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分身乏术
这几日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夜里卧房中总像是有个人站在木榻旁，可醒来之后叶归问遍体内众鬼却三缄其口，都说什么也没看见。
从子胥国回来后九郎最近都在忙着处理鬼都大小事物，叶归每日抓完鬼回来两人只有两个时辰可以说说话。
看叶归脸色不太好，九郎道：“若是祈愿太多羽觞就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叶归踢开石子儿，道：“鬼神大人已经很清闲了，九郎不必在意，倒是鬼都事情太多，忙不过来记得叫上我。”
牵手走了会儿九郎便收到通灵赶回鬼都，叶归在庙门前送走他后便将墙缝里的那只小鬼魂拽了出来。
他道：“帮个忙，你今晚躲到我床底下，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进来。”
小鬼魂点头，拍着胸脯道：“小家主大人请放心。”
入夜，叶归早早睡下，不久后便觉得丝丝凉意，翻了个身又觉得什么东西正在盯着自己看。
猛地一声惊叫，小鬼魂大喊：“抓住啦！”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叶归惊醒立刻掀开被子扑下床，但头顶上却逃走了三四团黑影。
不过幸好叶归和小鬼魂合力抱住一只大鬼。
翻滚几圈，那被抱住的大鬼却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他一手拎住小鬼魂往往外一丢又反手将叶归擒住。
“羽觞，有你这么殴打心上人的吗？”
叶归双手被扣在头顶，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置信地道：“……九……九郎？”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九郎，但表情却颇为生动，五官乱飞，完全没了往日那份沉稳。
“九郎”轻浮地挑挑眉，道：“乖，叫九哥哥，要不……改口叫我夫君，相公，郎君都行。”
被压在地上总不能和这人闲谈，叶归转念一想，稳稳神道：“你先放开我。”
“九郎”双眼一眯，笑道：“叫声九哥哥听听，不叫我就不起来。”
这肯定不是九郎，叶归轻笑一声，无语道：“再不放开我要你好看！”
“九郎”闻言脸色变了变，松开手，翻身翘着腿坐在榻上，道：“怎么这样啊？羽觞对我一点也不好。”
居然还在演。
叶归拿起衣服穿好，边穿边劝：“好了，看你也不是什么坏人，我就不追究你大晚上私闯鬼神庙，但你以后不能再用这张脸，不然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九郎”一拍大腿又将叶归压在榻上，恶狠狠地道：“看清楚，我是谁？”
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再废话，叶归二指捻黄符，怒喝：“想不开，定！”
可是让叶归没想到是，黄符竟然扭扭捏捏飞到“九郎”脸上亲热般替他挠了挠脸颊。
叶归更气了，用力挣开，指着“九郎”道：“你这个怪物？！居然敢冒充九郎！”
“九郎”叹了口气，也怒道：“我是你九哥哥！眼睛这么大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好好瞧瞧！”
这……好奇怪！
叶归警惕万分，闻了闻，道：“你把九郎怎么了？！”
“九郎”好似无话可说了，坐到椅子上，道：“他太忙了让我们来陪陪你，但我觉得羽觞你应该和我一起更开心，来！”
他突然扑过来将叶归抱住，笑眯眯地道：“九哥哥我给你宽衣解带，我们再睡会儿。”
一掌打过去，叶归急忙在通灵阵里喊：“九郎救我！”
“九郎”却拦下这一掌，道：“我就在这里，羽觞你喊救命做什么？”
竟然能听到通灵，叶归真的有些怕了，他怕九郎遭遇什么不测，于是乎他更用力地挣扎，抬脚踹飞眼前的人，顾不得衣裳凌乱就往外跑。
