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探晓情况
“江心诚，你给俺下来，你凭啥骑俺家自行车？你给俺骑脏了咋办？”
半路上，江心诚遇到了江家宝的媳妇柳翠娥。
这娘们一手抱着3岁的儿子，一手牵着6岁的女儿，不知道想到什么美事，笑的那一个开心。
江心诚本不想搭理她。
哪成想，柳翠娥发现他的那一刻，立马耷拉下脸，趾高气昂的给他来着这么一句。
江心诚翻了个白眼，直接怼道：“你家自行车？你喊它，它答应吗？”
“这可是我媳妇的嫁妆，让你骑了这么久，没收你租金就不错了，你还想占为己有，你脸咋这么大呢！”
柳翠娥被怼的有些发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江心诚这么硬气，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看到对方蹬着车子要离开，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扔下怀里的儿子，直接抓住了车后座：“俺不管，你不把车子给俺，俺，俺就跟家宝离婚！”
“噗！”
江心诚直接笑出了声，这理由现在对他可没什么威慑力了。
他揶揄一笑，掰开了柳翠娥的手，道：“离，你不离，你就是狗娘养的。”
柳翠娥一时间目瞪口呆，以前，她只要和江家宝闹别扭，她这个大伯哥，就会买东西哄她开心，劝她小两口和好。
有时为了得到一些稀罕物，她还专门和江家宝假装吵架，让江心诚借钱给她小两口买。
这招咋就行不通了呢？
“你才狗……”
几分钟后，她反应过来，张口还击时，但哪还有江心诚的身影。
“你给我等着！俺让俺男人收拾你。”
她跺了跺脚，扭身拉起儿子和女儿的手，急匆匆离开。
江心诚火力全开，不过，一路上愣是没见到苏妍娘三。
直到骑到供销社，才看见站在门口，不时向外探望的苏妍。
县供销社很大，光前面的门市，就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后面包括仓库，食堂，家属院及办公室的小院，更是规模庞大。
乐和县供销社，更像是百货大楼，没有将食品站，蔬菜站等单独分开，都集中在了一起。
一进门，左手边是卖活鱼，活鸡，猪肉等肉食的区域，右手边则是生活日用品，副食区域，最里面则单独隔开，属于卖自行车，电视，收音机的家电区域。
这会儿，正值繁忙的时候，买东西的人们进进出出，站在门口，抬头就能看到头顶一条条的铁丝，夹着钱和票的夹子，顺着这些铁丝流向收银台。
“你们走的怎么这么快？”
江心诚下了自行车，粗略打量了一眼供销社，走到苏妍身边，这才注意到她喘着粗气，脸色通红，额头上不断冒出豆粒般的汗珠。
她们娘仨不会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吧？
“他们没伤到你吧？”
苏妍用手绢擦着汗，握着江心诚的手腕，上下前后仔细检查了一遍。
“没有。”
江心诚心中一暖，笑道：“就他三那战斗力，还能伤到我？”
“那就好，那就好，可担心死我了，俺还想着一会儿若等不到你，就去喊俺爸呢。”
苏妍捂着胸口，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爸爸！”
江心诚正想跟老婆趁机热乎一下，这时蒋欣双手握着一瓶汽水，跑了过来：“爸爸，汽水可甜了，还沙口呢，你尝尝吧。”
“谢谢欣欣，爸爸不喝，你自己喝吧。”
望着吃力的举着瓶子的江欣，他只能收起心思，先夸赞起女儿：“你可真是个乖闺女。”
“嘿嘿。”
江欣粲然一笑，扭身又跑回到了江悦身边。
目光追逐女儿而去的江心诚，忽然发现两个孩子只有一瓶汽水。
他快步走上前，弯着腰，柔声问道：“欣欣，悦悦，你俩怎么就喝一瓶汽水呀？”
江悦砸吧了一下嘴，却没有出声。
江欣掰着手指，认真的说道：“一瓶汽水一毛五，我们有一块钱，一次喝一瓶，那我们就能多喝几次呀。”
听到这话，江心诚鼻子一酸，眼泪都要绷不住了。
再穷也不能苦孩子！
他非常豪爽的朝着售货员道:“老板……”
话刚出口，他忽然意识到，供销社是国有商场，根本没老板这么个称呼。
见副食区内，闲着一个烫着发，画着淡妆，穿着非常干净的售货员，虽说岁数看着有点大，但他还是改口道:“大姐，麻烦给俺再开三瓶汽水。”
听惯了被称呼“同志”的售货员微微一愣，随即乐开了花。
她儿子都二十好几了，跟江心诚不相上下，但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显得年轻呢，哪怕知道别人是客套话，心里也高兴。
本来在供销社干了大半辈子，早就腻歪了，平时见到顾客，连微笑都挤不出来。
这会儿却笑容满面，连多年养成的懒散也不见了，麻利的拿出三瓶汽水，并飞快的给启开了瓶盖，服务那叫一个周到。
这可把一旁的苏妍惊的目瞪口呆，刚才她买汽水的时候，这个售货员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动作慢的就跟树懒一样，咋换个人买，态度就大转变了呢？
