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旧的青年和革新的老人
世界上死人多还是活人多?
如果单算某一年某一月,肯定是活人多于死人,但是累计的算下来,那只怕活人的数量还不够死人的零头。
好像是全嘉南死人都活了过来,有的衣冠楚楚跟下葬时的样子一样,就像活着的还活着似的,而有的只是一副骨架,还有的好一块坏一块,反正都动了起来,在全城抓活人。
这些家伙是不经打,可奈何数量多如沙海,你活着的人再能打,也要被淹没在这汪洋大海中。
“管家大人快开门!”
木长者急切的请求。
因为自从聂君元战胜沈天翔之后,选民的魔法变得不太灵光,唯有相府还保有了相当强大的法力。
“不好意思木老,我怕来的人多冲撞了贵客。”
木长者被他气得胸口直疼。
“全城的人都死光了谁还来看大小姐的喜事。”
“没关系,等太阳出来总有剩下的。”
大难来时一些豪门大族,还能看好自家门户,而平民百姓只能听天由命。
选民中的一些被剥夺了特权的人,也就是从所谓的生命册上除名的人,因为平时不积德,失势后又被众人孤立。也就只能……
几具歪歪斜斜,看着都要散架的尸体,拖着一个活人,尽管是个身强体壮的青年,却没有反抗选择躺平。
“如果是男人就起来,别在那儿等死!”
青年猛然起身,是一个鹰勾鼻子的老人将行尸打散将他救下。
“是你!”
“先把这些家伙料理了再说。”
想起往昔的事,这个青年不由的百味回肠。
他其实是乔丞相的侄孙乔怀英,就是前文中讲过,聂君元和云裳到锡顿府搬救兵的那次,他是选民军队的统帅。
二三十土掉渣,五十四正新潮,这正是嘉南地的怪相。
王师东出的消息还传到了选民的耳朵里,而那边也………
“朝廷大兵要来了,赶快挖好战壕,不然一阵枪雨再硬的汉,也扛不过去。”
“朝廷?谁家的朝廷!亏你也是神君的选民,怎么也学外邦人讲话的腔调!”
“你们年轻娃娃懂个什么?没和皇帝的兵马打过仗哪里知道厉害!”
“怪不得你们当年尽吃败仗!只信外邦人的兵器,不信神君和经上的话,怎能不吃败仗!”
这也许这就是嘉南地的特色,凡事总和外边反着。就像这里的气候不是非常靠南,离炎道也不近可却四季皆如盛夏一样炎热。最可笑的是年轻的后生全是仿古的打扮,而四五十岁人的穿戴却新潮的很!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子渐离当年虽然依仗内地巨大的人力优势和海外的佣兵,迫使莫伦列岛的人民向朝廷屈服称臣纳贡。可却……被子渐离军队掳到内地的莫伦百姓和他们的子孙,至今未脱奴籍(在户籍上有特殊的称谓叫做夷奴)可是他们的钱袋子却越来越鼓,恨不得要将整个海内的财富全部都装进腰包。能用上莫伦人的洋花布谁还穿内地的土麻,能用抽上莫伦佬做的卷烟,谁还拿着太爷爷辈的老烟枪出来丢人显眼!
当然用惯老物件的人往往不喜欢新鲜玩意,老头子们喝不惯年轻人的酒,也不喜欢后生们穿着奇装异服到处招摇,吐出来一股卷烟臭脚丫子的味道,直叫这帮老骨头心中窝火,想躲都躲不掉!在整个海内世界莫不如此,可在小小的嘉南,可可怜巴巴的弹丸之地……
说来也真够奇葩的,一群二十来的小伙子全是老头子的打扮,啰里啰嗦的大长袍子,也真不怕解手的时候沾上粪汤。嘉南地四季都如盛夏,而夏天则是更胜过从前,小伙子们热的汗流浃背嚼着酸枳,而老家伙们……
“小三枳嚼多了不好,你就不怕被酸掉下巴!来!尝尝这个!”
做大爷的心疼侄子从保温的杯子里拿出了冰棍!
“我说二大爷,大热的天怎么还吃冰糖!多腻啊,这不是越吃越渴吗!”
说来奇怪,这些毕生没出过嘉南的年轻人知道冰糖,却没见过冰长的啥样!轻轻咬了一口却吓得连魂都要出来!脸都变了形!
“二大爷,我郑重的跟您讲少碰内地的这些玩意儿!小心沾上邪灵!尘世间的金银财富皆是虚妄,而天上国度才是最终的归宿!还有您以后少跟那些江海客(只在内地在大陆上出没的莫伦人、亚他细实人。)鬼混省得再被从生命册上除名!”
“我跟他们鬼混!?”