可惜没跑几步，那个“九郎”便突然出现在眼前，叶归转身朝另一边又被拦住，总之跑来跑去都会扑倒在他怀里。
孰不可忍，叶归召出鬼剑，怒道：“你走开，不然我真的动手了。”
“九郎”却闷闷不乐的道：“羽觞……”
他语气有些悲伤，听得心一沉，叶归还是觉得奇怪，又问道：“九郎在哪里？”
“九郎”道：“都说了他很忙，在鬼都，我们几个偷偷跑出来陪你的，居然这般对待我，羽觞你好过分！”
我们几个？
叶归四处看了看，果然鬼神庙的门口藏着几团黑影，只不过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然发着淡淡蓝光。
叶归有些糊涂了，但闻味道确实是九郎的，他收了鬼剑，又道：“九郎他在忙什么？”
“九郎”道：“还能干嘛，不就是鬼都有人造反闹事他得去处理么，羽觞还想问什么？”
没什么好问的，叶归才知道原来九郎同自己出去一趟回来积压了这么多事情。
“九郎”仿佛看出了叶归在自责，走过来拉住他的手，温声道：“他又没有怪你，和你一起出去玩还能照顾你，多好啊，羽觞不许多想！”
语气太过宠溺，叶归觉得浑身不舒服。
松开手，叶归往后退了几步，道：“虽然你和九郎长得一模一样，但你不是他，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陪。”
自己又不是小孩，而且大半夜来房里盯着自己看也太恐怖了。
叶归转身看着那几团黑气，道：“都出来！”
一个个化成人形出来了，都是之前九郎法力衰弱时见过的，两三岁的，七八岁的，还有一个是十五六岁的。
盯着他们一个个仔细叶归地目光目光落在那十五六的九郎身上。
他低着头时不时才敢抬头望叶归一眼，那种瞧见心上人的猝然和满足不言而喻。
叶归倒是觉得他可以留下来。
“九郎”见叶归盯着那个十五六岁的九郎好一阵闹腾：“羽觞你偏心！你不许拉他手！你给我放开！快放开！你……你不许关门！”
少年九郎怯生生的，叶归让他在院子里待着自己要去换身衣裳。
七八岁的九郎抱着哭闹的两三岁九郎穿墙进来了，而那个轻浮的九郎却仍然在踢门呐喊。
叶归换好衣裳打开门，少年九郎已经安抚好了“弟弟”们。
“九郎。”
喊了一声，少年九郎立刻站直，一副羞怯的样子，他也不说话。
叶归抱起一个拉住一个，向少年九郎道：“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少年九郎飞快地看了一眼叶归，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出门那个轻浮九郎也跟了上来，只不过叶归看出来了少年九郎嫌他聒噪，竟然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轻浮九郎叉腰骂道：“小兔崽子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说也比你大！手给我放下来！”
叶归摇摇头，将两三岁的九郎塞到他怀里，嘱咐道：“下山去尽量克制住，别惹事。”
“九郎”想反驳，嘴一瘪，道：“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羽觞你有钱吗？”
带着小孩下山玩少不了要花钱，叶归忘了从功德箱里取香火钱，兜里一枚铜板都没有。
“九郎”看他呆住的样子笑了笑，道：“走吧，你九哥哥我啊有的是钱。”
一同下山，叶归好奇地问道：“真的是九郎让你们来陪我的？”
“九郎”眉头一动，道：“那当然啦！你们说是不是。”
两三岁的九郎玩手手，七八岁的挠挠头，十五六岁的微微蹙眉。
看来不是了。
叶归眯着眼睛又问道：“你们是为什么会出来？”
说着他拉住少年九郎的手，冰凉凉的，和五百年前一样。
没等轻浮九郎开口，少年九郎便诚实地道：“太多了，装不下。”
一头雾水，叶归道：“嗯？什么？”
轻浮九郎抢答道：“法力呗，自从羽觞你敞开心扉真心对我们之后法力越来越多，他偷偷摸摸渡了许多给你，但还是装不住，所以我们就出来帮忙分担咯。”
原来是这样。
