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选择
没想到张无忌也会骗人。
明明前几天还说着要与姐姐在冰火岛如何如何，今天一起来，他人却不见踪影。
“好你个张无忌。”
朱九真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她怀里抱着小曜儿，小家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爪子揪着母亲的衣襟，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些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话。
武当山的风有些冷，风中裹挟着广场上的练剑声，遥远处群山连绵，天上的层云翻滚，连片藏于山中。
他昨夜便走了，此时已不知道到了哪里。
若是想追的话，恐怕还有追上的机会。
但她绝不会去追他。
“你爹丢下我们娘俩不管了。”朱九真在小曜儿的脸上捏了下，“坏爹爹。”
小家伙仰头看她，嘿嘿笑个不停，他听不懂亲娘说了什么，只当她是在跟他玩闹。
眺望群山半晌，朱九真冷静了下来，理智上她能明白张无忌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不外乎去往冰火岛的路途遥远，更是难寻踪迹，恐怕要出海几次，才能找到冰火岛的位置，不满周岁的小曜儿怎么可能跟着他们来回折腾？
小曜儿此时更是离不开母亲。
“就这么急着去找你义父？”
恐怕他还想着早日卸下明教教主之位……
这一次张无忌背着她偷偷离开，也让朱九真明白了，就算她做得再好，教中不少人还是向着他这个张教主，不仅听从他的调遣，还联合起来一起瞒着她。
也是，到底他才是真正的明教教主。
朱九真带着小曜儿留在武当，统帅指挥着南北明教义军，一边带孩子，一边处理教中事物，日子倒也如流水般从指缝中流逝。
张无忌将她留在武当，不可谓不高明，有张真人在一旁，没人敢来动她，不仅是震慑其他几派，更是震慑明教中某些蠢蠢欲动之人。
她换了不少义军统领，在关键位置安插自己的人脉，恐怕有些人已经对她有所不满，或是在背后骂她牝鸡司晨。
这些朱九真统统都不在意。
虽然没有亲身上战场，但是己方粮草军饷等物资的调配，全在她的控制之下，义军所占领的地盘，也是按照她所指定的相应方策治理。
前方攻城略地，后方滋养民生，朱九真命人带领民众开垦荒地，兴修水利，更是叫人丈量分派土地。恐怕就算敌军再次打下城池，这里的民众都会不答应。
……
张无忌这一走便是半年时间。
这大半年来，朱九真向张真人请教了九阴真经的心法法诀，在对方的提点下，她的内功修为与日俱增，也算是迈入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虽然比不得武当心法的浩然厚重，却胜在九阴的灵巧诡谲。
自打张无忌走后，朱九真只在武当待了三月有余，便出发上光明顶，中途遇上带着圣火令，前来总坛抓捕紫衫龙王黛绮丝母女俩的波斯总教使者。
朱九真联合韦一笑等人抗敌，许是早有心理准备，朱九真并没有在波斯几人的手底下吃亏，最后更是采取火炮围攻的方式，将总教使者尽数抓捕，收回他们手中的圣火令。
明教自波斯传入中土至今，早就不受总教的控制，上任教主阳顶天留下遗嘱，希望下任教主迎回圣火令，便是为了以此摆脱波斯总教的控制。
杨逍韦一笑等人，本身对波斯总教也没多少尊重，敢来他们中土明教摆威风，那得先看谁的拳头大。
朱九真收回了六枚圣火令。
波斯总教众人则被押往光明顶，朱九真希望他们能为光明顶的建设“添砖加瓦”。
因此这些个波斯使者，十二法王之类的人员，闻了她的十香软筋散，正式成为了光明顶重修小组的一员，也不做别的事，就是搬砖。
货真价实的搬砖。
在光明顶上上下下来回搬砖。
对外也是如此宣称：这是波斯总教派来为中土明教明尊添砖加瓦的友好联络人员。
为了显示他们的虔诚，他们必须亲力亲为地搬砖奉献。
各地义军并起，如今在明面上，明教义军占据了中土半壁江山，明教中人自是人心浮动，更有不少人起了封王拜相的心思，此时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什么波斯总教。
