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对错
她这问题一出，张无忌果不其然被问住了，一时之间答不上来，露出些许窘迫的神色。
朱九真回忆起刚才这家伙那抹得意狡黠的笑，心道：角色一换，傻眼了吧。
她不由得捧腹大笑，没办法，她这会儿笑，还真得“捧腹”，肚子太大了，行动不便，大笑的时候更比从前艰难。
“姐姐，你别笑了。”张无忌抱着她，手掌按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此时他已经想到了最合格的答案，笑道：“我听姐姐的，姐姐让我打，我就打，姐姐让我不打，我就不打咯。”
这人可真会甩锅。
朱九真提醒他：“无忌，你还记得那日在光明顶密道你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你不记得了？那姐姐提醒你，你说妻子要听丈夫的话。”
张无忌无奈笑，他捏了下朱九真的脸，“姐姐要真是个听话人就好了。”
“想得美。”
两人调笑了几声，换好装束便出去了，此时的光明顶热闹非凡，一派教众见了两人，皆道：“见过教主，教主夫人。”朱九真笑着颔首，想起之前有人呈上来的“教主洪福齐天”云云之类的词，当真忍俊不禁。
那些莫名其妙的口号，全都叫人给删了。
此时明教众人的焦点，都放在夫妻二人身上，各分舵赶过来的教众，纷纷上前来拜见新任教主，朱九真月份大了，容易乏，倒也不参与这些接见，让张无忌独自去面对。
等到了吉时，明教教主张无忌开坛宣告抗元起义之事，底下教众纷纷响应，歃血为盟，焚香为誓。
此事结束，便是光明顶夜宴。
五散人等大摆擂台，展示众人武功，殷天正近来练了九阴真经，自觉武功进步神速，便上台来与杨逍韦一笑等人斗上几回合，不知怎的，打着打着，把一旁看热闹的张无忌拉下场。
殷天正兴致最高：“那日教主一人力敌六大门派，今日不妨跟我们这群老家伙过过招。”
他这举动一是为了显摆自己的武功，二是为了在诸多教众前展示外孙的功力。
杨逍赞同道：“行啊。”
韦一笑担忧：“恐怕咱一人打不过教主，不若咱三结成临时同盟，与教主比上一场。”
杨逍殷天正两人应了，张无忌也是个爱玩的性子，跟着在一旁道：“三个人打我一个，那是再好不过了。”
“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说不得见状慨叹：“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三化敌为友。”
周颠笑道：“他们还想跟教主一对三，小心这三人中途自己打起来了。”
那边热热闹闹的比武拆招，这边朱九真跟杨不悔等人坐在酒席前观看，两人不时评价上几句。
张无忌跟人比武有些不太好的习惯，他不喜欢采取暴力碾压取胜的方式，一般很少用到乾坤大挪移，他觉得用乾坤大挪移赢了，为免太过投机取巧，因此他喜欢跟人慢慢拆招。
结果论的拥护者一定会批评他这种习惯太过笨拙死脑筋，管他是不是投机取巧，只要能赢，无所谓过程如何。
朱九真却是知道张无忌这人肯定不是笨拙死脑筋，纯粹是因为他这个人很爱玩，估计是一个人在谷底待得时间太久了，偏偏这还是少年人最精力旺盛的几年，因此他很有自娱自乐的精神。
人家大侠比武过招，老老实实用刀用剑，他呢，无论是大石头还是梅花枝都无所顾忌，心思一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很少采取发挥自己功力最大化的方式。
所以这家伙身负最强武学，往往表现的像是战五渣。
在各大武功排行榜上，张无忌的名字肯定排在最前面几个，同时，下面一定会有争论，说他名不副实，战绩难看。
他这种习惯，对战正派人士成绩斐然，跟喜欢耍阴谋诡计的人比武，很容易被阴。
很多人喜欢拿他对战波斯三使的一战来嘲他，朱九真也慕名仔细看过那段，的确无言以对。书上说他明显知道这三人武功远远不如自己，可他们的进攻套路奇葩，用头和屁股撞，姿势诡异，张无忌实在没见过这种套路，不容易躲掉，因此被打中了几次，虽然九阳护体没怎么受伤，但他觉得好痛哦，再加上不想直接杀人跟总教伤了和气，所以想罢战。
他是真心罢战，撤招不设防，结果人家是表面点头暗自偷袭，妥妥的中了招。
朱九真觉得他很像个贪玩又怂还怕痛的大狗狗，实战发挥能力令人堪忧。
那边的比武停了，到底还是张无忌更胜一筹。
“爹爹他们总算是打完了。”杨不悔站起来，跑去跟杨逍几人说话。
张无忌打完了后，身体还十分兴奋，杨逍跟一旁大开嘲讽的周颠吵了起来，他则跟人喝了几杯酒，走回朱九真身旁。
他原先是不爱喝酒的，对这西域的葡萄酒却很是喜欢，朱九真在西域有个极大的葡萄庄园，这是她亲手酿的葡萄酒。
都道葡萄美酒夜光杯，她现在怀着孩子，倒是没机会饮上一杯。
“姐姐。”张无忌偏头看她，这时他饮了酒，脸颊跟平日相比，染上了些许红晕，双眸格外温情，装着一汪泉水似的亮晶晶。
朱九真笑着跟他聊了几句，说起他们刚才比武的招式，“你若是用那招，早就赢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张无忌笑了声，“我干嘛要平白无故挨一下，你当人家不痛的么……”
