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惩恶探花篇·被辜负的信任
璇玑阁东家闻言大喜,他激动地站了起来,“究竟是谁偷了我的璇玑玉佩?”
彦倾斓目光澄亮,从容不迫,“还请东家将你店内所有的人带到此处。”
东家闻言,赶紧派人去办,很快,所有人都到齐。
东家对彦倾斓极为客气:“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公子想问什么尽管问,还请你务必帮我找回璇玑玉佩。”
彦倾斓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去,从店员到清洁工,再到保安,最后落到陆总管身上。
许是她的目光如有实质,陆总管的脚开始微微颤抖。
东家见状蹙眉,“他是我店中的总管陆明,跟了我好些年了,他不可能是偷璇玑玉佩的人。”
陆总管也连忙点头道:“对,公子想来是误会了,我不可能做这种事的,我跟在东家身边多年,若想偷璇玑玉佩,早就偷了,怎会等到现在?”
第四组有人不满道:“我们根据线索推断偷璇玑玉佩的是外人,根本不是璇玑阁的人,你莫不是找不到罪犯想随便拉个人认罪?”
第三组的张夫人闻言,神情有些异样,她想起那赵小六说的话,当时他看到一个男人走过来,男人看了看四周,然后一直盯着他,他被那男人盯得害怕,就走了。
陆明既然是璇玑阁的总管,那么彼时他看到赵小六在展示柜前鬼鬼祟祟,必然要做些什么赶走他,这件事若是旁人做可能奇怪,但盯着赵小六的人是陆总管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这也是张夫人最终认为自己一无所获的原因。
张夫人点头道:“陆总管没理由偷璇玑玉佩,公子是否被什么误导了?”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带了质疑,彦倾斓却坚定地摇头。
“偷璇玑玉佩的人就在在场诸位之中,而且,正是你们认为最不可能犯罪的总管陆明!”
陆明沉下脸,“我敢发誓我从没有做过这件事,你不要血口喷人!”
东家眉头紧锁,他心底也是不信陆明会偷璇玑玉佩的。
彦倾斓神色依旧淡定,她一字一句道:“我有证据证明,就是你偷了璇玑玉佩。”
陆明却急着向东家证明道:“璇玑玉佩不是我偷的,东家不要听她胡言乱语!”
东家的眉头皱得更狠了,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去,开始疑惑他到底该信谁?
第一组的组长赵大哥看向彦倾斓,不屑道:“你说是他偷的就是他偷的吗?拿出证据吧,拿不出来我看你这‘惩恶探花’之名也是徒有其表。”
其余人皆附和,“对啊对啊,赶紧拿出证据!拿不出就滚回家生孩子吧!”
嘲笑之声四起,彦倾斓依旧从容不迫,好似寒冬中挺拔的青松,不折不弯。
“好,那接下来,我就将证据一点一点剖给你们看。”
彦倾斓先是带众人来到了璇玑玉佩的展示柜。
原本呈放璇玑玉佩的展示柜已经空空如也,只有锁孔旁一道划痕诉说着这里曾经遭遇的某件不平之事。
“你们看这些划痕,看出了什么?”
第一组的人出来道:“我们先前已经分析过了,有人想要撬锁,所以锁孔旁出现了划痕,撬锁时撬锁工具可能滑脱,在地板上留下了痕迹。”
“对,撬锁的人是个男人,女子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众人闻言都点点头,认同第一组人的看法。
彦倾斓却摇头,她的手抚摸过锁孔旁那道划痕,忽而高声道:“诸位,璇玑玉佩展示柜的锁并没有被撬开,而是用钥匙打开的。犯罪者之所以用撬锁工具在锁孔和地面上留下这样的痕迹,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动机!”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第一组的人不服气,质问道:“你凭什么说展示柜的锁不是被撬开的?”
“对啊,拿出证据!”
彦倾斓镇定从容,指着地上的划痕道:“大家请看,这地板上的划痕看起来太过完整或者规则,这可能说明它们是故意制造出来的,因为在正常的撬锁过程中,工具滑脱造成的划痕通常会显得更加混乱和随机。此乃其一。”
彦倾斓又指向展示柜,“大家再看,展示柜的锁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而且可以用钥匙正常打开。”说完,彦倾斓找东家要了一把钥匙,钥匙插进去,展示柜轻而易举被打开。
彦倾斓高声道:“如此便进一步证实了盗贼可能是故意使用撬锁工具在地板上留下划痕以误导侦探。”
如果展示柜的锁是用钥匙打开的,那么犯罪者可能是用撬锁工具在地板上故意留下划痕,以误导判断,让他人认为这是一起普通的盗窃案。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到有内鬼,也就不会去调查店内的员工。这确实是一种可能的情况,犯罪者可能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动机而故意留下这些线索。
众人都想到这一点,目光同时投向总管陆明,这一次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怀疑。
陆明心中慌乱,强自镇定道:“璇玑玉佩不是我偷的,真的不是我,我冤枉啊!”