毕竟他们中土明教眼见的要直奔青天了，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时不同往日，波斯总教应该向他们中原明教臣服才是。
朱九真也不喜欢这些趾高气昂的波斯人，命他们在光明顶搬砖的同时，更是请来当时画家孙道一，画了好几幅《波斯友好使者光明顶搬砖图》
这些图一部分雕刻在光明顶密道中，也雕刻在总坛沿路石壁，更是收录在明教史册中。
“我们要见明教教主！”
这些波斯人嚷嚷着要见教主，他们打听过了，明教教主张无忌为人宅心仁厚，不会干出截留总教使者的恶事，他们若是想要全身而退，必须先说服明教教主。
只是可惜，光明顶上，没有明教教主，只有教主夫人朱九真。
朱九真也不是恶意压榨他们，她只是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对明尊的虔诚。”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无论是使者还是法王，在明尊面前皆是一视同仁，尔等不远千里来我中土，理应在光明顶上修行十年，方能不虚此行。”
“十年后，我会将诸位的修行写入明教史册，用以流传千古。”
中土明教教众个个都赞同无比，认为理应如此。
波斯总教众人：“￥&……”
朱九真虽然能看懂波斯文，但是对波斯口语一知半解，也不太懂他们说什么，随他们去。
张无忌带着屠龙刀回归中土，他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江湖。
朱九真得知他回来，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下意识数了数日子，发现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时间是抹平一切的良药。
他们在一起一年多，几乎没有分开的日子，算是一段幸福的夫妻生活，当张无忌不告而别时，朱九真心里有气愤，也有说不出的想念。
刚开始，经常会忘了这个人已经走了，会在跟孩子说话的时候喊上他一声，转过身才发现孩子他爹并不在这。
过了一个月后，这种情况便很少见了。
第二个月，听到这个名字时，还会有所触动，心潮跟着翻涌。
等到第三个月，抱着怀里的小曜儿，朱九真回忆起跟张无忌初见的那七日，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很久，各种细节都忘了，只记得她曾对不起他。
……
等到了半年，一切归于平静，思念的意味由浓转淡，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心里甚至无波无澜。
“这世上，谁又能离不开谁呢？”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或许这只是小说和诗句中的感情。
朱九真自嘲想着自己不过是一个薄情的俗人罢了。
这些日子，她对小曜儿的感情深了许多。
这一小团肉从她的身体里掉出来，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一天天的成长，记得他的呀呀幼语，眼见他会翻身，看他小手一撑，咧开小嘴流着口水坐起来，替他擦了擦口水，这个小家伙又是一眨眼间，像个小肉虫似的，扭着小屁股，利索地爬来爬去，见到自己的亲娘，吧唧一下滚进娘的怀里。
“小曜儿，叫娘，乖，叫娘。”
朱九真抱着小家伙柔声哄他，不去搭理别的消息。
张无忌知道朱九真母子俩回了光明顶，提着屠龙刀便往明教总坛赶去。
他带着屠龙刀回中原的消息不胫而走，引起全江湖哗然，屠龙宝刀，武林至尊，号令天下，谁不想得到这把宝刀，参透其中号令天下的奥秘。
朱九真命人将屠龙刀的来历与秘密传扬出去，说这是当年郭靖大侠所铸屠龙刀，里面所藏的秘密，便是岳飞所留的《武穆遗书》，这一个秘密，不仅与黄蓉渊源甚深的丐帮知道，郭襄女侠所创建的峨眉也知道。
这消息一出，江湖更是炸开了锅。
——就这？
屠龙刀的秘密只是《武穆遗书》？他们武林中人，要那兵书有何用？再一仔细琢磨，屠龙宝刀，号令天下，意思就是拿着屠龙刀的人掌握了兵法武穆遗书，号令天下英雄豪杰一同抗元，恢复我汉家山河？
