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云霞
让余小晚来说，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怎样，一个人或是……怎么样都无所谓。
余小晚在文胜酒店打完工后就会在路上买一瓶原味农夫三拳然后到网吧坐一个通宵。
以前他通常是打游戏，但最近他不打了，他喜欢浏览网上的贴吧，在上面回复那些沙雕网友的评论，这给了他一种自豪。
但不论谁，都说余小晚以后一定会有出息，但他自己都没觉得。
因为余小晚才十九岁，只有一个初中文凭，他从小父母离异，跟着父亲，后来父亲酗酒死了。
这很讽刺，对于余小晚来说却是一个剧烈的打击，他至今很清晰记得十三岁那年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哭得稀里哗啦，十四岁沉默地跟在父亲的仪仗队伍后面抱着父亲灰白的遗像。
唢呐声声中，一片片破碎的纸张在眼前飞舞，肮脏的烟雾盘旋在他头顶。
他感觉是如此不真实，比父亲给母亲的承诺还虚假。
十五岁他毕业，没有亲戚愿意帮助他，于是他就提前步入社会大学。
他做服务员，发传单的，洗碗工，后来因为手快去做了酒店厨房的墩子。
但那是四年的时光了，他从一个刚开始沉默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沉默的青年，可能还要更加世故和沉稳一些。
其实有很多和他一样的年轻人在外打工，拿着微薄的工资，天天浑浑噩噩。
他最开始其实想干些事情的，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就没想法了。
所以他认为钱存着还不如用了，得过且过。
宝海市。
余小晚从酒店里出来，望着云霞布满的天边，只觉得有点疑惑。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红彤彤的云霞如火焰燃烧天空，但令人感觉不到燥热，要知道这还是七月的天。
但那红却只存在一线，很快便消失了，在人们的一片惊叹声中，余小晚大步离开。
他对风景没有兴趣，但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后有一群穿着制服的人站在人群后面严肃地观望着云霞消失。
余小晚穿过公路，走到对面的广场上的一家面馆点了二两抄手。
他其实对于父母没有印象了，只有母亲的背影还在他脑海里浮现，只是那么多年过来他也不在乎了。
他清楚知道自己的状态，就和高中老师看自己学生的感觉一样，尽管他没有读过高中。
但又不同，余小晚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不由透出一股孤独感。
但随即他又自嘲摇了摇头，他干嘛那么自作多情，他看网上的帖子说，一个人觉得自己活够了或是莫名感到悲伤，就是平时吃饱了没事干。
所以人一定要充实，时间就会很快过去，人一生就会过去。
虽然这是一个毒鸡汤，但余小晚并不是一个喜欢鸡汤的人。
抄手被端上来，余小晚没有犹豫拿起筷子吃起来。
余小晚吃完摸了摸嘴巴，付完钱顺手拐进旁边一个网吧。
以前余小晚进网吧还需要偷偷摸摸的，但现在就不用了，他成年了。
网吧前台小妹百无聊赖地扣着指甲，看着余小晚说：“包夜还是……”
“包夜。”
余小晚走到机位，开机，稳稳坐着，却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
网吧里很嘈杂，人们在大声嚷着推塔推塔偷家偷家之类的游戏话语，余小晚独自坐着，莫名其妙地点开网页上推荐的新闻。
他竟然看到自己刚刚看到的天边云霞照片，他仔细看过去，上面说有人在云中看见有东西在动。
下面一群人评论说他们也看到了。
余小晚不感兴趣地嗤笑了一下，这多半就是一垃圾新闻，骗流量的。
他把新闻界面关掉，刚刚退出去，那则新闻忽然一下子在网页上消失了。
余小晚没有在意，之后他找了几部电影，全是铁血谍战片，看得他热血沸腾的。
不一会儿他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余小晚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躺在一条独木舟上，周围是一片湖，他不确定是不是湖，反正他看不见边界，湖面没有一丝波涛，平静得像镜面，他就躺在舟上，看着漆黑的夜空，夜空是纯黑色的，但不同的是有一小点紫色。