东家蹙眉,还是选择相信陆明,毕竟陆明跟了他很多年了。
东家看向彦倾斓道:“公子,可否帮我找回璇玑玉佩?璇玑阁定有重谢。”
彦倾斓颔首,“请东家放心,璇玑玉佩的下落,待我将线索一条一条捋清,自有分辨。”
众人于是静立,继续看这位传说中的“惩恶探花”公子如何破案。
彦倾斓于是走到璇玑阁的员工身旁,一个一个扫过去,边走边道:“你们中人有人拿到了展示柜的钥匙,并偷走了璇玑玉佩,你们觉得这个人最有可能是谁?”
他们相互看了看,眼神中带着疑惑,平日里相处了这么久的人,究竟谁会做这种背叛东家的事呢?
彦倾斓见他们都不说话,勾唇开口:“你们不说,我来替你们说。”
彦倾斓先走到保安面前停下,保安见所有人都看着他,连忙摆手道:“我可没有偷璇玑玉佩,你们别这样看着我。”
彦倾斓道:“我知道不是你。”
保安松了一口气,问道:“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彦倾斓道:“说说你那天看到的奇怪的事。”
保安把那天对张夫人说的话再说了一遍,众人于是将注意力落到那个名叫赵小六的小男孩身上。
赵小六刚好在现场,他站了出来,对众人解释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见到璇玑玉佩的第一眼,我心中在想,若是长大后能买下这样一件玉佩,送给喜欢的人就好了。我知道那是奢望,所以只想多看几眼。”
赵小六的话在情理之中,他的确没有钱,别说是买璇玑玉佩了,就是这璇玑阁中随便一件,也是买不起的。
却有人鄙夷道:“你便不会因为贪欲,偷走钥匙,将璇玑玉佩盗走吗?”
赵小六因急于解释而脸色通红,“不是我,我真的没有偷璇玑玉佩,我哪儿敢啊!”
人群中的讥笑声更大了,赵小六沉默地垂下了头。
彦倾斓打断道:“璇玑玉佩的确不是赵小六偷的。”
赵小六猛地抬头,仿佛看到了希望。
彦倾斓再次看向保安,“你只看到了赵小六在展示柜前鬼鬼祟祟,可赵小六同样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璇玑阁的总管陆明。”
陆明再次暴露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他看彦倾斓的目光十分不善,阴狠道:“好,你说是我偷的璇玑玉佩,那证据呢?没有证据你就是诬陷,我一定要把你告到官府去!”
彦倾斓笑中带了深意,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陆总管别急啊,证据很快就有了。”
陆明冷哼了一声,眼中充满了不屑。
彦倾斓走到了清洁工面前停下,清洁工并不慌张,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偷璇玑玉佩,没有做过的事,自不会栽赃到她身上。
彦倾斓问她:“你在璇玑阁后面院中的草坪里发现了一个金属做的类似撬锁工具的东西对吗?”
听到此处,陆明神情一变。
清洁工点头,“我见它是金属做的,值点钱,已经卖掉了,但是发现它的位置绝对不会记错。”
“这就对了,璇玑阁后面院中的草坪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对吗,东家?”彦倾斓看向东家。
东家的眉宇霎时间变得凝重,那处地方,客人是禁入的。那偷盗璇玑玉佩的人,果然是内贼。
沉重地点了点头,东家走到一众员工面前,眼含失望的痛意:“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主动交出璇玑玉佩,看在你们在璇玑阁工作多年的份上,我可以既往不咎。只是,这人璇玑阁不能留了。”
员工们面面相觑,保安扬声道:“谁干的啊?东家对我们这么好,有人还要做这么吃里扒外的事,这还是人吗?”
店员小樱附和道:“对啊,真没良心,这人对得起东家的信任吗?”
彦倾斓的目光向总管陆明扫过去,他虽然站着不说话,但她知道,他已经在动摇了。
只是,陆明终究没有主动站出来,彦倾斓摇了摇头,这便怪不得她了。
彦倾斓抬眸对东家道:“东家,你曾告诉我,璇玑玉佩乃百年前璇玑公主所赠,是无价之宝,这样一件宝物,怎么可能轻易脱手?”
彦倾斓顿了顿再道:“我查到,有人在黑市问过璇玑玉佩的价格,他们对皇家之物总是心怀顾忌,所以无人敢收。可若是把它当做普通玉佩当掉,又如何值得这番大费周章?”
“所以,玉佩一定还在那窃贼的手中。”彦倾斓一字一句下了定论,这一次她不再看陆明,因为她知道陆明也是一个可怜人。
外面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一身侠客装扮,眼神冷漠,举止高冷。
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个看起来像不速之客的人吸引过去。
来人一语不发,接下来的动作却比道千言万语更叫人震惊。
只见他抬手,手心中赫然出现一块玉佩,这是——
璇玑玉佩!
