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搞定目标
下午两点钟，食品厂刚刚开始下午班，被苏朵贬得一无是处的江心诚，已经装了满满一箱的冰棍，从厂里出来了。
由苏晴这个内部职工带领着，那简直一路绿灯，不用排队，不用开条子，连平时爱收点好处费的冷库管理员，没得到好处，不但没为难，还很热情的帮着装箱。
让江心诚体会了一把，内部有人，好办事的便利。
按照他的计划，原本只打算装半箱冰棍，毕竟他是以这个为幌子，又不是真的要去卖冰棍。
奈何，他这个大姨姐太实诚了，直接给他装的满满当当，怎么省空间怎么装，连个缝隙都没留，他现在要去取一根冰棍，都要用力往外抽。
他只能沿路叫卖，着实耽搁了一些时间。
等他骑到陈志强所在的前陈庄时，都快六点钟了。
前陈庄距离县城并不近，有四十多公里，平时全力骑自行车，差不多就得两个小时。
江心诚卖掉多半箱冰棍后，直接就不卖了，全力赶路，不然到这就得天黑了。
村里的小学没有暑假，却有两个农忙假。
收麦时的农忙假虽说短了点，但也有半个月的假期。
这会儿，地里的活忙的差不多了，勤快点的人家，玉米已经种到地里，不过农忙假还没结束。
江心诚刚到村头，就看到一群小孩追逐打闹，玩的不亦乐乎。
“冰棍，冰凉香甜的奶油冰棍儿！”
他吆喝了一嗓子，那群孩子立马围了过来，吸溜着鼻涕，追问价格。
这会儿，可不是村村都有供销社代购点。
即便村里有代购点，前陈庄周围也没有冷饮厂，代购点里压根没有冰棍卖。
平时这些孩子要吃冰棍儿，只能等走巷串街的卖货郎。
一旦发现有人卖冰棍儿，肯定要买上一根解解馋。
江心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道：“我这冰棍儿不要钱，只收鸡蛋，一个鸡蛋换一根奶油冰棍，想吃就去家里拿鸡蛋。”
这群孩子一听，两眼放光，扭头就往家跑，钱，他们可能掏不出来，但村里谁家不养鸡，一个鸡蛋还是小意思。
他很笃定，陈志强绝对会拿鸡蛋出来换冰棍儿。
陈志强手里囤积着大量的鸡蛋，说明他根本就没有销路，不然也不会被人坑了。
这手里的东西多了，还是卖不出去的东西，那肯定就不会太在乎，用来换东西也不觉得心疼。
江心诚把自行车一支，掀开木箱拿出一根冰棍嗦了起来，冰凉的汁水咽到肚里，顿时感觉清凉了不少。
一根冰棍吃了还不到一半，他就看到刚才那群孩子，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鸡蛋，欢喜雀跃的飞奔而来。
这群孩子身后，还跟来了十几个或牵着，或抱着孩子的大人。
他的同学陈志强正在其中。
其他大人都是手里拿着一两个鸡蛋，而陈志强不同，他直接端了一个海碗，满满一碗的鸡蛋。
江心诚瞥了一眼陈志强后，立马收回了目光，热情的给举着鸡蛋的小孩换冰棍儿。
直到陈志强一声：“江心诚！”
他才故作茫然的抬起了头，仔细瞅了半晌，才笑道：“强子！咱哥俩可好久没见了，哎呀，我说看着这村这么眼熟，原来是你们村啊！”
看着陈志强拉着一个扎着两个朝天辫，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姑娘，他立马拿出一根冰棍递了过去：“这是你闺女？来，叔叔请你吃冰棍儿！”
“快，谢谢叔叔。”
陈志强也没客气，给女儿接了过来，麻利的将扯掉包装纸，才抬起头问道：“诚子，你怎么卖起冰棍了？你不是当工人了吗？”
两人初中毕业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对彼此的情况并不太了解，尤其是近况。
“唉！”
江心诚耸了耸肩膀，道：“这不厂子不景气嘛，工资都快开不出来了，我这倒腾点鸡蛋卖卖，赚点差价。”
“啥？你们工人也……鸡蛋好卖吗？”
“嗯？”
江心诚没想到陈志强，会来个大喘气，微愣了一下，才道：“还可以吧，县城销路不怎么样，我一般都是拿到市里卖，每次攒个十几斤就去一趟，一上午也就卖光了。”
陈志强闻言，眼中刚亮起的光，瞬间暗淡了下去，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有门路呢！”
“咋？你有鸡蛋要卖？”
江心诚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他一路上琢磨的那些旁推测敲还没用上，话题就到了鸡蛋上，不过，这也足以说明，陈志强心里非常着急。
“可不咋滴，有四千斤呢！”
陈志强伸出四根手指，苦着脸叹息道。
“卧槽，这么多？”
江心诚吃惊可不是装的，他以为他这老同学手中，顶多能有一两千斤的鸡蛋，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
“唉，一言难尽呐。”
陈志强又叹了口气，抓着江心诚的手腕，道：“咱俩这么久没见了，回家吃顿饭吧，听我慢慢跟你说。”
“行，你先回去，等我卖完这些冰棍，我去找你。”
江心诚当然求之不得，不过村里看中礼仪，他空着手去蹭饭有些说不过去，怎么也得客套一下。
“少来这套。”
陈志强强行拉着江心诚就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去买东西，咱俩这关系，用得着那么客气吗，你要是心里过不去，剩下的这几根冰棍给俺娃吃不就行了。”
江心诚就是想客气一下，熟料陈志强这么实在，他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行，别拉拉扯扯，我跟你回去还不成吗。”