他们就为了本兵书争个你死我活？
“屠龙刀里只是兵书？”
“就为一本兵书？”
……
不少人一开始都不肯相信，于是他们也不急着去争夺屠龙刀，而是去询问丐帮和峨眉，丐帮承认屠龙刀和倚天剑是郭靖和黄蓉大侠所铸，其他的不承认。
峨眉的灭绝师太，则是冷着脸，默认屠龙刀中藏着《武穆遗书》。
以灭绝的心性，绝不会跟明教合在一起说谎，看来屠龙刀的秘密已破，江湖传言不假。
“武穆遗书？我们练武功的人，要那武穆遗书有何用？”
“别这么说，屠龙刀乃是天外陨铁所铸，自是锋利无比，等闲刀刃岂能比得上？”
“反正我是没兴趣再去抢什么屠龙刀。”
围追张无忌的人马变少，张无忌带着刀，骑着快马赶往光明顶，途中遇见常遇春与徐达两人的义军与蒙军对抗，他不能不顾明教兄弟，于是换上一身戎装，提着屠龙刀加入战场。
他手中屠龙刀所向披靡，在一众战士心中留下英勇无双的形象。
大败蒙军后，帐篷外面呼声连天，乌压压的义军战士欢呼雀跃，大小将领来到帐篷前来参见义军统帅张无忌，张无忌心中惦念朱九真母子，与常遇春寒暄过后，拒绝了称“明王”的建议。
“姐姐！”张无忌梳着高马尾，身上的戎装未换，他满面风霜尘土回到光明顶，见到了抱着孩子的朱九真。
朱九真见了他，只是淡然地点点头，轻轻说了一声：“无忌，你回来了。”
这段时日张无忌身上发生的事情，她都收到了底下人传来的消息，对此了如指掌。
甚至张无忌遇见常遇春等人，也出自她的算计。
同样的，她也知道有人在张无忌的耳边提醒，让他小心自己这个手中掌权的明教教主夫人。
张无忌激动地将他们母子二人抱在怀里，妻子娇媚的容颜一如往昔，靠近便是梅香阵阵，午夜梦回中嗅到的浅香，此时清晰地萦绕在身周。
他深深在她脖颈间吸了一口气，思念的情绪溢出胸怀，他兴奋道：“姐姐，我回来了，咱们一家三口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朱九真替他整理了下鬓角的头发，“你的义父呢？”
“是咱们的义父。”张无忌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拉起朱九真的手，在她手腕上亲了下，“义父他说不想回中原了，我便将成昆和几个明教兄弟留在那陪他。”
张无忌叹了口气，“如今义父大仇得报，知晓了屠龙刀的秘密，心中再也无憾。”
朱九真：“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你还叹气？”
“他让我带着屠龙刀回中原，再给他运一船佛经送往冰火岛。”
“我已经叫人派船送过去了。”张无忌垂下眼眸，义父似是从仇恨中走了出来，他却有种说不出的茫然，“姐姐，等以后我带你和曜儿去见义父。”
“义父知道我有儿子，可盼着见这小家伙。”
“啊啊啊……阳呀……”小曜儿在他的怀里扬了扬小爪子，比起许久未见的爹爹，他更想要亲娘。
“儿子，想爹爹了没？”
朱九真从他怀里抢过小曜儿，“你看看你衣服多久没换了，别把小曜儿弄脏了。”
张无忌一脸受伤：“姐姐，你嫌弃我。”
朱九真没好气道：“不嫌弃你嫌弃谁？”
“你以前不是说我穿这一身挺好看的？不喜欢吗？特意穿给你看的……”
“也不闻闻你身上的味儿，走开走开，臭男人。”
她怀里的小曜儿跟着搭腔了一句：“凑！”
张无忌笑着摇了摇头，洗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接过朱九真手上的蛋羹，给小家伙喂了一勺。
“姐姐，曜儿他乖吗？”
“他要是乖就好了，只会折腾人，越大越折腾人。”朱九真在小曜儿肥嘟嘟的脸颊上揪了一下，“以前不会爬的时候还好，现在会爬又爱动，一天到晚跟个虱子跳蚤似的，放在那都不安宁，要人看着他。”
张无忌笑了笑：“以后我来看着他，我不怕虱子。”
朱九真：“……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说孩子是虱子，你还真应了。”
“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咯。”张无忌在小家伙额头上亲了下，“他是小虱子，我就是虱子他爹。”
朱九真冷不丁一个寒噤，“张教主，你能不能说话注意点，不要恶心人好不好？”
张无忌眨了下眼睛，“都听教主夫人的。”
朱九真哼笑一声：“人家都叫你防着点我这个教主夫人。”