陆明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要将玉佩抢回来。
有人却比他更快一步,东家快步走过去,拿起璇玑玉佩,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你在哪里找到的?我一定重重赏你!”
侠客站到了彦倾斓身边,对彦倾斓恭敬地拱手行了个礼,“公子,卑职搜了陆明的家,玉佩是他的瞎眼老母交给卑职的。”
侠客正是丞相府侍卫,荆南别。
陆明浑身震颤,他用双手捂住了脸,眼神灰败:“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可说的,将我送官吧。”
东家见陆明承认玉佩是他盗的,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当年你母亲摔倒,不小心被硬物刺瞎了眼,是我送她去了医馆,垫付了所有医药费,后来,也没有让你还,我还给你双倍工资,让你在璇玑阁打工,我自认为已经对你仁至义尽。”
东家语气中带了浓浓的失望,众人也不禁疑惑,陆明为何还要这样做?
陆明突然崩溃痛哭,七尺男儿泪流满面,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是,你是对我很好,所以你的人情我此生都还不了。可是……可是我母亲她等不了了啊……”
陆明哭泣着说出他母亲已经得了恶性肿瘤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他本想卖掉璇玑玉佩,先治好老母亲的病再说,哪怕只有一成机会,他也不愿意放弃。
他的母亲为了养大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他为人子从来没能为她做什么,只想花钱缓解一下她最后的痛苦,可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治疗这种病需要大量的医药费,陆明给不起,只好动了璇玑阁至宝璇玑玉佩的心思。可他没想到,璇玑玉佩是皇室之物,无人敢收,能收的都是不识货之人,给不起价。
陆明做了对不起东家的事,断不能低价将璇玑玉佩卖出,只能压在手中,他想只要母亲还活着,他就一定能想办法卖出璇玑玉佩,筹到药费。
听完这个故事,在场之人一片唏嘘,都不知该说什么好。陆明是孝子,却失了对东家的信义,叫人无法同情。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搀扶着一个年迈的老婆婆缓缓走了进来。
陆明认清二人的同时,连忙爬起身,冲到老婆婆身边,抹掉眼泪道:“娘,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在医馆治病吗?”
陆明又低声斥责女子,“你怎么能带娘出来呢?娘要躺着好好休息才行。”
“相公,”女子是陆明的妻子,“是娘自己要来的,她有事要告诉你。”
老婆婆的眼睛空洞,无法视物,但她早已告知儿媳,她要替儿子向东家道歉。
女子将老婆婆扶到东家面前,在女子的帮助下,老婆婆缓缓跪下。
东家连忙扶住她,“老人家这是做何?”
老婆婆扶着东家的手,低声泣道:“子不教母之过,陆明做错了事,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察,对不起东家,还请东家一定要接受老朽的歉意。”
言罢,她强硬地拂开东家的手朝着他跪下。
东家无奈,叫陆明道:“赶紧让你娘起来,不必如此!”
陆明在看到老母向东家跪下时就已经深受震撼,他突然明白了母亲为何坚持要向东家下跪。
所以,他没有去扶起老母亲,而是自己再次屈膝向东家跪了下去。
四周一片沉默。
东家知道,他若不接受老婆婆和陆明的歉意,老婆婆就有可能一跪不起,于是他道:“婆婆,陆明偷盗璇玑玉佩,虽然对不起我,但是他为人至孝,想来他已经知错,请婆婆一定要原谅他。至于璇玑玉佩,既然已经重新回到璇玑阁,那我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婆婆就放心吧。”
陆母颤巍巍地站起来时,已是老泪纵横,“东家,您真是一个大好人啊!让陆明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偿还他的过错吧!”
陆明闻言,一语不发,只朝着东家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东家长叹一口气,“婆婆,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若陆明真心改过,我愿再给他一次机会。”
“多谢东家!”陆母感激涕零,一番心绪激荡之下,她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后倒了下去。
陆明大惊失色,他的妻子手忙脚乱去扶陆母,同时泪水也止不住地下流。
彦倾斓和荆南别冲过去,荆南别抬手去给陆母把脉,片刻后对彦倾斓摇了摇头。
陆明知道他摇头是什么意思,精神再次崩溃,“不可能,娘,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带你去医馆,你一定要坚持住。”
他的妻子却哭着摇头道:“相公,放弃吧,娘今日就是来告诉你,不必再治了,医师说了,治不好了,花再多钱,也是治不好的……”
陆母已经奄奄一息,她抓住儿子和儿媳的手,叮嘱道:“做人要光明正大,顶天立地,不该做的事不要做。娘走了,娘走的安稳,你们不要伤心,只可惜,见不到未出世的外孙了……”
那双饱经岁月的手重重地落下,那一声声的“娘”再无人应答。