走了几步，叶归突然停下，他弯腰将手放在少年九郎的心口，感受了片刻又将手放在其他三个九郎的胸膛。
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没有心跳。
那就好，叶归生怕九郎会因为□□太多又变弱。
少年九郎被叶归突然触碰红了脸，叶归摸摸他的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唐突了。”
但闻言少年九郎偷偷低头笑了一下，他握紧叶归的手慢吞吞走着。
轻浮九郎见了又是一阵阴阳怪气：“脸红什么？你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吗？你你你……你把手给我放下来！”
吵得耳朵疼，他吼了没几句小九郎和小小九郎也捂住了耳朵。
看得叶归笑个不停。
这样也不错，只是叶归知道他们几个是瞒着九郎偷偷跑出来的，所以一路上他都在尝试通灵，但一次都没成功。
不得不感叹就算是个□□也十分厉害，而且更厉害的还要数轻浮九郎，叶归都觉得他太夸张了，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人简直完全不一样。
五个人买了两把油纸伞，虽然知道他们不怕阳光，但叶归不想他们跟自己出来一趟晒成黑炭回去。
大街上几个人像是一家子出门，叶归弯腰问少年九郎：“想吃什么和我说，不要不好意思。”
少年九郎的脸一直红扑扑的，他睁圆双眼，道：“谢谢羽觞。”
真是太可爱了。
轻浮九郎越看越气，怒道：“羽觞你看我！不许看他！”
给了他一个眼神，叶归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孩子看人家套圈。
轻浮九郎“嚯”了一声抱着两三岁的九郎跑过来：“居然翻我白眼！羽觞你太过分了！”
这个九郎真的好聒噪啊。
叶归伸出手，笑着道：“给钱。”
轻浮九郎气鼓鼓地拿出钱袋丢过去：“九哥哥也不喊了，羽觞真过分。”
不理会他，叶归换了一大把竹圈过来，分给几个孩子，剩下一大把全给了轻浮九郎。
他接过竹圈竟然娇嗔道：“羽觞心里果然还是有我的。”
叶归嘴角抽抽，忙转身看另外几个孩子。
地上摆了一堆东西，叶归蹲下来，少年九郎都不敢动了。
怕他玩的不开心，叶归温声道：“我缺个装笔的笔筒，九郎帮我套一个吧。”
少年九郎指着一个竹雕的笔筒，道：“那个好不好？”
叶归道：“好看，九郎眼光不错。”
少年九郎皱着眉死死盯着那个笔筒，叶归愈发觉得开心。
七八岁的九郎一通乱撒一个都没有套到，他有些难过的翘着嘴巴。
叶归见状起身又去换了一把竹圈，拍拍他的肩膀，道：“别灰心，慢慢来，我教你。”
握住他的手，叶归道：“像这样，先来回试试力气，一、二、三！”
差一点儿就能套中了，叶归放开手，道：“再试试。”
七八岁的九郎开心地点点头，他抱着一堆竹圈开始套。
擦擦汗，叶归先累了。
少年九郎拿出手帕，扯了扯叶归的衣摆。
叶归蹲下来，接过手帕，道：“我记得九郎那时也不会这么容易脸红的，你怎么反而变胆小了。”
少年九郎垂头不语，叶归笑了笑也给他擦了擦汗，道：“九郎，想说什么都可以，别憋着。”
他点点头又拿起竹圈去套那个笔筒。
轻浮九郎瞎丢了半天，那个两三岁的还在他怀里，叶归接过来让他好好玩。
但是轻浮九郎玩着玩着就是起了坏心思，他摸摸竹圈，故意问道：“羽觞，是不是套中的就归我？”
叶归警惕道：“你别想用竹圈套住我。”
轻浮九郎被识破，他“切”了一声，道：“好没意思啊你，平时害羞也就算了，打情骂俏也不懂，真是块木头。”
他这话倒是让叶归有了危机感，下意识地问道：“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轻浮九郎挑挑眉，道：“怎么？今天晚上我们好好聊聊，怎么样？”
算了。
叶归道：“我还是喜欢正常的九郎，你就算了吧。”
轻浮九郎又“切”了一声，不屑地道：“我就是他的□□，也是他不会表露出来的那一面，等了五百年等来你这样顽固不化的，我真是……”
