了新欢,就任由新欢日日欺凌我。我在这过得生不如死,凭什么不能杀她?她就是该死!”子望已经完全没有开始见面的淡然,他歇斯底里地叫着,似乎要把自己多年的不甘和痛苦都叫出来。
“你何时动的手?”成慕不理他的情绪,继续问他。
“半月前,她回来了一次,说要把家里男子都休了。男子被休之后根本无处可去!我跟她争吵,她打了我。我气不过,回过神来,她就已经被我用麻绳勒死了。”
“你撒谎。”成慕声音平静,“你去了城外,在那里看见了什么你无法忍受的事,所以就杀了她。”
子望两眼通红,死死盯着成慕。
“你这个反应,证明我说对了。”成慕默默后退一步,准备好了袖子里的刀。
“你既然查到了,为什么还问?”子望扭过头,身子微微颤抖。他忽然泄了气一样,坐下来,弯着腰,像被沉重的过往压在肩头。
“我有个胞弟,长得伶俐可爱,今年刚15岁。我虽然是被母亲发卖,但他小时候都是我带的。那日我母亲求上门,说张庆喝醉了酒,强行把我弟弟从街上拖走了。”
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流下,“我恨母亲,但弟弟是无辜的,就赶去了宅子,可是太晚了。我弟弟不堪凌辱,撞柱自杀了。”
“他才刚15岁啊……他本来……可以嫁个很好的人家,过很好的日子……”子望身子都在颤抖。
成慕没再说话,递上了自己的帕子,帕子上绣着一只蓝白色的鸟儿。
眼泪让子望看不清帕子上的花样,他只看到蓝白的一团。他想起自己的小弟,那时他走路还要牵着他的手,那么温热的小手,他总怕自己一用力弟弟就会疼。
弟弟很懂事,看他被母亲叫去干脏活,自己帮不上忙,就去找些漂亮的野花插在他耳朵边。他会咧开小嘴,笑得甜甜地说:“哥哥戴蓝花最好看。”
要是他们永远不会长大就好了……
子望看着帕子,苦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