后来，紫色越来越大，离得近了，余小晚才发现那是一团紫色的云，在梦中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只觉得有种亲切感。
不久云开始翻涌起来，余小晚可以清楚看见云上喷薄而出的气流，仿佛云在慢慢变淡似的。
然后余小晚就看着云慢慢变小，变小，变成可能有一个脑袋那么大，颜色呈现出一种浓郁的紫色。
忽然间，云骤然下坠，直直迎着余小晚面庞冲来，余小晚像是被锤了一下似的，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余小晚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蜷缩在沙发里，冷汗把沙发靠背全部打湿了。
他连忙起来，网吧里依旧响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但总归比较小了，余小晚看了看时间，早上六点半。
余小晚起身下机，匆匆离开网吧。
清晨的大街上极少人，余小晚慢慢踱步着，不由冷静下来，他有些后怕，那个诡异的梦。
他在梦中没有想起，但他一醒来就想起来，那朵云，和昨天傍晚时天边的那朵云一模一样。
想着想着他又有点怀疑自己，他以前看书也知道一个人的梦也可能会以某种现实中的事物出现，他也以为是一种潜意识的梦，是无关紧要的。
可他现在分明很清楚，梦中的每一个细节，那是与梦不同的，梦不会那么清晰。
可余小晚本身不是一个封建迷信的人，他不会轻易相信什么奇怪的东西会缠上自己。
于是余小晚在一家服装商场的反光玻璃门外边照了照镜子。
一个有些颓废的年轻人孤零零站着，一米七五的身高，乌黑的头发茂密地搭在前额，头发有些茬耳，一件洗的发白的黑色体恤松松垮垮挂在年轻人身上，一件宽短裤一副凉拖鞋，削瘦的脸庞上有一双异常沉稳的眼睛，唯一亮点是余小晚鼻梁高挺，以至于让他五官看上去很是立体，但皮肤比较黝黑，整体看上去也就一般般只能说有点小帅。
余小晚凑近打量了一番，除了黑眼眶加重了外并没有明显改变。
余小晚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并没有被什么东西影响。
之后他便如老爷爷散步般走回自己的出租屋。
他租的屋子在宝海市的老城区，他工作的酒店也算是老城区，老城区有很多密集的小户型两层小楼，他很幸运就住在一栋这样的房子里。
出租老板很是善良，他姓梁，一个头发有些谢顶的中年男人总喜欢在楼上骂自己的女儿，也不见他的老婆，多半是离异了，她女儿在读初中，正是叛逆的年龄，以至于让他头发掉了不少根。
梁租公只每个月让余小晚交房租八百块包水电气费，而且因为梁租公也是与妻子离异，让余小晚对他的观感也很是好。
还有一个房间是一对夫妻租的，两人一个姓王一个姓杨，是经常在学校那边卖锅盔的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梁租公对那王姓的丈夫很不友好，每次看见他就骂他争气点不要让自己老婆受罪。
那丈夫就唯唯诺诺地点头也不说什么，就是闷闷地走开。
有时候梁租公还会对余小晚说，让他多读点书，可以找个更好的工作比如打字员啊什么的起码不用风吹日晒。
余小晚遇到也是嗯嗯答应，总结来说梁租公就是一个老好人，是因为他老婆给他戴绿帽才离婚的好像……
余小晚悄悄拿钥匙打开房间门，尽量不把其他人吵醒，然后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之前出了一身汗身上总是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余小晚褪去衣服，打开水龙头，没有浴缸，他的经济条件也不允许他用上浴缸一类，只能是站着冲。
余小晚在身上抹上肥皂，之后准备在手臂上抹上的时候，他好像看见自己膀子上似乎有什么图案似的。
他抬起一看，肩膀往下的臂膀上有一团如火般的云朵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