江心诚道过谢后，拿过江悦手中，被姐俩喝了快一半的汽水，重新给她俩一人手里塞了一瓶新启的汽水:“今天爸爸请客，你俩一人一瓶，尽情喝。”
两个小家伙欢喜雀跃，小眼睛里闪烁着亮光。
剩下的一瓶，他强行塞给了苏妍。
“欣欣，悦悦，来，咱们碰一个，祝你俩生日快乐。”
他举着那半瓶汽水，凑到了闺女面前，轻轻一碰。
这种大人间喝酒才有的行为，小姐俩感到非常新奇，仿若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两个小家伙喝一口碰一下，玩的不亦乐乎。
“爸爸再给你俩加个菜。”
看着两个闺女开心的样子，江心诚脸上也洋溢出了笑容，那就再给助助兴，他低头扫了扫放零食的玻璃柜台，眼睛一亮：“大姐，这大白兔奶糖怎么卖的？”
刚才那售货员笑道：“零买一毛二一颗，称斤的话，有票和没票，价格不同。”
江心诚嘴里的汽水差点没喷出来，这也太贵了，在他的印象中，一般的糖块，应该是一分，两分一块，大白兔居然敢卖这么贵，怪不得会成为童年的回忆。
他兜里没多少钱，本想省一省，买点别的糖块，但扭头看到江欣和江悦那期盼的灼热目光，什么钱不钱：“大姐，我零买，给我拿四，不，五颗吧。”
给江欣和江悦一人分了两颗，姐俩乐的嘴角都快裂到下巴了。
他剥开了手里剩下的那颗大白兔，放进了苏妍的嘴里。
如此亲密的动作，苏妍直接羞红了脸，嘴里甜，心里更甜。
“媳妇，你回娘家，咱买点什么合适呢？”
喝完最后一口汽水，江心诚望着供销社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时犯了愁，主要是没钱，更没票，礼物不好选啊。
他知道老丈人是个老烟枪，有心买几盒，可没烟票，人家压根不卖，推脱是上面的政策。
没办法，最后精挑细选，买了两包点心，两瓶山楂罐头，总共花了四块钱。
买好东西，江心诚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指了指柜台内，已经空了的鸡蛋筐，向刚才那售货员，问道：“大姐，这鸡蛋怎么还没有？”
那售货员叹了口气，道：“暂时不会有了，养殖场闹鸡瘟了，估计一两月没鸡蛋，我也发愁呢，我孙子正是添辅食的时候，本来一天一个鸡蛋，这鸡蛋买不到了，每天只能喝米粥。”
“啊？大姐你都有孙子了，那你结婚可够早的，你今年有三十？”江心诚又恭维了一句。
“三十？马上都五十了！”
售货员笑得更灿烂了。
“看着还真不像。”
江心诚应承了一句，随即转了话题：“咱这么大的供销社，难道就收不到鸡蛋了？”
售货员撇了撇嘴，抱怨道：“哪有这么容易，以前都是采购员下乡下村采购鸡蛋，前两年市领导非给指定了一个供应的养殖场，这下闹了鸡瘟，领导却撒手不管了，这么大的缺口，一时上哪去找货源，俺们主任也正发愁呢。”
八十年代的供销社，除了卖东西外，还肩负着收购农副产品的任务。
而且，上面每年都会开会强调，要加大农副产品的收购，增加农民的收入。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只要能完成收购任务，收谁的不是收呢，干嘛非得从农民手中收那三瓜两枣，费时又费力。
再说，也没有好处不是？
“唉，你说这事闹的，咱们好几个月要没鸡蛋吃了。”
江心诚讨好售货员，就是为了打听鸡蛋的事情，目的已经达成，他又闲聊了几句，便带着妻女离开了。
如今的乐和县还非常小，它的中心就是供销社所在的这条纵贯南北的大道——振兴路。
这条街就是后世所谓的cbd了，银行，农机所，畜牧站以及政府各个职能部门都分散在这条街上。
当然了，县里尚存的几家国营饭馆，也在这条街上。
若论菜的味道，当属供销社斜对面的利民饭店最好。
江心诚带着妻女，便来到了这家饭店。
今天是工作日，又是中午，饭店里的食客并不多，稀稀拉拉也就两三桌。
本来想好好给两个女儿过一次生日，奈何兜里只有三块八毛二了，江心诚只能点了一份半斤的红烧肉，一份豆角炒肉，一大份丸子汤以及四份米饭，花费了三块七毛，另加三斤粮票。
这年头到饭店吃饭，还是需要粮票，肉票，吃多少就得交多少斤的票。
江心诚没有肉票，只能用粮票二换一。
这第一顿饭下来，把他彻底吃穷了。
不过，看到吃的满口流油，一脸满足的江欣和江悦，以及笑的合不拢嘴的苏妍，这顿饭太值了。
吃过饭后，江心诚载着妻女直达老丈人家。
苏旺山任教于县里升学率最高的高中，乐和县一中。
可能是为了老师上课方便，学校的家属院就建在学校的后面，只隔了一堵墙，中间开了一道小门，方便老师进出。
这会儿，学生放了学，学校没几个人，保卫处的人也去吃午饭了，没人拦着，江心诚便抄了近道，从学校直穿进了教职工家属院。
本想进去和老丈人，丈母娘打个招呼。
思来想去，还是算了，挨打，挨骂倒是小事，他怕把老丈人气出个好歹。
毕竟，他现在在老丈人家的名声很臭，还是等赚了钱，提着礼物再来赔罪吧。
看着老婆和孩子，走进了小院，江心诚转身骑上自行车，直奔刑警家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