这二大爷是又好气又好笑。
那好侄儿却是在大言不惭:“江海客都是鬼魔的族类,跟他们在一起不是鬼混那是什么!”
二大爷也真是快无语了:“是!老子在鬼混!不跟他们鬼混枪子我跟谁买?!乔丞相只发枪,不给子弹。跟兵器行的伙计搞好关系每颗子弹便宜半两银子!不跟他们鬼混,我跟谁鬼混!”
大侄子下边的话更是气壮山河:“没事儿,二大爷只要诚心祷告我神君必会显灵!只要神君显灵就算是没了子弹,您老也照样能放枪杀人!”
他二大爷似乎是被吓到了,跪在地上虔诚的祷告了起来!
“这就对吗!二大爷不是做小辈的说您,您要是早些年像今天这样虔诚,就不会当年泪河之战让官军抓了俘虏!”
说着小伙子还有些得意!
他二大爷确实虔诚,虔诚的落泪:“神君啊,开开恩吧!保佑让奴才可怜的傻侄子脑袋早日开窍吧!”
选民的风俗在神君至上,在神君面前自称奴才没什么不合适的,只是这奴才的好侄子干瞪着他二大爷,不知如何是好!
这就是嘉南地的怪象,选民中的这些年轻人脑袋比龟壳还硬!
往往越是年轻人就越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
最可笑的是乔怀英穿的是一千来年以前的古装,热的他汗洗脸直喝水。
此人是乔丞相的侄孙子加外孙女婿,平时最是狂傲这次领命来围剿云合遗民,还没见敌人的影儿就先跟自己人打了起来。
“三公子既然神君创造了这个世界,那么咱们就应该遵守他老人家给这个世界定下的法则。男人下种,女人生娃,一反过来就全乱了套!叫民夫们快把战壕挖好,不然等朝廷的大兵一到可就麻烦,归化军的枪子和大炮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独眼龙,穿着四个兜的衣裳,加上一排金光闪闪的钮扣人显的非常利落。
“凡事因信称义,若肯诚心侍奉且按经上的话行事,完全可以拿油灭火,靠泥捏的船儿航海,甚至用纸糊的刀剑杀人。只要神君愿意就是空手赤拳也照样能赢!枪子再硬也大不过神君!”
乔怀英一边大言不惭,一边用手绢擦掉豆大汗珠。这真难为了他,还穿着千年以前祖宗的行头。那时的选民还在古先知梅喜的带领下在古儿林草原流浪,为了御寒必备这样一身的皮袄,可当下却在四季都如盛夏一般的嘉南地!
独眼龙见说服不了,就走开了。一个穿蓝衣服戴墨镜的大胡子走了过来。
大胡子:“兄弟给个官火!”
子渐离从莫伦国掳掠了巧手的匠人,从官营的作坊里做出火柴,从此主陆上的人民管火柴叫官火。
独眼龙给大胡子一个眼色意思是:“借火可以,但不能让三公子乔怀英看见!否则说咱这是黑魔法,里边有邪灵!”走到一处僻静处两个四五十岁的老家伙开始吞云吐雾。
独眼龙:“真想不到狼虫们连朝廷的兵马都叫的动!那些毛头小子们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死活!”
大胡子:“你我当年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说来惭愧这两位年轻的时候也是灵斗士,只不过打了败仗让朝廷的军队抓了俘虏,当年泪河之战,被朝廷俘虏的法师、灵斗士实在是太多了。乔丞相没法一一治罪,只能拿钱把他们赎回来,忏悔一番才把名字重新写在生命册上。可自此威风扫地再也当不了法师,做不成灵斗士。
不过乔丞相也别有安排,自从子渐离的军队入侵嘉南之后,选民见识了莫伦制的枪炮的厉害。也在想建立自己的火枪队,可惜的是,选民总觉的这些玩意是魔鬼的东西,神君是不喜悦的,正牌的选民没几个会碰这玩意儿。老请雇佣军打仗也不是个事儿,所以这些家伙就派上了用场!
所以这就是嘉南地的怪象,年轻人穿着古老的衣裳,用的是古代的法术,而上了岁数的人反倒穿着时兴的衣裳,要用枪炮战斗。年轻的法师和灵斗士对战壕不战壕不感兴趣,一些老家伙不想坐以待毙就自己开挖。另一些则抽起了卷烟………
独眼龙:“木老呢?现在也就他还劝的动三公子!”
大胡子:“那酒腻子就是个滑轴!说是要给乔丞相报信,自己跑了!”
独眼龙:“聪明!”这声聪明叫的响亮!
大胡子:“酒腻子是聪明,就是从来不说人话!”
两个老东西像被挠了痒痒似的笑了起来,可泪却是烫人的,想到了当年的往事,吐出了一串串意味深长的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