想想也是，叶归一直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一些，每次蹦起来亲完就跑，换做是别人也会觉得了无生趣，更何况九郎等了五百年才等到自己。
“喂，喂！”
轻浮九郎看叶归脸色不好又担心他乱想：“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又开始乱想了，反正羽觞你也做不到，想了也白想，他是半块木头也会等你的，你们两块木头迟早干柴烈火，别着急。”
叶归皱着眉叹了叹气，自己真是过分，还要让九郎等。
衣摆被扯了扯，叶归思绪回笼。
少年九郎举着那个笔筒，道：“羽觞，给你。”
接过笔筒，叶归暗暗下定决心。
轻浮九郎却看出了他的不对，脸色古怪地直摇头：“你还是算了吧，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会成功的。”
叶归“切”了一声，道：“等着瞧。”
…………
收下笔筒，叶归对着少年九郎道：“谢谢九郎。”
吃吃喝喝快把钱都花光了几个人才回去，晚上九郎也没来，叶归玩累了破天荒打算早点睡。
只不过他睡下了，桌边有四个人托腮盯着他。
叶归背过身却觉得更恐怖，他闭着眼好久都睡不着，又偷偷试试通灵，可是四个人好像铁了心不让自己和九郎有联系。
正胡思乱想着，那四个人突然爬到榻上，两三岁的那个爬到枕头边，八岁地蹲在蹲在脚边，轻浮九郎握住自己的手坐在床边。
唯独少年九郎还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叶归睁开眼，道：“你们做什么？”
轻浮九郎道：“原来你没睡啊？我们天天晚上都这样，你睡吧。”
难怪自己前几天都睡不好，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看。
叶归甩开他的手，道：“你们给我回去，不然我告诉九郎让他罚你们。”
轻浮九郎挑挑眉，道：“他允许了我们才出来的，他罚我们也是痛在他身上，羽觞你好蠢。”
叶归正想反驳，少年九郎却猛拍了下桌子，怒道：“嘴巴放干净点！”
轻浮九郎被他吓了一跳：“你吓我干什么？！我不说了不不行吗，我要做点其他事……”
话音刚落，轻浮九郎便俯身亲了叶归一口。
这下子少年九郎气得掀翻桌子将他打翻在地，叶归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两三岁的那个捂住了眼睛。
叮叮当当打了一阵，叶归抱着两三岁的九郎给少年九郎加油助威。
轻浮九郎气得要死，一手擒住少年九郎，又伸腿将他脖子压住。
“我就是要亲！你打呀！你打得着吗你？！”
七八岁的那个趴在榻上看得津津有味，叶归劝道：“可以了，别打了，我睡觉了，你们俩快起来。”
可是地上的两个人不打算起来，叶归摇摇头，威胁道：“不起来的明天就自己一个人玩，我不带他了。”
两人虽然不服气却立刻停手，轻浮九郎道：“桌子椅子捡起来，你先动手打我的，羽觞……我这里好疼啊……”
又来了。
叶归抱着两三岁那个翻身躺下，道：“困死了，你一边去！”
轻浮九郎卖惨不成反遭嫌弃，一条腿压在被子上，道：“凭什么抱着小屁孩儿，我不管，我也要和羽觞一起睡。”
白了他一眼，叶归道：“别吵了，不然我现在就去鬼都告状。”
轻浮九郎叽叽喳喳的又是好一阵才停。
少年九郎收拾好桌椅，他搬着板凳坐在床头看着叶归。
闹腾了好久叶归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起来几个人都不在，叶归睁开眼还以为是做了一场梦。
看着书案上摆着的笔筒，叶归试了试通灵，终于成功了。
他松了口气，忙道“九郎，九郎你在哪儿？”
九郎道：“在鬼都，他们几个太麻烦了吗？”
叶归想了想，道：“不麻烦，九郎忙完再说。”
断了通灵，叶归起身出了鬼神庙。
刚走到阴阳石下，头顶忽然飘下来一朵朵红色的小花。
伸手接住一朵，抬头便看见轻浮九郎挥手撒花。
“羽觞，给你的，喜欢吗？”
叶归笑了笑，点头道：“喜欢。”
不管什么样的九郎，叶归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