朱九真失笑，竟然还撒起娇来了，她想着张无忌这性子，绝对是创不了“天地同寿”之类的招式。
她对殷梨亭的那招“天地同寿”印象颇深，长剑先刺穿自己，再穿敌人，还被张真人取名“天地同寿”。
朱九真抬手，手背试探的触了下他脸上的温度，微醺的脸颊有些热，张无忌的酒量并不怎么样，他也不会像段誉一样作弊，把酒逼出身体。
而是享受这种微醉却又清醒的时刻。
曾经的朱九真，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张无忌跟她坐在一块巨石上，张无忌斜卧，一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笑着抓住她的手腕，嗅着熟悉的梅香，轻吻上她腕间的红梅印。
“刚才外公和杨左使他们说了些当年的事，那时义父还没有家遭变故……”他说着说着，声音放低了些，“成昆如今关在地牢中，我要将他带到义父面前去。”
朱九真道：“你义父见了，定会高兴不已，这么多年来，终于能亲手报仇。”
张无忌摇了摇头，“成昆如今被我斩断了一条腿，还被废了武功，成了一个无用的废人。”
“我倒是有些可怜他了。”
朱九真道：“怎的了？”
她或许能理解一点张无忌的心思，让谢逊面对这样一个仇人，即便复仇，也提不起劲。
就像是花了几十年功夫学武，费劲心思，等到下山找仇人报仇，却发现仇人已死。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最后只剩下茫然。
“义父有幸遇见了空见神僧，成昆却是倒霉了点，碰上了我。”
朱九真打断他：“你应该说是碰上了‘我们’。”
“对，是我们。”张无忌失笑，“姐姐，你说，如若这世上能有时间倒流之法，咱们把成昆送回三十年前去，很多事情便不会发生。”
朱九真也笑了，心想张教主脑洞很大。
“你若是感兴趣，姐姐给你写篇文章，就写咱们把成昆送回三十年前，在义父面前痛哭流涕。”
“要不写空见神僧一举看破了成昆的诡计，加之感化……要不再写长一点，写当年阳教主没有走火入魔，或是并没有娶阳夫人。”
穿越小说朱九真见得多了，此时跟着脑洞大开。
张无忌：“……”
“好，届时麻烦姐姐帮无忌写一篇。”说着张无忌忍俊不禁，“我亲自念给义父听。”
朱九真：“……你当真的啊？”
张无忌笑着颔首，“真的。”
“那我就写了。”说不定还能开创穿越小说鼻祖？？
“姐姐先别急着写，等以后去接义父时，再劳姐姐伤神。”
“那好吧。”
“等见到义父，便能把明教的担子卸下来，姐姐陪我在冰火岛住一段日子？”
朱九真点了点头，没说话，却是想着世事并不尽如人意。
张无忌是一个天生的隐士，她却不是。
朱九真指向前面的广场，场中载歌载舞，中央跳舞的人，正是紫衫龙王的女儿，小昭。
她跳的是西域舞蹈，身材窈窕，肌肤赛雪，粉面桃腮，只是年纪小了点。
她问张无忌：“你看小昭姑娘漂亮吗？”
“漂亮是漂亮，但在我心里，自是大大不如我认识的那位大小姐。”张无忌笑得愈发温柔，坐起身来，将身旁的人搂在怀中，看着天上的星夜感慨：“何其有幸，张无忌能将大小姐娶做妻子。”
朱九真跟他相拥着仰望星空，光明顶上距离天空极近，尤其在这样的夏夜中，近到能在这顶上建一座摘星楼。
天上明月清辉，银河满天；地下圣火昭昭，红海一片。
“想到那时候对你不好，我很是内疚。”朱九真嘴上这么说着，想的却是那七日的事情。
张无忌笑道：“你对我的不好，我早忘记了。”
“只记得姐姐的好处。”
朱九真淡淡道：“我知你最会惜取眼前人。”
想到张无忌原本该经历的五段感情，朱九真轻轻一笑，她这段日子倒是细细地琢磨了一遍。她看过原书，也见过很多书评，不少看过书的都觉得，在男女爱情意义上，张无忌初恋朱九真，真爱赵敏。
张无忌更喜欢朱九真和赵敏这样美艳的长相，容易怦然心动，意乱情迷，一个红梅山庄初见，一个绿柳山庄初见，红梅对绿柳。
朱九真对他是皮相的吸引和迷恋，但是三观不契合，后来遇见赵敏，就有了小酒馆谈心，有三观的碰撞交融，他跟赵敏的感情有肉（）体的吸引和灵魂的共鸣，相处起来也是最开心的，不需要海誓山盟的情话，相处间自然流露出情意，只是这段感情因为身份立场的问题，与世俗不容。
周芷若和张无忌是偏世俗的婚姻，是世俗大众觉得应该在一起的人，感情较少，责任居多，相处中更多的是理智，张无忌跟她在一起相处，大部分时间在被逼发誓表忠心被催促上进取得世俗的荣耀。
殷离与张无忌是落魄时的相依相偎，相濡以沫，类似发迹前的糟糠妻；和小昭是平日里贴心的伺候与陪伴，张无忌实际与小昭相处的时间最多。
这几种感情状态其实都很有意思。
放普通人来说，走哪一种都可以发展成一段婚姻感情。选择外表的迷恋也能成就一段婚姻，但这可能是最不稳固的；选择一个灵肉交融的真爱对象结成婚姻，可能是最完美幸福的落幕；选择世俗中最合适的人结成婚姻，一生相敬如宾，事业有成，未尝不可；选择落魄时互相暖心慰藉的人相伴终生，或许亲情大过男女爱情，同样是幸福的；选择相处最多的贴心包容对象，不争不吵度过余生，虽是少了波澜壮阔，却是平淡喜乐。
这么一看，其实选哪个都对。
同样的，人的一生那么长，途中还有许多意外和偶然，不真正走完一生，怎知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