他立马就坡下驴，推上车子，跟陈志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家。
陈志强的老爹是村里的支书，家里条件比较好，家里的房子是宽敞明亮的砖瓦房。
他兄弟众多，住在一起总是闹矛盾，他爹一生气，索性分了家，他父母还不到六十，身板硬朗，老两口自己单过。
家里没有老人，便少了一些琐碎的矛盾，也少了几分约束。
喝了点酒后，陈志强便竹筒倒豆般，将自己的养鸡过程全部倾诉了出来。
他是读过书的人，虽然只读到初中毕业，但总觉得与众不同，不想跟其他同龄人那样，一辈子在土里刨食。
偶然在报纸上看到，宣扬某人养蛋鸡，靠卖鸡蛋发财后，他便动了心思，向他爹借了笔钱，再加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买了一批鸡崽子。
由于没有养鸡经验，损失了一多半的鸡，只养大了三百多只蛋鸡。
当初，他想的很简单，等鸡下了蛋就卖给供销社。
可没想到，现在改革开放好几年，不仅是九达市，就连下属的乐和县也有很多以村为单位的蛋鸡养殖场，供销社的鸡蛋采购任务已经达标了，村里的代购点，只会象征性的收少量的鸡蛋作幌子。
陈志强的鸡蛋压根就卖不出去，越积越多。
之前，他倒是去镇上和县城的自由市场去卖过，但一天下来，最多的时候就卖个十来斤，而且还得承受风吹雨洒之苦。
大受打击之下，他心灰意冷，干脆关了养殖场，那些蛋鸡，半送半卖处理了一些，鸡蛋也送出了一些，不但赔了个底朝天，还欠了一笔外债，自己也成了村民茶余饭后的笑柄。
“唉，你说人家卖鸡蛋，我也是卖鸡蛋，我咋就赔了呢？”
陈志强灌了一口酒，拍着桌子，不甘道：“我就是想不通啊，供销社凭啥不收我的鸡蛋，我鸡蛋质量又不差！”
麻了，彻底麻了。
江心诚听完陈志强的陈述，被雷的里外焦里嫩。
脑子一热，拍板就干，也不打听一下行情，也不送点礼，打点一下关系，你又不是气运缠身的男主，你不赔，天理难容呀。
忠言逆耳，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但若真听到逆耳的话，那可是真的会急眼。
“可不嘛，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
他非常敷衍的劝慰了一句。
“可不咋地。”
陈志强仿若找到了知音，激动不已，这些日子他可听够了别人的指责，从来就没人想过他流年不利，是纯倒霉。
有些纳闷有个村长爹，怎么就没好好利用的江心诚，见陈志强这激动劲，瞬间就明白了一切，嘴边的话便没说出口。
陈志强灌了一大口酒，梗着脖子大声道：“前几天，还有一个自称供销社采购员的人，来收购我的鸡蛋，给我算四毛钱一斤，可去他马的吧，这价格，我连本钱都赚不回来。”
“若不是鸡蛋实在卖不出去，就他那天那趾高气昂的嘚瑟劲，老子非锤他个半身不遂。”
“噗。”
江心诚心中一惊，到嘴里的酒直接喷了出来，他脱口问道：“你没答应他吧？”
“还没有呢。”
陈志强摆了摆手，道：“我就瞧不上他那嘚瑟样，故意晒他两天，说考虑一下。”
“那就好。”
江心诚安下心来，他举起酒杯，跟陈志强碰了一个，不动声色的说道：“我在市里卖鸡蛋，倒是知晓一些门路，卖掉你那四千斤鸡蛋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时间可能要久一些。”
“价格方面嘛，绝对不会低于供销社的价格。”
“真的？”
陈志强眼睛一亮，举着酒杯就碰了一个：“老同学，咱俩这关系，你可得帮帮我。”
江心诚就等这句话呢，他浸淫商场多年，早就形不于色，虽然心里高兴，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反而皱着眉头，泼了一盆冷水：“强子，咱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能全给你处理完，到时候，你可别埋怨我，影响了咱俩关系。”
“你说的是什么话！”
陈志强拍着胸脯道：“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感激了，恩将仇报，那我不成混蛋了，我也读了几年书，这点素质还是有的，就算不全卖完，也比那孙子给的价高，我知足了。”
“那好，那明天上午你就找辆拖拉机，把鸡蛋运到县城，咱就在供销社门口碰头。”
江心诚趁热打铁道。
“好，等卖了鸡蛋，不管多少，我都给你一份辛苦钱。”
陈志强非常痛快的答应下来，连鸡蛋为什么要运到县城，问都没问。
江心诚有些愣神，答应这么痛快，他心里想好的说辞又没用上。
望着兴奋不已的陈志强，他心里隐约有些负罪感，咋这么实诚呢，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啊。
沉吟了半天，他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师爷的决定。
不对，我又不是职业骗子，哪来的祖师爷。
“喝酒，喝酒。”
他举着酒杯，热情洋溢。
两个人，一个是鸡蛋有了出路，一个是有了做生意的本钱，喝的都很尽兴，宾客尽欢，一直喝到半夜。
江心诚喝的很高兴，也喝大了，在陈志强的热情挽留下，便直接住了下来。
然而，王大花和江家宝，可就惨了，今晚注定是个悲催夜。
那几个被放了鸽子的债主，正虎视眈眈的瞪着跪在地上讨饶的江家宝及搂着江家燕，瑟缩在角落里的王大花，脸色都阴沉的，仿佛轻轻一按就能滴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