张无忌收敛脸上的笑，他这一路回来，的确从不少人口中得到一些友善的提醒，让他这个教主要“振作”起来，莫要让大权旁落在女人的手中。
他自是对这些东西毫不在乎，如今从朱九真口中听到这句听似打趣的话，他正了正神色，认真道：“姐姐，我过去不会防着你，现在不会防着你，将来也不会。”
“你总会说好听的。”朱九真笑了下，“你是不会防着我，却会背着我不告而别。”
张无忌心中有愧，歉意道：“姐姐，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无忌就陪在你们母子二人身边。”
“我跟小曜儿可不要你陪着，你走了这大半年，我们还不是照样好好的。”
张无忌笑了，从背后抱着朱九真，柔声道：“姐姐，你说的是气话，我知道你只是在生我的气。”
朱九真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她一摆手：“不说这些了，教中事务还有不少没处理完，张教主要不要帮帮忙？”
“姐姐，这些我来处理。”张无忌斟酌了下，继续道：“等这些事情忙完了，我打算挑选一个新教主，让位给他。”
朱九真嘴角轻轻一动，意有所指道：“这你可得好好挑一个新教主。”
“那是自然。”张无忌笑了，“姐姐心中可有人选？”
朱九真摇摇头，“这个新教主，还是无忌你来挑。”
“好。”
张无忌回到光明顶后，这几天倒是热衷于处理明教教务，认认真真做一个明教教主兼义军统帅，总坛中韦一笑等人见他如此，都快要喜极而泣。
“咱教主认真起来了！”
只有朱九真在一旁摇摇头，知道张无忌是在认真琢磨下一任教主的人选，他只有熟悉明教教务，才能知道哪些人合适接下这个教主位置。
朱九真与他详细讨论了明教总坛的几位，以及底下的义军统领，朱九真倾向于将教主之位交给义军统领。
杨逍韦一笑等人并不合适，五散人对当教主的兴趣不大……
“底下的人选？”张无忌仔细翻阅人选册子，其中朱元璋、常遇春、徐达等人，都是他的老熟人。
朱九真指着朱元璋，问张无忌对他的看法，张无忌笑笑道：“行事狠辣，颇有谋略。”
朱九真心想，要是没有心机谋略，怎么能搞掉你这个教主之位呢。
“怎么？难不成姐姐认为他合适？”
朱九真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说，你自己慢慢挑吧，我可不管这些。”
“等你把教主之位拱手让人，就去过你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吧。”
张无忌失笑：“难道姐姐不是跟我一起去过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
朱九真凝视他的眼睛，两人对视，半晌没开口说话，张无忌心中觉得古怪，朱九真却是摇了摇头，“想要当闲云野鹤的人是你，不是我。”
张无忌抓住她的手，“姐姐，我们不是夫妻吗？”
朱九真吸了一口气，仰头看比她高大半个头的张无忌，将近两年的时光过去，原本脸颊还稍显得稚嫩的张无忌，脸部轮廓变得更加清晰硬朗，语调也越发沉稳。
她抬手拨了下他额角的碎发，轻轻道：“无忌，姐姐一直知道你不适合当这个明教教主，也并不想当这个教主。”
“更不会称什么明王。”
张无忌点点头，“姐姐最知我。”
朱九真微微一笑，继续道：“你可以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担任明教教主的位置，但你也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我们两人离开，很多事情都会改变，姐姐不能对不起那些选择了我的人。”
“但是你可以。”
张无忌脸色一变，“姐姐，你在说什么？”
朱九真定定的看着他：“我是在说——”
“明教教主可以变，教主夫人不变。”
朱九真抛下一道惊雷后，继续说道：“当初姐姐没给你选择，现在姐姐给你一个选择。”
张无忌脸上的表情一僵，语气变冷：“朱九真，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给我选一个丈夫。”
“下一任明教教主，就是我的新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